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离

小捏

<h3>我早已听到风言风语,却无动于衷。<br /></h3><h3>倘若有人敢到我面前来指指点点,我会认真地与之对视——我一定做得出来。</h3><h3>我喜欢看到他们眼里的惊诧与不解,倘若他们表情变幻多样,我一定乐开花。</h3><h3>但周遭令我失望。</h3><h3>没有对手。</h3><h3>我想对天空说,来啊,来骂我呀,雾霾却趁机钻进嗓子眼,咳嗽堵住了我的嘴。</h3><h3>蛮好,我本来就不想说话。</h3><h3>我已经有五个月没有说话了。</h3><h3>在这时间里,我看到黑板上的粉笔字不断地在汉字、英文或者数字中切换。</h3><h3>我看到语文教师两条裙子轮换穿着数学老师课前课后仰头喝水英语老师不断用右手摸自己的下巴。我看到窗外好象要下雨楼下水池里的小鱼儿经常游上来透气——这算不算生物的异常现象,地震预兆吗?</h3><h3>咳咳,想多了。天气闷热不过,或者它们只是逡巡着找吃食。</h3><h3>我还看到常青的樟树悄悄地掉下几片黄叶,我照例看到树顶新升的绿。</h3><h3>一切周而复始的,时间好象一成不变地在我眼前画着圈,又好象是静止的。</h3><h3>我忘记了日子。</h3><h3>我想找一个角落静静地呆着。</h3><h3><br /></h3><h3>你来啦?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兰老师回来了。</h3><h3>我面对着书架,坐在地上,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手——我的手正把一本倾斜的教科书扶正。</h3><h3>我冒然闯进她的办公室,不止一次了。</h3><h3>她从不对我表示惊讶,每次只说你来啦,好象我是她的老朋友。</h3><h3>我知晓她的名字与教授的课程,仅此,虽然她在一年前作过我的任课老师。</h3><h3>于我,她是一个可靠的陌生人。</h3><h3>足够了。</h3><h3>也许她故作不在意,或者真不在意,但又有什么关系。</h3><h3>上一次,我把她网购的玉米嚼了一半,玉米处理过,半熟。我一点也不介意玉米是生的,我用牙齿艰难地撕开一粒粒玉米子的时候,感到比解开一道难题少一点无聊——唇齿间玉米粒的清香使我觉得少一点无聊。</h3><h3>真是无聊。</h3><h3>我懒得去想象,兰老师会同情我吗?她会同她的朋友说我古怪吗?说就说吧,我并不关心人家怎么看我。</h3><h3>只要有个安静的角落。</h3><h3><br /></h3><h3>学习一点都不困难,困难的是我无法排遣灰寂。</h3><h3>我的世界是灰色的。</h3><h3>即便是日头热烈的午后,在七彩的阳光下,我的世界仍是灰色的。</h3><h3>红的花,绿的叶,是灰色的。</h3><h3>同学的热情,老师的殷切,是灰色的。</h3><h3>甚至连父亲的眼睛母亲的脸都是灰色的。</h3><h3>……</h3><h3>我不想说话。</h3><h3>他们说,我得了抑郁症。</h3><h3>我早已听到风言风语,仍然无动于衷。</h3><h3>还没有失眠过。每一天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场景都一样,那张床,那个我,自言自语的说,要不要起床?起来做什么?上学干嘛呢?</h3><h3>然后我起床,背上书包,上学去。</h3><h3>日复一日。</h3><h3>其实最近我爱倚看桥栏杆或者阳台——桥是学校前面的立交桥,离地面三十米高;阳台在五楼,是教室的走廊。</h3><h3>我要做什么,你们肯定明白。</h3><h3>对,我想跳下去。</h3><h3>我一点都不怕。</h3><h3><br /></h3><h3>我有爸爸妈妈,我希望没有爸爸妈妈。</h3><h3>从前他们吵架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说,我—希—望—我—是—孤—儿。</h3><h3>现在,母亲歇斯底里,父亲沉默如金,我逃之不及。</h3><h3>母亲买了一幅画回来,在商场现拍的,上面是一只青瓷碗,远一看出自大家,近一看碗外面梅花枝上的小鸟笨头笨脑。</h3><h3>一看这就是学生的练习画。父亲说。</h3><h3>练习画怎么啦,我喜欢。</h3><h3>多少钱?</h3><h3>1200.</h3><h3>什么?这么贵,你疯啦。</h3><h3>你才疯了。</h3><h3>你工资一点点,花钱如流水。</h3><h3>我赚我花关你什么事。母亲没什么文化,但是有超强的自尊心,容不得别人说她一丁点不是。</h3><h3>我都看得出来,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她知道自己够不着他,便想在气势胜过他。</h3><h3>你去买书桌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买的什么书桌与家里风格不搭材料不好你不是水平高吗?母亲开始找碴了。</h3><h3>你这态度我怎么跟你商量上次你已经吵过一次。</h3><h3>上次是为书桌吗上次不是你炒菜多放了盐害得孩子咳嗽什么事都做不好。</h3><h3>好好好不吵不吵受够了。</h3><h3>不愿与我说话是吧外面有人跟你说是吧你去你去找别人说话。</h3><h3>简直无理取闹。</h3><h3>……</h3><h3>一件事牵出另一件事再牵出更多的事,都是鸡毛蒜皮。</h3><h3>永无宁日。</h3><h3>父亲越来越沉默,烟抽得越来越多。其实他是个好人。他事无具细想把什么都做好。</h3><h3>做好了,母亲不会表扬。</h3><h3>做得不好,母亲更要挑剔。</h3><h3>这么不搭,结什么婚,又为什么生孩子。把我生下来,活活地受。</h3><h3><br /></h3><h3>我不想说话。我好想有人爱。</h3><h3>我能感觉到老师爱我,因为我除了不爱说话,成绩顶顶好。但是学生太多了,老师爱不过来。</h3><h3>有一个男生向我请教问题,趁我接过他试卷的时候摸了一下我的手。我明白他的意思。</h3><h3>可我突然感到害怕。我一闪念的是老师找到我说,你想谈恋爱?请找家长来。</h3><h3>压力山大。</h3><h3>什么都还没发生,我把坏结果想在前头。</h3><h3>自然一切都不会发生。因为我没理会他。</h3><h3>但是我看到班长——那个成绩优良写得一手好隶书的男生,正在与女生谈笑风生。我立马犯了花痴。</h3><h3>他在一个凉风习习的晚自修课后,很晚的课后,吻了我。那是我的初吻。</h3><h3>我至今还记得我的样子。</h3><h3>世界停止了转动。</h3><h3>我的心也停止了转动。</h3><h3>但是他说,我们不能继续,你明白的。</h3><h3>是,我明白的。</h3><h3>明白的结果,是抑制住找他的冲动,任种子在心里发——发酵,不是发芽,我把它沤烂了。就象母亲控制不住她的脾气,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h3><h3>他依旧谈笑风生。</h3><h3>我自顾死去活来。</h3><h3>20180403</h3><h3><br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