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摄新疆（石人沟与死亡擦身而过）原创

光影（赵来清）

如果生命的初次排练就已经是生命本身，那么生命到底会有什么价值？

                          米兰.昆德拉

文字：于小鱼

再次整理好石人沟的片子，

窗外已晨曦微露，

赵来清仍毫无睡意。

石人沟这组片子，

是7年前拍摄的，

是他与死神擦肩而过永久而深刻的记忆。

2011年9月18日，

赵来清第10次来到新疆。

上午，

他与当地的摄友肖尔、福娃在乌鲁木齐市汇合；

小巷中的孩子

乌市街拍

非常香的烤假腰子

下午，

他们赶到距离乌市20多公里的石人沟，

期望能拍摄到他最感兴趣的传统民族文化题材。

他们最先来到石人沟山谷中的

一户哈萨克族牧民家中。

恰巧主人家正在用古法制作哈萨克馕，

古法制馕在新疆已不多见，

赵来清如获至宝，

不停地用快门记录下这些即将消失的传统美食文化。

赵来清和主人攀谈得知，

主人家是养羊大户，

家里有几百只羊。

左福娃、中哈萨克族牧民、右肖尔

拍摄过牧羊的场景，

赵来清希望也能拍到，

羊群归家时四蹄卷起烟尘滚滚的壮观景象。

但主人说，

羊要在日落时才能回家，

因这里地处山谷，

四面的山会遮挡落日的余辉，

羊回来时已没有了光与影的最佳效果，

因此，

拍摄完主人家的馕，

他们决定不带任务的四处走走。

远处光秃秃的山顶上，

突兀的生长着一棵树。

肖尔说，

要不咱们上去看看？

这也契合了赵来清想法，

他很好奇这棵树顽强的生命力。

对于他们这样常年户外摄影的人，

这座没有人攀爬的山并不十分陡峭，

也不需要太专业的准备，

赵来清的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

攀爬开始很顺利，

可是越往上越陡，

山的表面没有想象的结实，

脚下不断有活动的石子滑落。

本打算借力攀援的小草，

到近前才发现只有一拃多长，

好不容易揪住，

稍一用力却连根拔起。

原来，

石头的表面只有薄薄的一层土，

这里的草几乎是没有根的！

肖尔拍摄

山，

越爬越险峻，

越爬越吃力。

前面一道陡石无法绕过，

福娃实在上不动了，

他帮助赵来清和肖尔爬上巨石后原地休整。

此时的赵来清体能也开始下降，

但他心有不甘。

遇到一点困难就停下，

不是他的性格。

一边想，

一边前行，

脚下突然一滑，

一块看似牢固的石头向山下坠落……

赵来清几乎摔了下去了……

稳住脚的赵来清急忙回头，

想提醒下面的福娃小心落石，

可却怎么也看不到福娃的身影……

他的心一阵紧缩。

急忙给福娃打电话，

可是手机已没有信号。

他望向前面的肖尔，

肖尔也已体力不支：

"咱们不能再上了，

爬不上去了。"

赵来清信任肖尔，

因为肖尔有多年户外徒步的经验。

只要肖尔不说停，

赵来清会一直跟在他后面。

肖尔说不能上了，

一定是到了极限，

十分危险了。

赵来清和肖尔在罅隙中，

不知道

上面还有多险，

下面还有多远，

进退无路……

此刻的赵来清，

内心从没有过的复杂……

他想，

这一次，

他们也许真的回不去了！

因为按他们正常的体力和能力，

攀爬这座山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但大自然很多时候是解释不清楚的……

新疆的昼夜温差大，

如果天黑下来，

滞留在光秃陡峭的半山上，

没有救援，

他们必死无疑！

赵来清不怕死，

只是，

他怕再也见不到山下那些羊和馕了

……

赵来清笑笑，

跟肖尔说，

我再拍张照片吧。

肖尔拍摄

然后把摄影包溜下山去，

因为背着十几斤重的摄影装备，

会数倍增加下山的难度，

就象乘飞机逃生时不能带行李一样的道理。

如果侥幸活着更好，

如果我死了，

就把这些照片留给捡到相机的人们。

肖尔不赞同来清的想法。

一来他舍不得数万元购买的设备；

二来他希望自己能

保护好他喜欢和敬慕的来清。

肖尔说，

你的包我来背，

我们一定能下得去，

当年的石人就是这样下去的！

看着肖尔坚定的目光，

赵来清点点头，

他信任土生土长的肖尔的经验与能力，

也在心中默默感谢在性命攸关时，

朋友的大爱。

两个人坐在没有攀援附着物的秃山上，

一点点向山下滑……

与他们一起滑落的，

还有噼噼啪啪落石的响声

回荡在山谷……

也许上天真的特别眷顾他们，

他们真的滑到山底，

此时，

天已经黑透了……

为了庆祝重生，

三个人喝了顿小酒，

也结成了过命的兄弟。

肖尔说，

没想到来清兄弟这么镇定，

如果你慌了，

我也就乱了，

我们必死无疑了……

赵来清说，

我从小就不怕死，

如果这次葬身在这片土地上，

也并不遗憾，

因为，

对于亲人和朋友，

我没有亏欠；

对于自己，

虽没能完成十五年行摄新疆的使命，

但为了热爱的摄影事业失去生命，

也值了！

赵来清说，

石人沟的经历，

他很感谢老天对他们的厚爱，

也更加敬畏大自然的力量，

因为我们就是自然界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就象如今保存在自治区博物馆中

千年的石人，

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再过千年后，

后人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也许今天的我们

就是未来人们眼中的石人……

肖尔拍摄

赵来清在石人沟的故事讲完了。

我想，

他作品中呈现给我们的

不仅仅是景物的表象之美，

那种蕴涵在作品中震撼磅礴、

深厚凝重的力量，

更是他，

对自然的敬畏！

对生命的沉思！

对自我的反省！

对社会的责任！

对新疆的挚爱！

我问赵来清，

面对死亡，

你不怕吗？

他说，不怕！

生与死只是一瞬间的事，

生命就是个过程，

我不在意它的长短，

更在意它的厚度与广度，

更在意它是否精彩，

是否能为后人留下些什么……

肖尔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