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过几天就是父亲五周年忌辰,过段日子母亲辞世也五年了。不知咋的,与父母亲一起生活的经历,父母亲慈详和蔼的形象,谈笑风生的音容笑貌,这些天来总是在脑海中翻腾。于是产生了把对父母的思念记录下来的念头,尽管是些支离破碎的生活片段和不成章法的只言片语,但却折射出了我和父母亲一起生活的艰辛、美好与快乐。</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诞生于1934年,祖籍是怀远县贾圩村,母亲诞生于1938年,祖籍是固镇县刘集乡前张楼村。一九五六年,母亲经一位在蚌埠铁路分局刘府车站工作的家门亲戚介绍与父亲相识,是年18岁的母亲,没有车接轿抬,没有象样的嫁妆,更没有轰轰烈烈场面,只身提着一个用高粱桔织成的箱子从固镇来到淮南,与22岁的父亲在新庄孜矿一间低矮、昏暗、潮湿、到处跑风漏雨的茅草庵里完了婚。婚后次年的农历八月中秋,做为长子的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出生还没满月,父亲便从新庄孜矿调到谢三矿工作,月子中的母亲和襁褓中的我也随着父亲来到了谢三矿,搬进了谢三村223栋1457号。在两间不足26m2简陋的砖瓦结构住房里,父母亲度过了他们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的整个48年人生时光,直到二00五年八月份拆迁。拆迁前,父母亲流露出憧憬住新楼房的喜悦。但凶狠的病魔,无情地于二00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和二00六年一月十六日夺去了父亲和母亲不算太老的生命,也将二老上新楼住新房的美好愿景撕得粉碎,他们没能看到全新的小区和鳞次栉比的楼房。不能不说,这不仅是父母亲的遗憾,更是我们做儿子的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隐痛。</span></h5>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不是爷爷和奶奶的亲生子。爷爷和奶奶结婚生有一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为了化解爷爷奶奶丢子的悲痛,在奶奶的婆婆(我们称叫老太)策划下,抱养了我的父亲,没过多久爷爷也因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在父亲被抱养的第三年,奶奶也改了嫁。年幼的父亲从此与老太相依为命,苦苦在艰难中挣扎。老太在蚌埠城里靠着给人家帮工,洗衣,纳鞋底赢得一点微薄收入,支撑着奶孙二人的生活。父亲年纪稍大到五六岁的时候,经人介绍到美国人开设的一家慈善机构“稀饭班”去喝稀饭,为老太减轻了一些负担。到了十多岁,父亲便出去当学徒挣口饭吃,学会了一些炸油条,炸馓子,炸麻花的手艺。在我童年记忆里,父亲的这套手艺,在每年过春节的时候都派上了用场,前后门邻,左房右舍都找他帮忙。大约在二十岁左右,父亲在修建蚌埠飞机场的时候找到一份工作,学会了瓦工手艺,后来在矿上的建设中也得到了发挥。他最拿手的要算是支炉灶了,他支起的炉灶即省煤又好烧,在当时的整个谢三矿都享有声誉。</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幼小时家境还算不错,家里有地、有牲口、有房有院,土改时被划了地主成份。我的姥姥和姥爷一辈子就母亲和舅舅一双儿女,由于舅舅一直在外念书,姥姥缠了足的小脚不能劳动,姥爷一个人忙里忙外,许多活顾不过来,年少的母亲就得顶大人到田间劳作,种地、砍柴、割草、喂牲口样样活干得都很利落。母亲在家庭作出的牺牲,换得了舅舅的师范毕业,而母亲只读了小学二年级。</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少年和青年时代正处在父母亲的青壮年人生时段,印象最深的就是“文革”时期。那时,我们全家七口人,父母亲上要照顾年近七旬双目失明的太太,下要养活我和三个弟弟。当时父亲的工资只有三十几元钱,生活相当困难。为了全家能吃饱饭,母亲靠给人家送煤泥和卖水果挣点钱,以贴补家用。母亲不仅象父亲一样出去挣钱,还要照顾眼睛失明的太太和我们兄弟四个的生活。做饭、挑水、洗衣、打煤饼……什么都干,简直就是我们家的一台干活机器。自己虽然每天消耗很大,却从来不多吃一口饭。当时国家实行的是粗粮细粮定量配给制,根据这一情况,我们家每餐实行区别制。考虑到父亲是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又是家庭经济的主要来源,每顿饭,母亲都要给父亲单独做一份相比较好一点的菜和细粮做的饭,然后再分给太太和我们弟兄四个每人一点,自己总是吃一些粗粮、剩饭、馊饭。从我有记忆时起,母亲就是一个吃剩菜剩饭的角色,新烧的饭和新炒的菜总是放在父亲面前,她自己的面前永远是一盘剩菜和一碗把剩饭放在炒菜锅里炒一炒,将锅上油吻干净的“擦锅饭”。不管父亲怎么心疼的说她,下一顿饭仍然会坐在老地方吃她的剩饭剩菜</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最爱回忆的是她到无锡纺织厂学习培训时差点把我丢掉的事。每次提到这件事,她总是眼睛带着湿润说:“那次如果把你给丢了,你就不是我们现在这个家的人了”。母亲去无锡学习时我只有四岁,是当时家中唯一的孩子。去了没多久,母亲想我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根据母亲的肯求,老太带着我乘火车去无锡与母亲见面。当时长江上没有铁路桥,江北到江南的列车是靠轮渡船载着过江的。在一个叫浦口的地方列车上了轮渡,这时老太要下轮渡到岸上买点东西,就把我交给了我们乘坐的车箱列车员。谁知老太下船没多久轮渡就开了,看着开动的轮渡,老太急晕了,不停地呼喊着我的乳名。不管老太在岸上怎么发疯式的大喊大叫,启航的轮渡根本不预理睬,照直驶向对岸。就这样,年幼的我到了江南,年迈的老太留在了江北。看着过江的列车,老太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并且引来了不少围观者。当有个浦口车站的工作人员问明原由后,一边劝老太不要急,一边打电话到南京站查找我的下落,当老太得知我被交给南京车站服务员时,她着急的心得到了安慰。第二天老太去接我,见到照顾我一夜的服务员时,老太跪下不知磕了多少头。到无锡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抱着我哭得很厉害。失散的我终于又回到了亲人的怀抱。</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是一位家庭有计划、生活有条理、勤劳善良、忠厚俭朴、相夫教子,有着中国传统女性美德的典型贤妻良母。在当时家庭较为拮据的生活面前,她不仅要克勤克俭,不浪费一分钱一粒粮,而且要搅尽脑汁,为家庭成员吃饱饭到处奔波。随着我们弟兄四个的长大,饭量的增加,家里不但每月公家定量供给的粮食不够吃,经济上连我们的书本费也缴不上,(我们当时上学的学费是免缴的,前提是家庭成员每人每月生活费平均不足6块钱)有时隔三差五还要给固镇的娘家寄点粮票和钱,每月都要借许多账。母亲为了即省钱,又能让大家吃饱饭,还能接济一点娘家,她每天起得很早到酱菜厂买酱油渣,豆腐厂买豆腐渣,锅炉房前拾煤渣,菜农地里拾菜叶,午收秋收拾庄稼。母亲就是这样一位摔倒也要抓把土,顾家、忙碌、不畏难、不埋怨,一直向前走的生活强者。</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那个年月,能吃饱肚子就算不错了,除了过节,想吃肉食确实是一种奢望。我深刻记得,有一次母亲在卖水果的路上看到有户养猪的人家将一头死掉的小猪扔进了垃圾箱,母亲当时想,家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肉了,于是她背着路人的眼光,偷偷的将死小猪弄回了家,烧了一大锅,不仅解了全家的馋,左右门邻也吃得嘴上油乎乎的。还清楚记得,母亲在废旧物资收购站打工时,在一个大雪封门的晚上,她从收购来的牛骨头里捡了不少“牛板筋”带回了家,当天晚上母亲用辣椒炒了一盆,我们吃得满头大汗,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好吃,太好吃了”。母亲看着我们吃得起劲,她只是笑着看我们吃,她却一筷子都没动。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在后来每次再吃“牛板筋”时,总忘不了母亲那次炒“牛板筋”时的动作和表情。</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一辈了有抽烟喝酒两大嗜好,即便是在当时家庭生活相当困难的情况下,母亲都要从每月生活费中挤出给父亲买烟买酒的钱。当然父亲也从不抽好烟、喝好酒。我记得他抽的都是九分钱一包的“丰收”和用自造的“烟推子”擀制的“手工造”。喝的都是挑着桶到工房区卖的“小曲酒”或到小卖部打的“散酒”。</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有个一惯的习惯就是每次吃饭都要耗费一到两个小时,边吃边喝边聊,啦着单位和家里的事。讲着小时候经历和故事。教着我们做事和做人的道理。母亲也习惯了父亲的习惯,很少催他,经常坐在那里一边听着父亲叙谈,一边也插一段她经历过的、知道的事来。有时坐在一旁的老太会突然出声,纠正他们讲的有出入所在。 我们弟兄四个就象是探密者,托着腮认真听,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让父亲母亲回答,以满足我们的好奇心。父亲酒足饭饱后,没有啦完的话题会接着叙,母亲收拾桌子,我们就转移开。夏天,我们就转移到纳凉的床上,冬天,我们就围在火炉旁,或挤到一张床的被窝里。浓情和睦的家庭,至今让我还在留恋。我们这一代浓厚的亲情观,就是在那么一种氛围里被熏陶成的。如今有了电视、电脑,各选其乐,互不干涉,亲情的交流变少了,这不能不说是件憾事。</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次突发事故差点要了父亲的命。那是一九六八年七月流火的一个早晨,父亲骑车去上班,当行至工房区正在拆除的一处澡堂时,突然天降暴雨,父亲到在拆澡堂内躲雨,谁知大祸降临了。在暴雨的冲刷和大风的吹动下,在拆的澡堂整体倒塌了,将在里面躲雨的人全部埋压在下面。在倒塌的废墟里,幸好父亲身上的重物被一块断开的楼板支撑住才保住了性命,而在父亲不远处的一个姓罗的老头却未免遇难。其他人被救出时,有的断了腿,有的断了肋骨。当我得知父亲出事的消息,我飞也似的跑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满身是伤痕,下嘴唇被缝了三四针,我伤心地落了泪。</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是个不愿做家务,却愿动脑子的人。他为人谦让,做事谨慎,性格内向,脾气温和,懂得感恩,有责任心,喜欢学习钻研。他虽没进过学堂,却能看书写字,看图纸。他没学过高深的理论,却信奉事归于理,人勤于教的哲理。他常说:“很多事情要用道理去办,不能打人骂人。打人和骂人都是无知和无理的表现”。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极少对母亲和我们弟兄四个抬手打、动口骂。</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看来,父亲和母亲没有事业的伴侣可言,只能算是生活的搀扶者。父亲从一九五六年参加煤矿工作,干了几年采煤工,后来从事了建筑瓦工,一直到一九八三退休(返聘又干了十年的临时工,)。而母亲,曾经也是国营安徽第四纺织厂的一名职工,因当时国民经济调整,一些轻工业下马,母亲于一九六二年被下放回家。从此后,母亲再没有过稳定的职业。为了家庭的生计,她推销过水果,在废旧物资收购站打过杂工,拾过炭,送过煤,烧过焦碳,烧过石灰窑,干过采石工。这份采石工,一干就是24年的临时工,直到身体支撑不了,在没有分文退休金的前提下,自己回了家。在后来母亲有病住院身体检查时,发现她患上了尘肺病。生活和历史的不公,善良的母亲没有找过任何一级组织,没有说过一句怨恨话。在高大,忠厚善良的伟大母亲面前,那些所谓的组织和领导们不觉得有些愧疚和矮小吗?</span></h5><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世人都说人到中年以后最累,上要将老人送下地,下要把子女成上家。我的父母亲也没能超脱,同样也踏入了这条轨迹。在将老太和姥姥送下地后,我们兄弟长大成人,先后参加了工作。随之,父母亲又为我们的婚姻大事费神操心。没有房子,父母亲拾砖搬瓦拉泥土自己盖,没有经济,父母亲口里省肚里挪抠着攒。从一九八一年到一九八八年的八年里,为我们兄弟四个办完了婚事。正当父母亲处在儿孙满堂,尽情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谁都科想不到,无情的病魔在一点一点摧残着父母亲的身躯。二00三年母亲被检查出患上了肝硬化浮水,二00五年父亲被确珍为肺癌肝转移晚期。病痛中的父母亲相互关心,相互关照,相互搀扶。母亲不顾自己虚弱的病体,带着病在医院陪护在父亲病床前,直到父亲去世。父亲走的那个早晨,天是那么的热,雨下的是那么的大,往日伟岸的父亲,只有如柴的身躯,可坚强的父亲最后还是挣扎着睁开眼看了我们最后一眼。刚把父亲安葬,母亲第三次住进了医院,在近两个月住院期间,经过治疗和媳妇的精心护理,病情好转后的母亲又一次走出了医院。出院后的日子,母亲精神好了许多。我和爱人带着她看了金秋灯展,长孙为她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在母亲憧憬以后生活的时候,病魔再次疯狂地吞噬着她的虚弱的身体,她又住进了医院。这次住院,母亲被病痛折磨得痛不堪言,做儿的知道,再多的苦她尝过,再多的累她也经过,为了我们,母亲却一声不吭。就在母亲弥留之际,我们将她从医院接回家的那一天一夜,母亲静静地躺着,我们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们静静地守着,惜日疼爱我们的母亲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慢慢的游动,她不愿走,不愿抛开我们离去,但在病魔的催促下,她不得不留恋的、脸颊上流着干涸的泪别我们去了。也许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也许她放心不下独自一人在天堂的父亲,母亲带着儿的痛楚,带着儿子儿媳歇斯底里的哭,带着孙子孙女止不住的泪,到九泉之下去找父亲去了。</span></h5><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母亲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可那勤劳俭朴,理解包容的品质,以及那无私伟大的父母爱,车儿载不尽,船儿也装不完,是留给子孙们享用不完的财富。</span></p> <h5> 父母亲走了,做儿的最大心愿就是用笔把他们留下,可最好的文字也无法表达。</h5> <h5><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以告慰父母亲的是,您们生前最放心不下的老三和老四他们生活的很好,工作有了进步,生活得非常美满幸福。您们走后,我们兄弟四个家庭经常走动,相互团结,象您们在的时候一样和睦相处,您们就放心地在九泉下安息吧。</span></h5><p class="ql-block"><br></p><h1><br></h1><h1><br></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写于2010年夏,制作于2018年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