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美丽的韶关被浈江河与武江河环抱,因为桥梁多,所以韶关也称“桥城”。童年时家住在浈江河西岸的老东门,外婆家在浈江河东岸,一衣带水,隔河相望。现今的风采桥当年是一座木板浮桥,是去外婆家的必经之路,这座桥把两家人的亲情紧紧连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爸爸妈妈因工作忙,平时很少带姐姐和我去外婆家,为了安全,不允许我们擅自过桥。到了休息日, 是最快乐的时光,爸爸推着自行车,我坐在前面,姐姐坐在车尾架上,妈妈紧跟在后面,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往外婆家出发,走到码头,沿着长长的台阶拾级而下,踏上桥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浮桥没有护栏,是用很多船只连成一行,承托起一排排木板,在河的中间,浮桥是拱形的,方便船只来往,桥面不很宽,来往的人可也不少。河面上的风较大,河水不停哗哗哗地拍打着桥下面的船只,人走在桥上有点摇晃。这时的我最兴奋了,不时地用力跺脚,听着木板发出沉重的砰砰砰声音,如果在桥面上蹦跳,一定会遭到爸妈的训斥,妈妈好紧张,紧握住姐姐和我的手,生怕我们掉进河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家的大屋临街,那时的社会治安真好,除了晚上睡觉,家门是一直敞开的,如今每家每户都安装了防盗门和防盗窗,里面的人就像被关在笼子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忆中, 外婆家的老屋是两层楼的大房子,光线不是很明亮,房间是用木板间隔的,外公外婆和阿姨们住楼下,外公的卧室在饭厅旁边,外婆睡在最里面的房间,打开窗户可以看到后院,旁边是厨房,里面有蜂窝煤炉和烧柴的炉灶,还有两个大水缸。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楼上是舅舅的睡房,吃饭前,外婆总会在楼下大声喊着舅舅的名字,催促他们下来吃饭。二楼的小客厅放了一架扬琴,见过七舅熟练地弹奏,没有音乐细胞的我有时也喜欢叮叮咚咚地敲几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养了一只猫,每当外婆轻轻地喊声“喵喵”,猫儿立即回应着飞奔而来,它知道要开餐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家的后院里栽种了石榴树和番石榴树, 番石榴是广东人俗称的“鸡屎果”,名字不好听,却很好吃。这里是欢乐的小天地,大家经常比赛,看谁摘下最多成熟的果子。姐姐眼最尖,她拿着长长的竹竿在茂密的枝叶里寻找,看准后就把黄黄的鸡屎果用力勾下来,我则坐享其成,咬一口齿颊留香,这种味道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花开的季节,一朵朵红彤彤的石榴花点缀枝头,一个个石榴像圆灯笼似的挂在树上,好看极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院子后面是一片沙滩,那里是大人们不允许我独自去的地方。夏天到了,傍晚时分,常看到河边的渔船上的鸬鹚用它的长嘴插到水里叼鱼,一些女人在河边洗衣服,看着男人光着膀子跳进河里戏水。舅舅带着我游泳,我趴在他的背上,在水里一起一伏,又过瘾又惧怕, 妈妈一边洗衣服一边焦急地大声喊:“你们小心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家是个开心的乐园,令我向往,小时候如果受了委屈,就想跑到外婆家,因为那里是避难所,有外婆这把保护伞。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次总是兴高采烈地来到外婆家,离开的时候则是哭天喊地,苦苦央求妈妈允许我们留下,宁愿与外婆和阿姨挤在一张床上睡觉。那时的阿姨舅舅们正当青春无敌,大家一起玩扑克牌、下跳棋,我们姐妹俩是家中年龄最小,技艺不精,一定是大输家,是被捉弄的对象,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喜欢在外婆家玩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家人多,一家人围坐一张大圆桌吃饭,有说有笑,气氛热烈。至今我仍能回想起外婆烹制酱油猪油捞饭的美味,那浓浓的咸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生活不富裕的年代,用自养的家鸡做菜肴是一种奢侈,美味鸡腿肯定是小字辈的专属,我拿着香喷喷的鸡腿,慢慢地舔着,一点一点地撕咬,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下,引得旁人垂涎三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候的零食品种屈指可数,不像现在琳琅满目,每次到了外婆家,姐姐和我总能吃上可口的零食。参加工作后,有段时间我在外婆家吃午饭,外婆每天做好饭菜等着我下班,饭后还会拿出美味的零食给我享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在家族孙辈中比较靠前,享受外婆的关爱比较多。高中时外婆对我说骑自行车出行方便,省时省力,敦促我快快学会,后来舅舅阿姨教会我骑车,外婆送了我一辆自行车,我骑着它上学、上班,真切体会了外婆的用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参加工作后,外婆送给我一枚金戒指,第一次戴戒指,心里美滋滋的,舞动戴上戒指的手左看右看,外婆的爱陪伴我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每月发了工资,买她爱吃的点心,这时的外婆最开心,她感受到外孙女的孝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儿时印象最深刻的是中国传统节日——中秋节和春节。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的中秋节,外婆把月饼、沙田柚、花生和芋头等应节食物摆满桌子,供大家品尝,姐姐和我小心翼翼地提着舅父做的蜡烛纸灯笼,走到黑暗之处,追逐玩耍,看着蜡烛火焰在灯笼里闪跃,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在柔和的月色里,一家人一边赏月, 一边说说笑笑, 乐也融融, 院子里回荡着笑声和歌声,这幅温馨的画面,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以前过年的年味很浓,过了小年,家家户户搞清洁,备年货,贴挥春,做年宵,晚饭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包油角,做蛋散,还有一种叫“糖环”的油炸品,要用模板工具成型后敲出来才炸,整晚敲模板的啪啪声伴随着大家的欢声笑语,简直就像大合唱,一直持续到凌晨,外婆亲自掌勺落锅开炸,看着一个个香酥的年宵品,我忍不住偷偷抓起一个放进嘴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舅舅和阿姨们也自发来到我们家帮忙,这是我最开心的夜晚,不仅有得吃,还允许可以晚睡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家有一个保持几十年不变的传统, 每年正月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爸妈带着穿上新衣服的我们,喜气洋洋地来给外公外婆拜年。妈妈拿出年宵和点心,恭敬地给外公外婆敬茶奉饼,外婆一边说着吉利的话语,一边乐呵呵地给每人两个红包、两块元宝状巧克力和两个大红橘子,年年不变又寓意吉祥,这是外婆的深情祝福以及殷切期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公主外做生意,外婆主内做家务,超强的生育能力令人惊叹,外婆生下了十三个子女,年近五十仍生育。家里人多,外婆整日忙里忙外,不辞劳苦地操持全家人的起居生活,悉心照顾生病的外公,抚养儿女成人,以中国传统儒家思想教导十一儿女从小团结友爱,因此获得当年政府奖励,外婆胸前戴着大红花,站在卡车上,接受人们的致敬,她远近闻名,受人尊敬。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重礼仪的外婆每当有看见熟人路过家门,跟她打招呼,亲切地喊声“苏师奶”时,她总是笑吟吟地回应他们,和他们聊天,若是春节期间,更是热情地请进家门,大家一起饮茶、吃糖果。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又是一个爱整洁、仪容美的女人,每次出门前,她必仔细照镜子,头发一丝不乱, 鞋袜干净,衣着大方得体,直到年迈生病时,她仍注重形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有一个神态令我难忘,空闲时,她喜欢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正好对着门口,这样就能最先看见刚回家前来问安的儿孙。独处时,她总是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外婆每时每刻都牵挂着她的儿女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晚年的外婆很少外出走动,因为视力不好,外婆每次出门,必定是前呼后拥,受到大家的贴身保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年老的外婆背脊越来越弯了,她中风后,不能言语,瘫痪在床,双脚严重弯曲而不能伸直,我为她按摩时,听见她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语音,大家都听不明白,只见她无奈地叹气。看着外婆那曾经为子女们撑起一片天空的身躯,被病魔一点点地蚕蚀,自己却无法帮助她脱离苦海,大家心疼极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至今我仍清晰地记起外婆临终时的情形,1994年除夕之夜,所有亲人心情沉重地守在外婆的睡房,按辈份大小顺序,哽咽着来到床前,领取外婆的压岁钱,这是外婆最后一次给子孙们的春节祝福,这份祝福连同外婆的音容笑貌永远留在大家的心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晚外婆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当七舅抱着外婆从房间安放在大厅的床上时,看到外婆的眼角溢出了泪珠,这是外婆生命的最后一滴眼泪,是留恋?是不舍?大年初一清晨,外婆驾鹤西去,苍天垂泪,弥漫一片悲恸的气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当想起这些,心中阵阵伤感,用朴实的文字写下点滴回忆,以表达我对外婆的怀念,想念外婆家的老房子,让起伏的思潮凝固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记忆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