金针花飘香的地方

闲听落花

周末去菜场买菜，暼见琳琅满目的蔬果里，有一只竹篮，篮子里有半篮芽黄色瘦长的花骨朵。模样好生熟悉，我心里一惊，忙问卖菜的老板娘这是什么?

老板娘是北方人，爽朗、热情。因为我经常在她这里买菜，彼此都很熟悉，便高声回答我说：金针花呀，营养价值很高的!

金针花我再熟悉不过了，但是记忆中五月份以后才开花。老板娘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说：现在的蔬菜，你想什么时候吃就可以什么时候吃!

我将所有的记忆都装在一只透明的小瓶子里，丰富多彩，绚丽多姿，瓶盖塞得严严的。此时内心却被什么东西触动了，瓶盖轻轻地被打开，扑面而来一股热流，闻见了童年时金针花的馨香。

小时候，我经常到隔壁邻居家去玩。西邻居女主人姓赵，男主人姓吴，按照家乡称呼人的习惯，我们叫赵大妈、吴大大。

赵大妈育有五个儿女，一男四女。家里条件却不是很好，吴大大做过几年生产队队长，赵大妈打打零工，一家七张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过那时候大家条件都不太好，彼此就没有区别心了。

赵大妈家有三间五架梁房子。每次我去他们家玩，抬头都能看见堂屋正梁旁有几个漏洞，大的如手拳，小的仿佛夜晚的星星，疏疏散散，透着亮光。我常常痴痴地想：下雨天，该不会家里也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吧！

即便如此，吴大大为了让五位儿女有安歇之地，在西侧厨房间往北接了两间厢房，中间一间儿子住，北面一间四个女儿住。

北厢房里低矮，搁有两张床。我特别喜欢和他们家的一群女儿在一起，常常待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她们大的年长我十几岁，小的也比我大四五岁，一个个长得虽不算如花似玉，但也清秀乖巧。

我们经常在房间里梳头发、打辫子、穿串珠、看小人书，坐在床上讲悄悄话，做不了的有趣的事情，一直到吃饭的时间我都不肯回去，母亲左一声右一声的呼唤，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间来。

于是有时候赵大妈就和母亲说，就不要回去了，在这里吃吧！我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吃就吃呗，又有什么关系! 吃完了可以继续穿没有穿完的串珠。

饭菜很简单，就是赵大妈田地里自己种的蔬菜。吃饭间，赵大妈指着一盘清炒韭菜问我：小闲，你是不是以为这个黄色的瓣是大妈没有拣干净，打蔫的韭菜叶啊？

大妈问出了我心里话，我正准备拣着扔掉呢！大妈又说：你尝尝，好吃呢! 我仔细嚼，嗨，脆脆的，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忙问，这是什么?

大妈笑而未答，吃完饭，将我们一起带到房屋的后面。我们常常待在房间，不知道房屋后面有一块由竹篱囿成的蔬菜地，除了郁郁葱葱的蔬菜，依着篱笆，正有一大片剑叶扶疏，打着芽黄色花朵的花在初夏的清风里摇曳。

原来这就是金针花，我们吃的是它尚未开花的花瓣。后来我就常常去看它们，它们相继开花。多么好看的金针花啊！一支支修长、娟秀，有的低垂，有的半倾，有的轻俯，有的高扬，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仿佛一位位乡村女子，透着自然和清灵。

乡村女子就是勤劳和朴素，赵大妈的女儿们虽然衣着简陋，饮食简单，一个个身子骨却轻盈，除了上学，有空时时帮衬着父母，将家里收拾的干净整洁，一家子过得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秋收的时候，赵大妈常常会送给我们家一些晒干的金针花。母亲非常感激，拉着赵大妈坐下来攀谈。此时，她们的面庞是温柔的，话语是和煦的，旁边的小女孩感受到了由此带来的童年的幸福。

金针花一年又一年飘香。赵大妈家的儿女们慢慢长大了，女儿们一个个出嫁，儿子娶了媳妇，房子早已经由过去的茅屋变为瓦房、楼房，然后一并拆迁，家乡成为城市的一角。

我从柔软的时光里走出来，听卖菜老板娘的劝告，买了一点金针花回家。回家后，我剥开金针花芽黄色的外衣，去花蕊、冲洗、浸泡、开水焯，再以清水浸泡。

金针花在我的记忆里如诗如画，亦菜亦花，如同美人一般，清丽下却有一股锐气。新鲜的金针花花含秋水仙碱，食之经胃肠吸收可中毒。故需要一番处理，才能使它恢复平常烟火之气，经口既美且无恙。

一盘清炒春韭金针花上桌。此金针花虽人工培植，又提前开花，但食之依然清爽香脆，其味无穷。当年景况又温润心间，记忆深处，听见有人轻轻哼唱：

你是否流连这个地方

金针花打开幸福畅想

蜂儿恋花

唱起暖暖乡曲

圆圆的梦儿张开翅膀

自由地飞翔

金针花飘香的地方

你有花的思恋

我有花的芬芳

滚烫汗水浇灌家园秋黄

……

图片：网络(感谢)
音乐：花太香
文字：闲听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