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清明时节,风里裹着哀伤雨里和着眼泪,空气里流动着浓浓的香火味。这是一个断肠的季节,这是一个由血脉传承而来的生生不息的日子,血脉流动,香火不断,亲情便沿着时空的脉络延续…… <br /></h3> <h3> 以前总觉得清明节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我从来没有在这一天为自己的先祖上坟扫墓。父亲是个孤儿,所以我没有见过爷爷奶奶的模样,在那个年代他们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我第一次见爷爷奶奶,他们只是两个长满青草的坟包。记得孩提时,母亲做农活,我跟着母亲打猪草,在经过一个小山包的时候,母亲指着山腰上两个坟包对我说:"去见见你爷爷奶奶",母亲拉着我爬上山腰,把我按在坟前,让我跟着她在坟前跪拜,母亲嘴里念念有词:"求祖公祖婆保佑子孙后代兴旺发达,保佑孙子孙女槲桶大的树,水桶大的根,关刹消除,易养成人。"看着一脸虔诚肃穆的母亲,我忍不住偷笑。</h3> <h3> 清明节是乡下人非常看重的一个特殊的日子,祭祖的仪式十分隆重,场面很热闹。清明前后,不同姓氏的人们在各自家族的祠堂里集合,请和尚道士大做法事,仪式完毕后便浩浩荡荡地为死去的先人逐个烧纸焚香,但见山头坡上,到处人头攒动,旌旗猎猎,烟雾缭绕,锣鼓喧天,鞭炮声、哭号声夹杂着嘻闹声此起彼伏,来扫墓的孝子贤孙们在先祖坟前挂上五彩清明纸,添上一抔新土,匍匐叩拜。一天下来,林林总总的坟头都飘动着五彩的清明纸,远远望去仿佛是一蓬蓬盛开的山花。三五岁的时候我还是懵懂顽童,乐颠颠地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看热闹,母亲喝住我:"女孩子不许去。"这时候我才发现祠堂里山坡上全是男丁,村里所有的女人们都留在家里做饭准备祭祖的贡品,等待上坟回来的男人们和地下的先人们享用。原来清明祭祀时女人是不能靠近的,也不能去上坟,平时倒不讲究。那时候不懂什么叫重男轻女,什么叫延续香火,只觉得清明节和女人无关与我无关。看着那些象野猴一样满山嘻闹的男孩子们,我只有妒嫉和心有不甘。于是对清明节再也提不起兴致。<br /></h3><h3>后来上了学,读杜牧的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不管老师如何起劲地讲解,我还是肆意曲解杜老先生的诗意。读着诗,我看到的是一幅浪漫悠闲的野游图。清明时节,春暖花开,风生诗意,雨添雅兴。诗人骑着毛驴,游山玩水,吟诗作对,是何等的逍遥自在,似乎那些扫墓人的断魂之号并不影响诗人赏景的心情。兴之所致,还得喝点儿小酒,牧童指处,杏帘在望,杏花村正飘来淡淡酒香 ……女儿三四岁的时候背诵这首诗时就更搞笑,她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批评诗人杜牧:"这个杜牧不懂礼貌。"我诧异:"嗯?"女儿振振有词:"他跟人家问路都不用礼貌语言,我要是那牧童就不告诉他杏花村在哪。"我问女儿:"依你该如何?"女儿卖弄起不多的文才朗声念道:"请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我大笑。我想,杜牧老夫子要知道我们母女两如此作践他的千古佳作,只怕不是笑得吐酒喷饭,就是气得捶胸顿。</h3> <h3> 再后来远离家乡参加工作,我依然对清明节麻木不仁,相比那些爬山涉水都要往老家奔为先人扫墓的人们,清明节倒真的成了我踏青散心的休闲时光。直到父亲母亲离我而去,也变成爷爷奶奶旁边的两座新坟,我才终于感受到了清明节全部悲伤的含意和沉重的心情,透过凄迷的雨雾,我看到的是"古墓花影白杨树,尽是生死离别处"的哀怨,"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的悲伤。原来地底下土堆里深埋的是我血肉相连的亲人,是我生命的根和源,我是断肠断魂撕心裂肺的伤痛啊……</h3> <h3> 父亲母亲的坟头早该长满了青草野花了吧,坟前的樟树松林也该是枝繁叶茂了吧。有时候我在想,人的生命还不如一株草一棵树,它们尚能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而人不管是平凡还是伟大,最后都将化为枯骨回归自然,留下的是坟畔碑前年年燃起的香火。地下的先人们已归于尘土,人世间的一切与他们毫不相干了,那缭绕于坟前的香火,不过是活着的人们点燃的哀思与怀念,昭示着血脉亲情的延续。</h3> <h3> 清明时节,让我也点燃三柱香,贡奉于双亲的遗像前,一柱香是我对父母的哀思,一柱香愿父母亲安息,一柱香祈祷血脉亲情长流不息……<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