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再未归来

冰凌

<h3><br></h3><h3> ——父亲三周年祭</h3><h3> 题:生活总是在不停的离别、相见中继续着,而有的离别却是永远,有的离别再无归期。不管是夫妻还是亲朋好友,亦或是父母子女,最后也总是要离别的,总是再不能相见的。</h3><h3> </h3> <h3> 2014年10月27日,农历闰九月初四,周一,雨细细斜斜地飘着,微凉。上午九时二十分,你在医院的病床上闭上了眼睛。此时,三哥刚刚去给你买早餐回来,小灵刚离开医院去上班,母亲还在家里收拾准备去医院,姐正在学校上课,妹在成都上班,而我正从医院的楼梯跑上病房。<br></h3><h3> </h3><h3> </h3> <h3> 走进病房的时候,三哥正茫然无措。我看到床头的心电监控仪上的线是直的,数字静止着,你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脚却露在外面。你闭着眼,嘴微张,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只要我们一叫就会醒来。我伏下身在你耳边轻轻地叫你,三哥也在一边大声地叫你,并且使劲摇晃你,可是你就是不睁眼,就是不醒来,我知道你真的已经走了。我拉过被子把脚给你盖上,我怕你凉了,把你的手也塞进被子里,那只手昨天还想拔掉针管,昨天还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今天却是这样无力,这样冰凉,可我手上明明还有你的余温。</h3> <h3> 昨天和三哥一起陪着母亲在医院守着你,静静地看着你蜷缩在病床上,曾经那么高大魁伟的你被肿瘤已经折磨得皮包骨头,显得那样瘦小,那么无助。你闭着眼,疼痛让你大汗淋漓,看到你痛得厉害,我哭着去问医生能不能想想办法减少你的疼痛,可医生说肿瘤在脑部,不能打针,没有办法。我和三哥只能轮流着替你轻轻按捏额头,用热帕子替你擦汗。不止一次你想拔掉输液的针头,我知道你痛得真的不想活了。我抓住你的手,三哥调整输液的济量,你紧紧握住我的手,那样温暖却又那样无助。眼泪在我脸上肆意地流着,我扭过头,不愿意让你看到,你那样疼痛,我却无能为力。但每次病房外有人走过的时候,你总会睁眼看看,眼中有种期盼。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盼五妹,那个周末五妹因为工作没有来看你。你最不放心最挂念的应该是五妹,只是我没有料到你会走得那么快,所以没有打电话给五妹。虽然从入院开始医生就告诉我们你随时可能走,也可能会拖上几个月,我们自然是考虑后者居多。</h3><h3> </h3> <h3> 那天晚上你胃口特别好,晚饭吃了好多东西,我们以为你病情开始好转,很开心。那晚我们守到十点过,留下三哥和小灵在医院陪着,我们回家去。离开之前姐姐站在病床边对你说:“爸爸,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下班就来看你。”我没有跟你告别,因为下午我就告诉过你我回去把工作处理后下周再来看你。你闭着眼,把脸扭一边,没有说话,我却看到你眼角的泪水,我有种无比恐慌的感觉。你自从9月住院以来已经很少说话,偶尔会发脾气,母亲背后抱怨说你不跟她说话,什么也不说。后来医生说肿瘤转移到大脑,压迫了神经,说不了什么话,也许你内心那种恐惧也让你不想说话吧。我们并不能真正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疼却不能喊出来;想说话却什么也不能说。我们也不知道那晚其实就是最后的告别,那晚后你就会离开,但你却是知道的,只是你说不出来。</h3><h3> </h3> <p class="ql-block"> 当我们都泪流满面地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却不再睁眼。你一个转身,离去,留下我们看着你远去。母亲没有按照最初的约定将你火化,而是执意地要送你回老家土葬,在母亲的心里落叶归根是对你最真的爱。母亲也没有按时农村的风俗“在外面去世的人只能把灵堂摆在外面”,母亲说房子是你修的,辛苦漂泊了大半辈子,必须停放在堂屋里。我们都遵从母亲的决定。你静静地躺在堂屋里,你的遗像稳稳地在门口一边摆着,那样帅气,目光却又是那样与世无争,那样沉寂,只是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母亲对你的宽容与爱恋。我站在堂屋里,你躺在黑色的棺材里,穿着我与小姑给你订制的中式灵服,脸色铁青,你真的走了。</p><p class="ql-block"> </p> <h3> 那个初秋的早晨,农历闰九月初六,下了雨,天气很凉。七点,我们送你上山,地里路上都是湿湿的,空气也是冷凉冷凉的。棺材盖上,订上,山门封上,阴阳先生还在说着唱着,我们沉默着,没有流泪,因为走对你是最好的解解脱,你再也不疼了。我知道这次你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们父女一场,终究缘尽了,终究真的要离别了,自此便各自天涯,不再相见。你再也不会像我们小时候那样离开一段时间又会回家;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每次我送你去车站,然后下次我会再去车站接你。这次离别,真的不会再有送别,不会再在车站找到你的影子了。</h3><h3> </h3> <h3>  转眼你走了快三年了。三年,不算短的时候,这三年的冬天你再也没有来我们家;再也没有来我家买菜煮饭;再也听不到你煮好饭叫我起床的声音了;再也不能逗多多玩了;再也不能玩电脑游戏了;再也不能关心国家大事;再也不能与涛讨论当下的时局了。这世上的一切其实都已经与你无关了,就像你那张挂在堂屋墙上的遗像,目光那样深远或者是空洞,也许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你的日子不多了吧。三年,回家的时候比你在的时候要多,只是从来未曾去你坟前,每次总是远远地隔着树林看你躺着的地方。我知道你坟前已经长满了草,三年里绿了又黄了又绿了,小树苗一定也长高了,你也只剩下一堆白骨了。</h3> <h3> 三年了,一直没有真正理解你当时被病痛折磨的感觉,一直抱怨你不够坚强,一直觉得如果你能像07年第一次患上癌症那样达观坚持就一定能够挺过去的。我一直都在以健康人的思维劝说身体有病的你要怎样乐观,要怎样坚强,我并不能了解你的感受。今年涛查出糖尿病,他的小心谨慎、烦燥的心情,最初我是不理解的。总是劝他乐观些,保持心情愉快。他说我们没有得病,自然不会理解的。他说现在他终于体会到当时你的心情,你的那种无奈无助绝望恐惧,精神一下垮了的心情。我的心一下好疼,为涛,也为你。我也突然理解了涛的心情,理解了你当时的心情,现在才觉得当时那些劝说的语言多么苍白无力。</h3><h3><br></h3> <h3>  三年了,母亲时常念叨你,说想不到你会走得那么快,时常念叨说以前煮咸蛋的时候每次没有多煮一个。她说那时候每次一颗咸蛋,你还要分点给狗狗和猫猫,要是多煮一个多好。母亲说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出的遗憾,眼眶总是有些湿润,还有想念吧。你与母亲一辈子吵吵闹闹,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一直母亲对你抱怨居多,可是你走后,母亲是孤独的,只有你留给她的记忆陪着她走完余生,记忆里全是你的好,她说两个人能同到老多好,言语间是满满的想念。</h3><h3><br></h3> <h3> 一直感谢你那次陪着母亲出去旅游了一次,虽然后来看到照片中你的消瘦我很心疼。你曾说想去看看桂林山水,14年我们感觉你的情况有些不妙,便计划了8月的那次远行,以了却你的心愿,也为了减少我们以后的遗憾。你答应了,可后来又不愿意。我说这辈子你没有陪母亲坐过飞机,没有带过她出远门,就算陪她吧。你答应了,在内心深处你是感谢母亲的吧。只是你想去看三峡的愿望再也不能实现了。</h3><h3><br></h3> <h3> 2007年医生第一次告诉你是癌症的时候,在你面前我装得若无其事,骗你说没事,可在给涛和姐姐打电话的时候我却泣不成声,从内心讲我是不愿意相信的。你走的时候我泪流满面,可送你上山时我居然一滴泪都没有流过,只是后来的日子走在上班的路经常想你,经常自己流泪。三年了,照片里你依然那样慈爱地看着你的外孙女和曾孙女笑,那种慈爱的目光是我们小时候没有享受过的。</h3><h3><br></h3> <h3>  母亲说三周年是最后一次为你送别,祭奠,以后就只能清明、月半、春节给你烧点纸了,所以希望我们都回去。我知道这次回去,一定会去你坟前的,你在那里一定也能感受到我们都在。</h3><h3><br></h3> <p class="ql-block">  三年了,你离开了,再未归来,也不会再归来,我们终究不会再相见。若要相见,只能等来生吧。此后的路,我们只能各走各的,阴阳一线隔离的却是两界,再不能见了。</p><p class="ql-block"> 亲爱的父亲,在那边,你保重!</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七年农历九月初四,父亲三周年之时。</p><p class="ql-block"> 后记:今年父亲走了七年了,曾经想不会再写关于他的文字,可总是想起他。前几天又梦到走在老家的山上,妈妈又在电话里说起爸爸了。 人走后总会成为活着的亲人心底抹不去的怀念。《摆渡人》说人死后家人总会在走过荒原 穿过那堵墙再相见,就像在这个世界一样。希望是真。 </p><p class="ql-block"> (2021年12月14日 )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