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去年五月,我去西安看望大姐。大姐比我大十一岁,当时已经八十七岁,她翻出了一些自己珍藏了几十年的我们张家的老照片,我从中发现了两张母亲年轻时的已经泛黄的照片。我自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被母亲那安祥慈善的面容所征服,我的眼睛湿润了,透过泪光凝视着母亲。那天夜晚,我几乎整夜没有入睡。我感到母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母亲的眼神,永远定格在了儿子的心头。我心潮涌动,想世事,想过去,想人生,想了许多许多……母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中国普通女人的一生;而母亲的一生,又是伟大的一生,异彩纷呈的一生。</font></h3> 母亲生于上世纪初的一九零五年,出生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div>那个年代,中国的农村有多落后,今天的人都难以想象。我记得母亲给我讲的一件事:母亲结婚后的第三年,姥娘和小姨在蚊帐里用煤油灯灭蚊子,不小心把蚊帐点着了,又烧到了身上,赶紧从炕上蹿下来,慌着往身上浇凉水,被凉水一激,结果送上了两条命。唉!人的命竟是如此的轻薄。</div><div>我还听母亲讲过,二舅(母亲的弟弟)和舅母还很年轻时,舅母因一股急火突然失明,二舅找了个当地的巫婆,她叫上四五个壮汉压住舅母的手脚,生生地用剪刀剪开舅母的眼角膜,结果舅母的双眼瞎了。愚昧啊!罪恶啊!<div>(照片摄于1957年,母亲带着外孙女)</div></div> 人生短暂,来去匆匆。母亲于一九七三年病故,享年六十八岁。然而这短暂的一生,犹如雁过留声——母亲一生共养育了十个孩子,虽然母亲没有文化,但十个儿女中,除了二女儿因参军未进大学(转业以后读的电大),其他九人全都上了大学。母亲何德何能?究其根由,翻开母亲的生平,还需从头说起。<div><div><div>(照片拍摄于1962年,母亲和孩子们在一起)</div></div></div> <h3>2018年的母亲节近在眼前,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对母亲,除了怀念还是怀念,除了伤感还是伤感,除了倾诉,也只有倾诉了……</h3><h3>(照片拍摄于1967年,我结婚后回青岛,与母亲及姊妹们合影)</h3> 一、家 世 篇<div><br></div><div>母亲出生于青岛市崂山区东韩村的一个普通农家。据说母亲和父亲定的是娃娃亲,母亲二十岁结婚(1925年),父亲21岁,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在父亲长年在外和中年早逝的情况下,母亲靠着她的坚韧不拔和聪明智慧,靠着整个家庭的熏陶与传承,最终把自己的十个子女培养成人。</div> <h3>我们张家的祖上,是刘家下庄,与东韩村相距5里地。说是“刘家”,其实,张姓是村里的第一大姓。</h3><h3>这是1994年,我带着儿子张迎和女儿园园,到刘家下庄寻根问祖。</h3><div><br></div> <h3><font color="#010101">我的爷爷张志铭,出生于1882年,很小便没了父母,是他的爷爷抚养他,虽然家境贫寒,还是让爷爷进私塾读书认字。爷爷十三岁结婚,那年奶奶十七岁,娘家是午山村。</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对于我家来说,最深刻的改变发生在爷爷十八岁的时候(1900年),那年他只身来到青岛,在天主教堂印书房做了排字工人,此后爷爷奶奶信奉了天主教。后来爷爷转到了铁路上,仍然是做排字工。</font></h3> <h3>期间,1904年有了我父亲,1918年有了我姑姑。直到1937年七七事变,爷爷不再做工(55岁)在青岛闲住。到1947年,爷爷奶奶则回到了老家务农。</h3><h3>这张照片是我拍的,是1960年初,我和大哥大姐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h3> <h3>这是三姐在老家和爷爷奶奶合影。</h3><div>爷爷奶奶的晚年有些凄凉,老年丧子之痛击倒了两位老人。</div><div>1959年,父亲五十五岁时因心梗离世,熬过了四年之后,爷爷奶奶便相继去世,爷爷八十岁,奶奶八十四岁。</div> <h3><font color="#010101">父亲张崇元,生于1904年,自幼上学,在德国人办的教会学校。1927年中学毕业后当过一年半教师,以后便一直在德国洋行里当职员。先在青岛,以后看到报纸上的广告说天津福祥洋行招人,父亲便写信自荐去了天津,后又调到上海福祥洋行,直到1937年七七事变。父亲主要是做会计工作,全部是用德语,手不离打字机。从上学到工作,父亲的德语已十分娴熟,以至于当他讲德语时,只听其声不看其人则完全听不出来是中国人。</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母亲的名字王尚文,是父亲起的。1925年结婚时,父亲还在上学。父亲到天津工作是在1933年,当时已经有了大哥大姐和二哥,三哥和二姐出生在天津。1936年冬又去了上海,在七七事变后日本轰炸上海时,差点被炸死在老西开租界,逃离后一家人返回青岛。</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在大姐家看到的母亲的两张照片,这是其中的一张,应该是在上海拍的,可以推算出母亲当时三十岁出头。</font></h3> <h3>这是二哥。因为在这张照片上写有“在上海”“六岁”几个字,由此可知照片拍摄于上海。</h3> <h3>这是三哥,和二哥的照片肯定是一起拍的。</h3><div>前面的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与这两张照片对照,他们都穿着大衣,估计是三人一起去照相馆拍的,由此推断出母亲的照片拍摄于上海。</div> <h3>大哥出生于1926年,大姐是1930年。母亲在天津时,大哥和大姐留在青岛由奶奶照看,那时爷爷已经到铁路上工作了。这是他俩在西镇成武路的爷爷家。</h3> <h3>大哥在铁路小学毕业后,考入青岛市立中学,即青岛一中的前身。</h3><div>这是大哥初中二年级时的照片。</div> <h3><font color="#010101">这座天主教堂座落在青岛浙江路,始建于1930年,正是大姐出生那年,1934年建成。1937年父亲母亲从上海回到青岛,住在平度路36号,与天主教堂仅几步之遥。受爷爷奶奶的影响,父亲母亲也信奉天主教。</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照片中的五个人——大姐,二哥,三哥,还有二姐和三姐,时间是1941年的冬天,地点是天主教堂的院内。从照片上看,二哥三哥穿校服,这时已经上学,在明德小学(男校,即今天的德县路小学,和天主教堂一墙之隔),后来我和五弟六弟也都在这里念的小学。女孩们则是在圣功小学(女校,后并入德县路小学)和圣功女子中学(今青岛七中,和教堂之间仅隔一条马路)。</font></h3> <h3>二姐和三姐坐在教堂后面的台阶上。这张照片与上一张照片都是大哥(当时15岁)在同一个时间拍的,而这一张照片是大哥的最为满意的摄影之作,放大了镶上镜框摆放在家里。算起来当时二姐五岁,三姐两岁。三姐和我,还有四妹五弟都是在平度路36号出生的。</h3><div><br></div><div><br></div> <h3><font color="#010101">这是我过百岁时的照片(奥凯照相馆拍摄),时间是1942年的2月。从那时直到1949年青岛解放,属于我家的低谷。父亲与朋友合伙做了几个生意,而做生意是父亲的弱项,因此赔了又赔,家境也每况愈下。</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1950年,父亲经人介绍去了天津华生进出口公司,任会计主任兼翻译,1955年调到北京中国畜产进出口公司,任德语翻译,常年接待外商洽谈贸易。这一阶段将近十年,靠着父亲比较优厚的工资收入,家境开始逐渐上升。</font></h3> <h3>二姐1951年参军,先在广州,结婚后随姐夫调到北京。1953年,二哥三哥考入清华大学。由于他们都在北京,所以这些年和父亲之间的联系较为密切。</h3><div>照片是父亲和三哥二姐。</div> <h3><font color="#010101">此照片是父</font>亲和二哥三哥二姐在北京。</h3><h3>在青岛,母亲带着大姐和下面的五个弟妹,父亲坚持每一两个月给每人写一封信。大事小事都问到说到,再三叮嘱。<br></h3> <h3>父亲每年春节会有假期回青岛小住,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盛大的节日,经常会排演节目专门演给父亲看。</h3><div>1953年春节,大姐带领我们办了一个家庭墙报,大姐负责画报头和整个版面的装饰,五个弟妹则把自己的作品贴在上面进行展出。这幅墙报原来由大姐保存,多年前又给了我,至今算起来已有六十五年的历史了!</div><div><br></div> 1955年二姐有了第一个孩子(大女儿林青),放<div>在青岛由母亲看着。母亲常会带着她去北京,在二姐家住上个把月。</div><div>这是父母、二姐和林青在北京。</div> <h3>这是姊妹十人中后面的五个。</h3><h3>1959年,我面临高考,受几个哥哥的影响,我起初想报考理工类,又因对美术有兴趣,因此打算考建筑。临近毕业时学校动员报考师范,我在动摇之中最后改变了自己的志愿。</h3> <h3>当父亲知道我报考师范,马上给我写了一封长信,给予鼓励。父亲的来信写于1959年5月31日,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不到一个月之后,6月25日,父亲竟与世长辞。</h3><div>前一年(1958年)的8月,父亲曾回青岛养病,我当时在济南参加省勤工俭学展览会,父亲回北京时特地约我在济南火车站见面。父亲紧紧的抱着我,我最后一次感受到父亲的体温,教我铭记终生。</div> <h3>玮霖:</h3><div> 本月24日的来信我早已收到。知道你已经选定了将来考入大学的志愿,并且还是师范物理,我实在喜出望外!就你的性情和体魄来说,没有比当教师再合适的职业了……作建筑师的生活极不安定……必须常年做马戏团式旅行。如果早知道你对师范有兴趣,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早就落地了。在新社会当人民教师,受到一切人的尊敬,再加上待遇优厚,学生听从,每年的假期也比较长,生活也比较安定……我在毕业后也在中学里教过一年半学,我教的是德语和汉文……但在教了一年半之后,就立志不再教书。当时学校曾三次来信催我起身,但我已决意辞谢了教育界,而且从来未感觉后悔,因为当时的教师在任何方面都全无保障……待遇极薄……教师的职位只是一学期有效,如果下学期教师未接到聘书就不得回校工作,就得失业……我当时想,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从此即专门从事会计和翻译工作以至于今。</div><div> 鉴于旧社会不重视师资,因而教育被摧残的体无完肤。解放后……人人重视老师,师资的地位和待遇,将远远超出其它职业之上。想你毕业之后必能适逢其会,身蒞盛世,能在这个时代作人民教师,实在是非常幸福的!</div><div> …………</div><div> 祝你身体平安考试胜利!</div><div> 父亲 崇元</div><div> 1959.5.31北京</div><div> </div><div> </div> <h3>从1959年到现在,过去了五十九年,这期间我辗转东西,搬来搬去,但父亲的这封信一直带在身边。父亲的希望和嘱托,时时响在耳边,牢记心间。它使我坚定的树立起自己的信念,要当一个好老师。</h3> <h3><font color="#010101">就在父亲写这封信时,母亲已于5月30日晚离开青岛去北京了。6月21日是个星期天,父亲到二姐家与母亲一起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三哥也去了。到了周四(25日),父亲在工作时突发心梗,经抢救无效,仅两小时便与世长辞。父亲临终时竟无一个亲人在身边,让二姐三哥痛苦不堪,这突如其来的恶噩,更让正在北京的母亲受了沉重的打击。(照片是1957年在北京)</font></h3> <h3>父亲,您走得好急!</h3><h3>五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父亲本应在余下的生命中放出炫目的光彩,您却突然撒手而去。</h3><div>父亲,您太累了!生活的起起落落,坎坎坷坷,使您的精力耗尽;十个儿女学业品德的进步,身体性格的长成,让您把心操碎。</div><div>父亲,您该好好休息了!</div><div><br></div> <h3>父亲突然去世,消息传回青岛,我们哭作一团。大哥闻讯后从烟台赶过来,二姐全程陪伴母亲回家。看看自己的十个儿女,只有大哥和二姐参加了工作,二哥三哥刚大学毕业,其他六个,大姐还在养病,三姐在上大学,我刚要高考,四妹五弟上中学,六弟上小学……坚强的母亲,在儿女面前,没有再流泪,沉默中暗自咬紧牙关,把重担强加在了自己的肩上。</h3><h3><br></h3> <h3><font color="#010101">我们这一代,父母有十个儿女,而父亲那一代,爷爷奶奶</font>只有一儿一女。姑姑张淑梅,出生于1918年,在青岛圣功女子中学高中毕业后,曾在齐鲁大学肄业。先在青岛文德中学教书,解放后随姑父调到济南,在济南一中教数学。因她在圣功上学时全是由教堂的修女上英语课,而且师生之间平时有频繁的语言交流,学会了纯正的美式英语,后调到济南教师进修学院教英语。</h3> <h3>我父亲——姑姑唯一的哥哥——不幸逝世,姑姑专程赶来青岛,对母亲进行安抚和慰问。</h3><h3>照片里站在母亲身后的是姑姑,两边是大姐和二姐。</h3><div><br></div><div><br></div> <h3>姑姑其实只比大哥大8岁,大哥小时候多年随爷爷奶奶生活,所以姑姑和他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h3><h3>1947年大哥结婚时,姑姑亲自作伴娘。</h3><div><br></div><div><br></div> <h3><font color="#010101">我大学毕业后留在济南,在山东省实验中学工作了七年,和姑姑之间的接触最多,关系非常密切。后来女儿园园在济南上大学,她常去老姑家。这是1999年园园大学毕业时我到济南看望姑姑。</font></h3> <h3>姑姑于2010年去世,享年92岁。</h3><div>姑姑一生待人和气热情,工作勤勤恳恳,业务能力出类拔萃,是市劳模,市优秀党员,省人大代表,全国人大代表,省民盟委员。</div><div>这是2013年我和姑姑家的弟妹们到四里山革命公墓为姑姑扫墓。</div> <h3>在姑姑和姑父的教育和影响下,他们的三个儿女都成长为优秀的专业人才。</h3><div>2016年,姑姑家的两个表妹来青岛时,我带着她们去看望三姐。</div> <h3> 二、姊 妹 篇</h3><h3><br></h3><h3>父母一生共育有六儿四女。大哥,大姐和二哥是在老家出生,当时父亲在外上学或工作,奶奶找的农村里的接生婆,由于条件差,大哥大姐出生后都因高烧而得了脑膜炎。待父母去天津后,父亲则买了德国进口的接生器械,亲自给母亲接生。除了天津出生的三哥二姐,下面五个回青岛后出生的孩子也全是由父亲接生。</h3><div><br></div> <h3>我家在1946—1948年期间住在大学路38号,1947年8月,最小的六弟在那里出生。</h3><div>在六弟出生后不久,父亲写下了这样一张我们姊妹十人的“出生年月日时表”,详细记录下了每个人出生的时间和地点。<br></div> <h3><font color="#010101">这张极为珍贵的照片,拍摄于1946年大学路,是二哥拍的,当年他十四岁,照片里是他下面的六个弟妹,大姐在照片里没出现,她在左边扶着刚刚一岁还站不稳的五弟。(此时六弟尚未出世)</font></h3> <h3>这张照片和上一张集体照是二哥在大学路院内同一时间拍摄的。照片里是五岁的我,次年才上学。</h3> <h3>在几十年间,我们姊妹十人竟没有机会留下一张合影,更未与父母一起留下一张全家福照片,这成为我们家的一大憾事。</h3><div>这张照片拍摄于1958年7月,二哥三哥大学毕业后回家,临走时大家到青岛火车站为二人送行,二姐也在,共九人,只是缺少了大哥。这是我们在一起人数最多的一次。</div> <h3><font color="#010101">次年(1959年)父亲去世,大哥回来,又缺了二哥三哥,照片里有七人(不算大哥抱着的小林青),加上正在拍照的三姐共有八人,算是较多的一次。</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接下来的三十多年里,姊妹之间聚少离多,1973年母亲去世后,之间的联系更少了。1994年,已经退休的二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青岛,大哥已去世,三哥五弟六弟在北京,二哥在河南,在青岛我们姊妹五人相聚。</font></h3> <h3>2001年,在西安的大姐发出了回青岛聚会的召唤,那时大哥和三哥已经先后病逝,其余</h3><h3>八个人到了七人,二姐因为健康的原因未能参加。</h3><div>这是我们姊妹间的最后一次集体聚会。令人痛心的是,两年以后,二姐也因患肺癌而撒手人寰。</div> <h3>下面,对姊妹十人,按着年龄的长幼,顺次的对每个人做一个简单的回顾。</h3> <h3>(1)大哥 张瑞霖</h3><div>1947年至1951年,大哥在山东大学水产系上学。他在1949年青岛解放时,跟随中共地下党参加了迎接解放的工作。据母亲讲,当时家里的小吊铺上堆满了大哥藏匿的红色宣传品。大哥也成为姊妹们当中入党最早的一个。</div><div>大哥上学的水产系,正是现在的中国海洋大学的前身,当年水产系的教学楼(在鱼山路),现在还保存完好,成为海大历史的见证。</div><div><br></div> <h3>大哥是山东省海洋水产研究所所长,党委副书记,副研究员,烟台市人民代表。</h3><div>这是1980年改革开放之初大哥率团出访日本。大哥的日语很好,可以自己做翻译。</div> <h3>我上大学时,正赶上困难时期,吃不饱,大哥有时到省里开会,就省出餐券让我到会上去吃一顿。大哥还会带给我晒干了的黄花鱼,我趁着在系里的劳动车间值夜班时,在炉火上烤着吃。<br></h3><div>这是大哥和我及五弟六弟在平度路。</div> <h3>这是大哥1964年9月写给我的信。当时我在实验中学,正在搞四清运动,要求每人向组织说明自己的家庭情况。我向大哥求助,大哥便回了信,向我介绍了爷爷和父亲的简历。</h3> <h3><font color="#010101">大哥在文革时期下放到基层,多年和渔民打成一片,所以抽烟喝酒都行,还练了一手木工活与钳工活。那一年我到烟台,看到大哥有辆小轮自行车,说是26元,我也让大哥给买一辆,大哥答应了。后来知道,26元只是买了一箱零件,是大哥自己插起来的,若是买辆成车得五六十元。大哥为了给我省下几十元,默默地付出了多少辛苦。</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这是大哥和三哥三姐在平度路。</font></h3> <h3>大哥在1983年不幸查出肺癌,当时我在淄博。大哥在济南看病返回烟台时,在淄博火车站台上我俩见了一面。半年后,传来大哥病逝的消息。</h3><div>我和四妹赶到烟台,参加大哥的葬礼。我代表家属去整理大哥办公室的遗物时,特别注意到大哥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本《难字表》,翻开来,里面夹着十几页大哥亲手抄写的约二百个容易读错写错的字,字里行间渗透着大哥的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我将它默默地珍藏,作为对大哥的永远的纪念。</div> <h3>2001年,大哥已经去世十七年了。我们在大姐和三姐的带领下,去烟台看望大嫂。照片中是大嫂、大姐,还有我和园园。</h3><div>三年以后,大嫂离开了她所牵挂的儿孙们,也去陪伴大哥了。</div> <h3>(2)大姐 张锦英</h3><div>1950年大姐在圣功女子中学高中毕业,进了青岛高级美术专科学校专修美术。就在她离毕业还有半年时,不幸染上肺结核,被迫休学。由于学校在随后的院系调整中并入山东师范学院艺术系,而大姐的病一拖就是几年,学籍便遗憾的丢掉了。</div><div><br></div><div><br></div> <h3>这样,在下面五个弟妹出去上大学之前,大姐一直是在家养病。有在圣功中学打下的英语基础,自1963年开始,大姐做了中学英语老师,开始先在民办学校,后到了青岛十五中。</h3><div>1976年,大姐结婚后,随大姐夫去了西安。</div> <h3>大姐所在的西安八十五中学,是那里有名的重点学校,凭借着她在英语方面的扎实功底和纯正的美式英语的发音,先是担任了八十五中英语教研组长,后来又担任了西安市教育局英语“高级教师”评审委员。1989年,大姐退休。</h3><div>这是2009年,在西安参加庆祝大姐八十寿辰的生日宴。</div> <h3>大姐比我大许多,在我小时候曾经给予我慈母般的爱护。记得我十岁那年的冬天,和大姐都在乡下爷爷家,我病得厉害,高烧几天不退,已经严重昏迷,甚至认为没救了。爷爷在村里找来一位土大夫,她用家传的医法,用针在我的肚脐处挑了几针,挤出了一摊血,那血全是黑的。算是我的命大!当我渐渐醒来时,第一眼看到大姐坐在炕上紧紧的抱着我,眼睛都哭肿了。</h3><div>这是1999年我和大姐在西安。</div> <h3>现在,姊妹十人中的前五个年龄大的,只剩下大姐一个人了。如今已经八十八岁的大姐,年轻时曾得过肺结核,糖尿病,心脏病,现在却活得很有精神,真是奇迹!一是大姐的心态好,豁达敞亮,乐观开朗;二是营养跟得上!大姐老是在电话里说,儿子儿媳每天都把她吃的饭搭配得既可口又科学又漂亮,我每每听到此话,都要羡慕死了!</h3> <h3>(3)二哥 张珪霖</h3><div>二哥和三哥于1953年高中毕业,双双考入清华大学,那年青岛一中单是考上清华的就有二十多人。二哥在机械系,一直担任班长。1958年大学毕业,分配到河南许昌通用机械厂,从技术员最后做到厂长兼总工程师。二哥依靠自学,能够熟练掌握英俄德日四国外语,可以亲自接待外国专家。许昌地区各单位引进外国设备时,外文说明书也会找二哥来翻译。</div> <h3>二哥上中学时就显示出在文艺方面的才华。上高三那年,一中剧团演出歌剧《新事新办》,二哥在剧中担任男主角。正式演出那天,已经在一中上初一的三姐,带着母亲和我,到一中小礼堂观看二哥的演出。因为二哥常在家里练唱,我们也都跟着学会了,那些主要唱段,三姐和我至今还能唱上来。</h3><div>照片是二哥和三哥二姐在北京。</div> <h3>二哥三哥从十几岁就喜欢动手,虽然没有钱,但他们经常去东镇的“破烂市”淘些便宜货,回来自己装矿石收音机或是别的玩意儿。</h3><div>二哥在厂里做技术或管理,他的各种手工活却丝毫不逊于技术工人。二哥曾经送给我两把他亲手用合成钢下脚料做的水果刀,那钳工活做的,真是绝了!</div><div>照片是二哥出访英国时,在伦敦格林威治天文台。</div> <h3><font color="#010101">我上大学那年,二哥送我几件“礼物”,除了一部俄汉辞典外,还有一件毛蓝布制服上衣和一条白色裤子,这都是当时男孩非常时髦的衣服,他说自己到工厂后穿不着了。我很爱惜,上大学和当了老师后,穿了好多年。这是1994年二哥来青岛时在我家。</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2013年和2015年,我两次去许昌看望二哥二嫂。照片是2013年在许昌,除了二哥二嫂,还有侄儿张健一家三口。</font></h3><h3><font color="#010101">2017年的一天,张健传来消息,二哥病逝。呜呼!上天一共赐予我三个哥哥,至此,又全都被上帝呼唤而去了!张健在微信里发了二哥厂里一位职工的感叹:“美丽迷人的青岛,走出意气风发的少年。厚德载物的清华园,成就了自强不息的青年。包容开放的许昌,见证了青丝到白头的历程。……沉痛哀悼我们的老厂长,高级工程师 张珪霖老人。”</font></h3> <h3>(4)三哥 张珍霖</h3><div>三哥在平度路家里拉胡琴,时间是上大学以前。</div><div>这把京胡是花2.5元买的,是我家那时候仅有的乐器。</div><div>父亲是京剧迷,在家时常给我们讲二黄西皮,还教我们唱《借东风》里的唱段“习天书学兵法犹如反掌,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div><div>三哥工作的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文革时期排演了京剧《沙家浜》,演出了无数场,曾轰动一时,三哥担任司鼓,是全场的指挥。</div> <h3><font color="#010101">三哥1953年考在清华大学无线电系,他从十几岁就自己在家里鼓捣无线电,报考无线电系应该是他最理想的志愿。</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三哥的手非常巧。我在中学时代热衷于玩照相机,玩的是父亲年轻时的一台德国旧相机,它的底片装在底片匣里,原是用玻璃底片,后来只能买到胶卷,因没有暗室,我只能在夜里把胶卷剪下一段,装入底片匣,白天进行拍照,等到夜里再换底片。这样,一天只能拍一张,太笨了!三哥暑假回家时,便动手对我用的底片匣进行改造,按上了两个120胶卷的轮子,这样就可以把整卷的胶卷装上连续拍照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他做的活完全是独创,需要非常好的手艺。</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照片是三哥和我及六弟。</font></h3> <h3>三哥是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航天部502所研究员,从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开始就参加发射工作。他专门搞卫星的“姿态控制”,并担任《科技博览》外文版的主编。<br></h3><div>三哥的晚年身体欠佳,最后得了胃癌,1994年曾在位于青岛齐河路的中国科学院疗养院疗养。照片是在青岛疗养时来我家小聚。</div><div>1996年,一位英才永远的离开了,时年62岁。</div> <h3>2017年7月,我到北京办赴美签证,特地去中关村看望三嫂。家里依然是几十年前来过的那个模样,三嫂虽是鬓角微霜,精神却很好,令人欣慰。愿三嫂健康快乐!</h3><div>图片是我和三嫂及其女儿、孙子。</div> <h3>(5)二姐 张链英</h3><div>1951年春天,抗美援朝如火如荼。临近初中毕业的二姐,遇上报考军干校的热潮。规定须年满十六岁,二姐当时只有十四岁半,她硬是瞒了年龄、瞒了母亲报了名,而且竟被录取!</div><div>入伍后到了广州,后来被她的队长看上,在刚满十八岁时结婚,又随二姐夫调到北京。第二年(1955年)有了大女儿林青。</div> <h3><font color="#010101">二姐在北京时,是军委总直测绘兵(中尉),因身体条件好,被抽调为总直篮球、手球代表队。毕竟二姐夫职位高,二姐要随着他调动,难以照顾自己的特长与专业对口,使得原本在综合素质方面非常优秀的二姐,自身的才华未得到充分发挥,有些遗憾。</font></h3><h3><font color="#010101">1975年,二姐离开部队,转业到武汉体育学院,在外文阅览室工作。此间,她获得了电大的英语、法语两个专业的大专文凭。</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这是二姐一家在北京北海公园。</font></h3> 二姐因为很早就工作了,而且有较高较稳定的收入,她对家里的贡献很大,特别是在父亲去世以后,竭尽全力协助母亲撑持这个家,成了全家的顶梁柱。就在父亲去世后不久,我上了大学。虽然说上师范学院不用操心饭费,但是平时的生活开销还需要零用钱。在我入学不久,便收到二姐从北京寄来的10元钱。之后的一年里,一直是二姐给我寄钱,一年后三姐挣钱了,则由她接了过去。<div>此照片是1976年我到武汉去看望二姐时在长江大桥下合影。</div> <h3><font color="#010101">1994年,二姐回到青岛,照片是这次见面时留下的。当时,二姐已经五十八岁了,但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正是风韵犹存,颜值过人。然而,这是和二姐的最后一次相聚!2003年,二姐病逝,只活了六十六岁,实在是叫人心痛欲绝。在二姐的葬礼现场,悬挂着一幅挽联:</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终生勤劳律己 寿终德望犹在</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一世淳朴为人 身去音容永存</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言如其人!但愿二姐能看到听到,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6)三姐 张钰英</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三姐和我上中学的六年都是在青岛一中,她比我高一级。我小时候体格和性情都偏弱,而三姐则相反,各方面都很要强。所以,我上中学后,就多受三姐的呵护。记得三姐很早就学会了骑车,她借了车子,叫着我去天主教堂前面的较僻静处,我骑车,她扶着,跟着跑,只两三次就把我教会了。</font></h3><div><font color="#010101"><br></font></div> <h3>三姐上初中时在一中剧团是主角,我也被她带进了剧团,但也只是当个配角。记忆中一次是参加全市大中学文艺汇演,在平度路永安大戏院演出苏联话剧《同志们和你在一起》,三姐演女一号,我演个名字叫列涅的男孩。<br></h3><h3>还有一次,在一中小礼堂演出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三姐演一个九一八事变后流浪到关内、被迫卖唱的女孩,我则和另一个男孩提着长条凳来了一段“板凳舞”,在剧中是为了给卖唱打场子。</h3><div>照片是三姐和四妹。</div> <h3>三姐1960年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分配到山东纺织工学院(已并入青岛大学)任教,后调入青岛十中任数学教研组长,教导主任,最后调到二十八中任政教处主任。<br></h3><div>三姐属于那种干起活来不要命的“工作狂”,不管是教学,当班主任,还是当教导主任,政教主任,不仅水平高,效率高,更是苦干实干,曾荣获市首批优秀教师,市劳模,市德育先进工作者,市三八红旗手,市优秀党员等称号。</div><div><br></div> <h3><font color="#010101">在我上大学的后面三年里,一直是三姐供给我零花钱,每个月我都是早早的就在等着三姐的汇款单了。遇到国庆节或是别的什么日子,三姐还会在给我写信时,悄悄的在信纸里夹上两元钱,让我在打开信时突然得到一个惊喜。虽然两元钱的分量不重,但是在我的人生中,这两元钱已重重的沉淀在心底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照片是三姐和我在山师大的校园里。</font></h3> 三姐上初二时的暑假,我是初一,我们俩都参加了青岛市中学生夏令营。去年,当时的夏令营小伙伴们在五十三年后又聚在了一起,唱起了《夏令营之歌》。<div>视频中,我在拨动转盘,我的旁边是三姐。</div> <h3>在姊妹十人里,只有三姐是毕业后直接回到青岛工作的,所以三姐在母亲的晚年承担了更多的责任,而三姐家也成为了我们张家的根据地。</h3><h3>去年我在大姐家翻出了几张老照片,大姐说在三姐那里应该还有更多。我为了做“美篇”,让三姐把多年未动的抽屉、书架来了个翻箱倒柜,很有收获。</h3><h3>视频是三姐在给我看翻找出来的老照片。</h3> (7)本人 张玮霖<div>这次在三姐家翻找老照片,还发现了我的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毕业证书,属于做“美篇”的意外收获吧。这张照片就是我的小学毕业证上的照片。</div><div>1953年我小学毕业升初中,按理说应该是不成问题,其实不然。由于前一年全市各校初一普遍的扩招了,所以1953年都大幅度压缩了招生数量。一中1952年招了十六个班,1953年减为四个班。当时全市的学校各招各的,不进行统一调拨。一中招200人,报了1200人,这就意味着其中有1000人要落榜,这些人只能等下一年再考。形势严峻!结果一发榜,我考了第十四名,在1200人中也算是“名列前茅”吧。</div> <h3>1959年我高中毕业。在高中教我物理的是一中有名的李匡惠老师,我并不是物理学得多好,但是李老师在课堂上的从容的教态,幽默的语言,绝妙的板书,都叫我入迷。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没加思考就填上了“物理”。</h3><h3>在山师大物理系四年,1963年大学毕业时,我以全优的成绩,被直接分配到了山东省实验中学。</h3><h3>这是我在大三时的照片。</h3> <h3>我1967年结婚,1970年调到淄博,一干就是十四年。1984年从淄博调到青岛三十九中时,已是四十三岁了,三年间送走了一届毕业生,就到教导处当了主任。三十九中属于艺术特色学校,除了设艺术班,很早就开始举办艺术节。</h3><div>这是1991年在学校第三届艺术节上,我和老师们表演舞蹈节目。</div> <h3>我从小喜欢画画,上小学时就给父亲,奶奶和五弟画像,都画的很像。上初中时,郭士琦老师教美术,受了较好的引领。这次在三姐家还找到了我在一中得美术创作甲等奖的奖状。退休后多年在老年大学学油画,前年我的油画写生参加教育局老教师书画展,还荣获了一等奖。</h3> <h3>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有人说我当初该搞艺术。回顾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高中物理教的还算可以,从没后悔过,一直是市中心组的成员,还担任过青岛市教育局的高评委。说起我的物理课,学生们常常会说:“张老师在黑板上一笔画出一个圆来”,“张老师一堂课整好写满了一块黑板”……其实这些都来自当年李匡惠老师的潜移默化。学生们的肯定,使我尝到了教物理的快乐!尝到了做老师的快乐!</h3><div>照片是2013年我回淄博五中参加师生聚会。</div> (8)四妹 张环英<div>四妹出生于1943年,属羊。民间有传说,属羊的女孩难养,不幸被言中了。</div><div>四妹在她三岁时,家住大学路,在院内玩的时候腿部磕破,染上了结核,而这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创伤,却改变了她整个的一生。</div><div>在当时,即使注射昂贵的优质盘尼西林,都阻挡不住结核菌的侵蚀,病情逐年恶化,山大医院的医生最后不得不给她打上了石膏,从大腿直到前脚掌。那时,她十岁,一直无法上学。两年后,拆了石膏,已经不会走了。又练习了一年,十三岁时才上小学。因为四妹在床上一直自学五弟的书,经德县路小学测试,一进校就插班上了五年级。</div> <h3><font color="#010101">下面的这张照片里是四妹和五弟六弟。当时她大约七八岁,可以看出右腿上绑着石膏,不过这时的石膏较小,样子像瓦片,其实就是夹板。四妹小学毕业后,在二中上了六年,当了团支书、学生会委员。1964年考进山东大学化学系,直到1970年分配,又是六年,而这六年我恰好在济南。四妹的右腿,当年在卸掉石膏后,就不能打弯了,所以她走路的特点很明显,但这只是表面。一次,我去山大给她送钱,偶然去上厕所,一进那学生宿舍楼里的肮脏湿滑的厕所,我突然想起,四妹在家时,上厕所是坐在一个上面半开口的木箱子上的,现在她只靠着左腿怎么蹲得下?一旦滑倒怎么办?想到此,心里堵着,说不出的难受!四妹自从离开家,要经受多少意想不到的难处,就凭着一股韧劲,硬硬的靠一己之力来扛,当哥哥的竟是如此的无力!</font></h3> <h3>四妹被分配到了安丘县化肥厂,此时的化肥厂只有个空名,由几个人开始筹建。在此后的二十年里,四妹将自己的一切智慧、才能和精力,全部都贡献给了这个从零开始的小厂。她对全厂的整个合成氨的管路、流程以及每个工序、每个环节的抽检化验数据都了如指掌,成竹在胸。到后来,她和四妹夫刘俊卿(他俩是大学同学)一个是总工程师,一个是厂长,带领着全厂职工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四妹也因此成为本地区有名的女强人,被评为市技术拔尖人才,市劳模,省三八红旗手。而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四妹拖着病腿,经受过多少艰难困苦,就可想而知了。</h3> <h3>由于四妹右腿不吃力,负担大都加在左腿上,几十年下来,到退休时,这条好腿也累坏了。但是如果一旦坐上轮椅,那自己也好,家人也好,生活质量将降低好几成。顽强地与命运较量,是四妹的个性,她不服输,不怨天尤人,直起腰,迈开腿,乐观地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人生。</h3> <h3>(9)五弟 张琼霖</h3><div>他比四妹小两岁,这张照片拍于大学路,当时还不大满一岁,站不稳。那天二哥给他下面的六个都拍了照,而这一张是他最满意的摄影作品,也放大后摆在家里。</div><div>五弟1963年二中毕业后考入中国科技大学自动化系电子计算机专业,当时还在北京。记得1966年11月,我趁着文革大串连到北京,住在日坛中学接待站。五弟去看我,送过去一床棉被御寒。我临走前去找他,北京正在挖第一条地铁,路很难走。好容易找到了,看到他在宿舍门上留了字条,说是步行串连去延安了,让我把被子交给隔壁同学。</div> <h3><font color="#010101">五弟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属于学者类型,在姊妹十人中显得有点独特。毕业后分在宁夏,后考上北京环保科学院研究生,于1981年毕业,在北京建筑工程学院任副教授。2006年,五弟因脑瘤破裂脑腔积血,头部作了大手术,打了四个洞,抢救回来一条命。</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这是五弟和六弟在北京的合影。</font></h3> <h3>2009年,我因第一次赴美签证去北京,几个在北京的学生请我吃饭,并邀请五弟和弟妹一起参加。席间学生们眉飞色舞的回忆起我在课堂上的一些故事,五弟十分感慨,羡慕中学老师比大学老师和学生之间更为亲近。这是我和五弟之间交谈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2013年,五弟旧病复发,这次没能如上次阻挡住死神的降临,结束了六十八岁的生命。</h3> <h3>(10)六弟 张景林</h3><h3>六弟总排行第十,是老幺,出生于1947年。1961年,在他小学毕业时,命运发生了一个大的转折。</h3><h3>三姐在报纸上看到中国戏曲学校(后改为中国戏曲学院)音乐科来青岛招小学毕业生的消息,便给六弟报了名。初试那天他去晚了,失掉了机会,但他不声不吭,默默地记住了复试的时间。复试那天他向考官说了自己的情况,考官破例答应让他试一下,幸运的是竟被破格录取。(这次最后从青岛只招了两名,而且多年来只来青岛招了这一次)</h3> <h3>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要离家开始独立的学习生活,六弟没有退缩,而是从容面对,在姊妹十人中,他刚满十四岁离家,比十年前二姐参军还要早一点。</h3><div>这是当年我送六弟到北京上学时在北海公园。</div> <h3><font color="#010101">六弟毕业后在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京剧团担任司鼓,乐队指挥,后来被京剧名家袁世海选中,调到中国京剧院,为国家一级演奏员,并被聘在中国戏曲学院任教。六弟妹曹宝荣也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国家一级演奏员,原中国戏曲学院院长,教授。去年,六弟妹突发心梗离世,前总理朱镕基亲送花圈致哀。</font></h3> 三、母 子 篇<div><br></div><div>我们姊妹十人,一般有一两个孩子,大哥二姐有三个。在怎么带孩子方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比之下,母亲在二十几年里,也不请保姆,把十个孩子一个个拉扯大,而且都能成才,实在是奇迹!不过,期间所受的苦,外人无法想象;母亲所付出的心血,儿女们都刻在了心上。</div><div><br></div> <h3>我在大姐家看到了母亲两张年轻时的照片,这是另一张,比第一张更显年轻,应该是在天津时照的。母亲随父亲到天津时是二十八岁,共呆了四年,生了三哥和二姐,可以估算出母亲拍这张照片时约三十岁。我捧着照片,心如潮涌,母亲的面容慈祥静谧,雍容华贵,我一时间看得出了神!</h3><div>听大姐说,父亲按照西方人的方法接生,也要求母亲不坐月子,因此母亲每生了孩子,第二天就上街买菜。</div> <h3>大哥1951年山大毕业后,一开始分到山东省水产厅,好些年工资只有28元,当时大哥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大嫂在家带孩子,母亲知道大哥的艰难,买布给大哥做了几件衣服,我记得在往济南寄的时候,母亲在包裹里塞了5元钱。5元钱解决不了大问题,却是做母亲的一份惦记。</h3><div>这是大哥回青岛看望母亲时的照片,其中还有大姐和三姐。</div> <h3>1951年初夏,二姐参军了,当时她还不到十五岁,报名时母亲不知道。当母亲知道后已经批准了,而且当时都传说是去朝鲜抗美援朝(实际上后来去了广州),母亲知道女儿参军决心已定,不能阻拦,也拦不住,但实在是舍不得女儿这么小的年纪就上前线。以前从未见母亲哭,但在送二姐的几天里,母亲一面给她做内衣,买箱子,一面哭着念叨,哭红了双眼。</h3><h3>(这是母亲和二姐、林青在北京)</h3> <h3><font color="#010101">1952年,大姐得了肺结核,高烧不退,卧床不起,链霉素打多了又引起了糖尿病;而这时四妹的腿病也越发厉害了。一间屋里,大姐和四妹,一边躺着一个,全靠母亲一个人照顾。每天请医生来打针,还要给大姐炖豆腐煮牛肉吃,记得天很冷的时候,母亲每天一早为了去天桥对面的“西大森”买不要票的豆腐,脚都冻伤了。眼看着四妹的腿又恶化了,母亲就背着她往山大医院一趟一趟地跑,那时没有公交车,可以想到母亲其中的艰辛和坚韧。这是母亲和大姐、三姐和四妹。</font></h3> <h3>母亲不识字,却是有一肚子的俗语谚语,象是“大雪不封地,住不了三五日”,“浮山戴帽,下雨下一瓢”.......经常的张口就来。母亲虽然辅导不了孩子的功课,但是由于形成了以大带小的家风,大的教小的,小的跟着大的学,所以子女们个个在学习上都属上乘,不用大人操心。母亲把家里的零活全部包下,一般的家务活都不叫孩子们插手,一心只管念好自己的书。</h3><div>照片是母亲、大姐和下面五个儿女在平度路家中。</div> <h3>父亲在北京时,工资130元,在五十年代属于很高的。1959年父亲去世,家里的经济收入一下子断了。那时,除了大哥二姐外,二哥三哥刚工作,大姐在家养病,下面五个弟妹都还在上学。母亲安排好了一个带一个:二哥带三姐,二姐带我,三哥带六弟,后来四妹五弟上大学了,三哥再加上五弟,三姐毕业后给我钱,我毕业后给四妹钱,而二姐、三姐还要供给家里总的生活开销。就这样,全家度过了那些年非常拮据的日子。</h3> <h3>母亲知道二姐、三哥和三姐的经济负担较重,主动的帮助他们带孩子,十几年下来,家里一直象是个托儿所,母亲又挑起了养育第三代的担子。可能这就是命,母亲为了孩子而操劳一生,带孩子是上帝给予她的推卸不了的使命。</h3> <h3>下面是母亲和六弟等在一起的照片。</h3><div>母亲最疼爱她的小儿子——六弟。其他孩子吃妈妈的奶不到一年,只有六弟,三岁了还断不了奶。上面的孩子都是六岁上学,而六弟是1947年生,应该是1953年上学。可能是由于那两年社会上适龄的孩子超出了,到了1954年七岁了还报不上名。又过了一年(1955年),按年龄差几天,上不了德县路小学,被调拨到观海一路小学,母亲嫌远,不放心,没让上,开学后半个月老师登门来问询,做了母亲的工作,六弟才上了一年级。当时他8岁了,比起哥姐晚了两年。就这样,人算不如天算,正因为1955年上学,在1961年小学毕业时恰好遇上了去北京的机会。</div> <h3><font color="#010101">母亲带着众子女,生活起居采取放羊式,且是粗放型的。谁几点起床,几点上学,都是自己看表自己掌握。一次我去同学家晚上耽搁了,没法告诉家里,第二天回来,母亲也没事,说是反正丢不了。父亲不在青岛,母亲并不按顿开饭。烙上几张大锅饼用蒸笼扣在锅里,谁饿了自己掰块吃。要吃肉就一下子炖上一大锅。</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在穿的方面,母亲很少给孩子买衣服,从外衣到内衣,基本上都是母亲亲手缝制。母亲用的是一架德国产手摇式缝纫机。在缝纫机上做活,花去了母亲大部分时间。即使母亲每次去北京短住,也要带着缝纫机。</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母亲和三姐在安徽路公园)</font></h3> <h3>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h3><h3>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h3><div> 谁言寸草心,抱得三春晖。</div><div> ——孟郊《游子吟》</div><h3>我上大学时,母亲想到儿子在大学里,应该穿得稍微讲究点,不能像小时候随便什么式样都无所谓。母亲特地带着我去胶州路上的瑞蚨祥布庄,让我自己挑选喜欢的布料,我选了一块白底带蓝方格的府绸布,母亲买了几尺,回家后借了一件衣服当样子,给我做了一件短袖港衫。</h3><h3>照片上我去北京时就是穿的这件衣服,蓝色格子隐约可见。</h3> <h3>我们穿的鞋,除了买“万里鞋”(大点年纪的人会记得这种鞋,有黑白两种颜色),母亲还抽空搓麻绳,衲鞋底,自己给孩子做鞋。</h3><h3>记得上高一那年过年时,我向母亲提出想要一双皮鞋。当时父亲在家,帮我说情,母亲答应了,带着我去孚德鞋店,当时是在安徽路,店面不大,母亲的鞋都在那里定做,孚德的创始人衣中秀那时四十几岁,他亲自给我画了脚样。</h3><h3>照片里我就是穿的这双鞋。</h3><h3><br></h3> <h3>我大学毕业工作后,母亲把父亲的一件大衣给了我,同时送给我一把毛刷。我到淄博后,一次大哥到省里开会,中途到淄博看我,我把大衣给大哥,他说这是母亲的心意,现在母亲已不在了,不能要。我说自己在淄博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大哥常出差,更需要一件大衣。大哥收下了。几年之后,大哥病逝,我去烟台,大嫂郑重的把大衣又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只觉得它沉甸甸的,一件大衣,承载了两代人的情感交集,怎能不叫人为之动容!</h3><div>母亲给我的这把毛刷,我一直珍藏着。刷子侧面刻有“天津法租界宏豐百貨線店”的字样,可见这把刷子的历史要追溯到上世纪三十年代,算是我的身边历史最悠久的物件了。</div> <h3>这是母亲和四儿子(我)及儿媳的合影。时间是1971年。1972年底,我儿子迎迎出生,但出生还不到两个月,就因患肺炎较重,住进了济南省立二院。母亲得知此情况,极为挂念,捎信给我,说我们带孩子没经验,叫我在孩子出院后送回青岛,由她来抚养。其实此刻母亲已是重病缠身,生命危在旦夕,她不顾自己的身体,还在操心孩子及孩子的孩子,真的是“死而后已”啊!</h3> <h3>照片是五弟及弟妹回青岛看望母亲。</h3><h3>1973年五一节之前,三姐和北京的六弟商量好,让我带着母亲去北京看病。于是,我请假回到青岛。</h3><h3>母亲的眼神暗淡了,我明显的感到母亲突然衰老了许多,原先的那个万事不惧的母亲看不到了。忙了一辈子的母亲,此时还是闲不住,戴着花镜一面说着话一面低头摇着缝纫机。母亲说,脖子下面鼓出个大包,使得低头都困难了。以后才知道,这时母亲的肺癌已经转移到甲状腺了。</h3><div><br></div> 我和母亲到了北京。六弟联系了部队医院给母亲做了全面的检查,几天后结果出来,确定母亲已是肺癌晚期。这结果没和母亲说。<div><div>在北京的一周多,是我陪着母亲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当时北京的社会秩序很乱,和母亲外出时,经常挤不上公交车,母亲就步行,一走好几站。记得一天和母亲在劳动人民文化宫,我买了两瓶汽水,每瓶5分钱。我只喝了一口,觉得很难喝,就不想喝了。母亲不舍得把汽水扔掉,慢慢的把两瓶汽水都喝上。我后悔自己没把汽水勉强喝下,突然一种愧疚感涌了上来。</div></div><div>照片是这次在北京的合影,有我和六弟一家三口,二姐带着小女儿,还有三哥,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的照片。</div> <h3>1973年国庆节期间,我们一家三口回青岛,母亲已经进入弥留之时。刚回家那天,母亲还有意识,看着孙子,沉浸在病痛中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两天后,母亲已经陷入昏迷,说不出话了。到了医院,当晚母亲便停止了呼吸,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h3><div>火化时,除了大姐、三姐和我,六弟特地从北京赶回来,我们几个人代表母亲的全部十个儿女,和母亲做最后的告别。</div><div><br></div><div><br></div> <h3>爷爷奶奶和父亲去世后,都葬在老家的南台子,后来那片坟地都被平了。母亲知道后,非常坦然的说,反正他们都留在那块地上了。</h3><h3>几年之后,母亲的骨灰也撒在了故乡的土地上。</h3><h3><br></h3><h3>春天来了,遍野的康乃馨已经盛开。我似乎看见母亲的平静的面容,雍容华贵;我又仿佛看见母亲那深邃的眼神,安然自若。</h3><h3>啊————慈祥的母亲!</h3><h3>啊————伟大的母亲!</h3><div><br></div><div> 完成于2018年4月18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