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瓦瓦

1.他快搬家了。这个从小居住的城市。还有相处了两年多的同学。留恋吗？说实话，很留恋。因为她。刚见到她时是一年级。娃娃脸，爱笑的眼睛，总是在说话。她下了课会转过头和他的同桌聊天。他常常假装埋头看书，其实在听她们的对话。“你看了昨天晚上的韩剧没？女主角超凄惨的。我看着看着都哭了。” 她对他的同桌说。“嗯，是啊。我每次看都从头哭到尾。” 同桌也是个爱看韩剧的女孩。“幼稚。”他在心里暗想。“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看个电视都哭。”学生生活并不简单。每天做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眼看着就要升二年级了。听说二年级开始时要重新排座位。他忽然有点希望今年的座位还是能和去年一样，至少离她近点。每次听她说话都开心，虽然他们从来也没有说过什么。结果，他还是和去年的同桌一起坐，而她则坐在他们隔壁的那排。这一年来，她找他同桌说话都隔着他。她每天早上也会和他打个招呼，然后就直接伸头过去和他同桌聊天。他常常闻着她的发香，心里有些微波荡漾。“我昨天买了一张CD, 是周杰伦的《可爱女人》，超爱他的！" 她开始迷恋一个歌星，每天嘴里都在哼着听不清歌词的歌。他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歌星让她这么喜欢。破天荒的，他走进了CD唱片行。从来没有买过CD的他，脸红了半天，终于买到了那张《可爱女人》。一口气听完之后，他也爱上了周杰伦。最爱的就是《可爱女人》，因为那首歌让他想起了她。每天听着她那不怎么样的歌声，他都在心里轻轻合唱，班里的同学们都不知道其实他歌唱得很好。转眼又是一年。终于到了要冲刺的时候。上高中，考大学是他唯一的目标。没办法，作为公务员的父母亲对他的希望就是将来有份稳定的工作。这一年，他长高了很多。再次分座位的时候，他被分到了全班的最后一排。离她的座位很远。2.初三的课程忙极了。连她的话都变少了。每天自习课都有老师来占用。数学，英语，语文...每次都是模拟考。考试卷上的题目都挺简单，他很快就答完了。抬起头看着坐在前排的她，还在奋笔疾书中。昨天晚上，爸妈通知全家要搬去南京。因为爸爸的工作调动，妈妈也准备跟着过去。他当然也得走。低头想着要怎么和她告别，不小心在考卷上写满了她的名字。考试时间到了，老师走到他面前，看到那张写满名字的考卷，脸沉了下来。“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已经到了更年期的数学老师最见不得小孩儿谈恋爱。“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她什么时候开始的？知不知道我们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你怎么能这样自毁前途呢？......" 数学老师训了他一个多小时。他一直低着头，很懊悔。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了。很怕这件事情会牵连到她。“她不知道。” 老师终于停下来时，他喃喃说道。“什么？” “她不知道，您能不能别说出去。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心里忽然升起了勇气。老师沉默了。原来如此。“我爸妈下个星期就会来学校办转学。他们要带我去南京了。” 看着老师的沉默，他有点着急。“您能不能别告诉她...” “你要好好学习，去了南京也要继续做一个好学生。” 老师没有说别的，原来就要走了。回到空空如野的教室，看到她空着的位子。心好疼。到底是说还是不说？3.接下来的星期，一切如常。他没告诉任何人要走的消息。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看起来老师并没有找她谈话。他渐渐放心了。星期五，明天就要走了。他今天特别早到学校。看着度过两年多的校园，熟悉的教室，和她坐过的椅子。书包里边有一幅画，画的是个坐在风里的女孩。那飘扬的长发让他想到她的发香。画装在很漂亮的镜框里。这是他上个周末特地到店里买的。还有一封信, 他花了好几个晚上写的。怎么办？到底给还是不给？他没在听课，心里只有这个问题......一天很快过去了。最后一堂下课时，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那个，我有东西想送给你。我明天......就要去南京了。” 他的声音很轻。“你要走了？！” 她有点惊讶。没听说过他要去南京的事情。她是班里的包打听，竟然完全不知道。“嗯。明天的火车。这个是给你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收下。” 拿着礼物的手有些抖，声音也有点发颤。“谢谢。我都没东西送你。那，你到了以后可得给我们写信啊。” 她也有点不知所措。全班同学都在看着呢。“嗯。祝你考上理想的高中。” 他笑了笑，笑容里却透出苦涩。他们注定上不了同一所高中了。“谢谢你。不然，我们大家去送送你吧？你明天几点的火车啊？” 她说得不太自然，脸微微发烫。“不用了，都得学习。你们加油吧。” 他其实挺希望她能来，可是这小小的心愿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没法说出口。“嗯，那祝你一路顺风了。” 她没有坚持。同学两年半，这是他们话说得最多的一次。“谢谢。再见。”他深吸口气，勉强自己离开有她在的教室。“打开来看看是什么？” 同学都围了过来。她脸红了，把礼物放进书包。“看什么看，都放学了还不回家。” 她拿起书包转身就走。走得很急。她已经看到了礼物下边的信封。4.敬爱的XXX，你好。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要离开生我养我的城市，去南京了。我想了很久要怎么给你写这封信。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留下来，和你一起考高中。也许我们还能有缘继续当同学。但现在这不过是幻想而已了。我只想告诉你，其实一直都很希望和你说说话。每次你转过头和我同桌聊天，都想和你打招呼。可惜你从来没有注意到我。不过，无论将来走到哪里，我一定会经常想起你亮晶晶的眼神，可爱的笑容，和你唱歌时的陶醉表情。现在马上就要离开了，真想再多看你几眼，再多听你唱几次歌，好让我永永远远记得这一切。谢谢你一直都用快乐和笑容感动我。祝你考上理想的高中。如果可以，请和我保持联系。这是我在南京的地址。此致敬礼XXX********************一口气看完信，心跳得很快。这是第一次有人写情书给她。想回忆有关他的事情。可他似乎就像个影子。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坐在书桌前发愣。要不要去送他呢？说起来，他们真的没什么交情。甚至根本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她拿出那幅画，里面的女孩长发飘飘。画的名字叫做思念。对了，有次班里组织春游，一大群人坐在开满黄花的草地上，风迎面吹来。坐在对面的他被同学推出来唱歌，竟然唱了自己最爱的《可爱女人》，当时她意外地发现他的歌喉非常动听。还有那次全年级拔河比赛，他们班第一局就对上实力强劲的三班。他站在她身后。被三班拉到快要过中线时，她看到他拉着绳子的手上青筋都暴出来了。他们班最后还是惨败。他的手被绳子磨出了血。校医擦药时，他一声都没吭。她又想起校长在早操会上曾点名表扬他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得了全市第二名。想起了关于他的很多很多。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想不起他的脸。到底去还是不去？还是忍不住上网查了时刻表。火车早上10点半出发。5.他整晚上都没有合眼。最后一次睡在这张熟悉的床上。这张单人床还是他上小学前，爸妈带他去当时新开的家俱城买的。转眼已经睡了快十年了。还有那张用了多年的书桌和那把有些摇晃的椅子。就要离开了，看到什么都伤感。盯着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他不禁想起那双同样明亮的眼睛。她的一颦一笑已经印在脑海里。有点后悔今天没多说几句话。可仔细想想，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习惯在一边静静地欣赏，默默地喜欢。她会来吗？心底小小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脆弱。不敢多想。怕会失望。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失望。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记得那次全班春游，不知道谁把他推出去唱歌。第一首映入脑海的就是她最爱的《可爱女人》。那次唱完歌后，大家都热烈鼓掌，他偷偷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正在和边上的同学聊天。算了，信给她就够了。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从来没有开始的结束就不算结束。但为什么心还是像被锅盖压着，闷得透不过气？6.火车站，汽笛声声催人。爸妈都已经在火车上坐定，他还在月台上张望。没看到她。这是不会来了吧。明明是自己叫她别来的，但现在却又后悔。再看了一眼车站大门，他失望地转身上车。其实，她一直在车站外。第一次发现他还蛮顺眼的。看到他恋恋不舍地上车，眼眶忽然红了起来。后悔这么多年同学，跟他说过的话竟然少得可怜。可是，既然再也见不到，还是算了吧。从来没有开始的结束就不算结束。“再见了。祝你一路顺风。” 她在心里默默祝福。火车缓缓开出车站的时刻，她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