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学会犁土是在读六年级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那时家里总是喂一头母牛,除了耕地之外,它还可以生产小牛,喂上一年半载之后,便可以卖给人家,换来一点维持生计的钱。放牛那时是我的主要劳动,所以我们家的大牛小牛都与我十分的熟悉。也从来没有过鲁迅先生说的黄牛水都欺生的现象。除了我之外,与牛打交道最多的是父亲,因为他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每至春耕秋种,父亲便早早地起来,给牛吃一点粮食,(其实就是苞谷的皮)喂一些水之后,便扛着铧犁(我们叫犁头)去地里,我照样去上学。</p><p class="ql-block"> 中午放学回来后,母亲做好了饭,先用大碗盛上饭啊菜啊之类的东西,装得满满的,还在最上面舀上一大勺辣椒。其它的可以少,辣椒是绝不能少。只可惜没有油,偶尔有一回,都是菜仔油。我吃好后,母亲已经把饭装在了提篮里,我就提着送去给父亲。那时最喜欢的是周六去送饭,因为只读上午,送去之后便可以在山上或田间玩耍。</p><p class="ql-block"> 那是六年级的一个周末,依然像往常一样去给父亲送饭。春天的阳光特别的明朗,把山峰,树木,房屋生动地画在大地上,即使身处贫穷的人看了也都禁不住赞叹她的美。阳光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犹如披上一件柔柔的衣裳。拂面的轻风,使你贪婪地嗅着她带来的淡淡的花香以及新翻的泥土的味道。远远地看到父亲和牛一前一后地走着,铧犁下,层层的土浪不断地翻动,将那清新的味道慢慢地融进空气里,然后随风飘散。</p><p class="ql-block"> 父亲看我来了后,便解去枷在牛身上的犁铧。牛一边去吃草休息,父亲便坐下来吃饭。也不知道是那饭好吃,还是父亲已经饿了的原故。只觉得他恨不得将碗一起塞进嘴里,狠吞虎咽,希哩哗啦地不到五分钟,碗里就没了饭菜的踪迹。而那碗也像是洗过了一般。父亲吃好后,把牛牵回来简单地补充草料之后,又继续犁土。这时我向父亲提出想试试,他爽快地将犁头交到我手上。</p><p class="ql-block"> 我扶着犁把,扬鞭赶牛,便觉得犁铧往地里头使劲地钻,牛越拉越吃力,犁头也不断地发嘎叽嘎叽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将犁把往下压,这时牛开始轻松了,而且走得相当自如。当我反应过来时,犁铧已经跑到面上了。由于牛走得太快,差点把我带了一跟头。这时父亲便走了过来,把着我的手和犁把说:“右手要紧握犁把,要保持犁铧在一个深度,这样才不会太深,也不会跑到平面来。如果你一支手把握不住,还可以用另一支手帮忙扶着。牛也不要赶得太快,那样你跟不上。就这样,你自己试试。”我照着父亲所说的意思做了,真的很管用,很顺利地到了土的边上。只是调头时,要拖动犁头很吃力,出了一点状况外,都极为顺畅。这样往来几次之后,我的左手也可放开了。我很轻松,牛也走得不紧不慢。看着那原本硬而紧的土块如波浪般翻到另一边时;当听到翻土的唰唰声时,心里那说不出的欣喜,就好像整个大地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凭你翻来覆去。旁边的父亲似乎看到我的体力渐有不支,便从我手里接过了犁铧。</p><p class="ql-block"> 我退回旁边,轻松地舒了口气。看着动作娴熟的父亲,再看看远处的山峰。便觉那山不仅仅高大,山里还有一股股的清泉细流,随时随地都在滋润着山里的花草树木。我想,父亲这几十年翻过的地,加起来有半个地球吧!</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来,总有些怀念和父亲一起犁土的岁月。每想到那些岁月,总忘不了父亲那时吃饭的样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