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天气旧亭台

亚冰老师

<p class="ql-block">  儿子考完了几个学校的高水平艺术团的二胡水平测试,已经被虐的面无人色,表面上摆出一副满不在乎接受任何结果的豁达态度,其实估计内心里早已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了。</p><p class="ql-block"> 多少是被打击到了。本来我还心术不正的认为技术好的孩子成绩一定是不好的,总是精力有限吧,顾此总要失彼,谁知道当全国人民的孩子来争这几个名额的时候,这规格完全不亚于华山论剑,儿子充其量也就是个甄志丙的级别,成绩不行颜值不高还技不如人。</p><p class="ql-block"> 这次总算是汇聚了天下的高手了,儿子心理上受了冲击但是还是理性的对待了这一切,跟我说出来混总要还的,凭着他的努力程度能够在初审的时候报名的所有院校都给他复试的资格这个已经是对他的肯定了,他的回报的全部已经都在这里了。然后跟我说妈妈你在我们学校边上租个房子吧,我不想在学校住了,我得好好努力,这差距太大了。</p><p class="ql-block"> 好吧,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内心的积极性和向上的精神还在,妈妈就会努力替你创造一切条件。一大早出去找房子,中午就签了约,到下午,包裹收拾好可以搬了。</p><p class="ql-block"> 生活也是很简单,拎个包就可以浪迹天涯了。整理了三个行李箱,打了个的,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三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的士司机送到小区里面,问左拐啊还是右拐?本来就路盲的要死,两次进的又不是同一个门,我哪里还知道左拐还是右拐?司机拐来拐去终于失去了耐心,说你们还是下车自己找找吧。也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了,算了,下车自己找吧。</p><p class="ql-block"> 娘俩巴巴的拎着三个大的行李箱,背上还有两个包,分分钟流浪者归来的即视感。正左看右看到了哪一栋呢,对面一个小胖子老熟老熟的跟我喊:嗨、嗨,我睁着一双零下三百多度的眼睛定神一看,天呐,我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跟儿子大喊说是许飞叔叔。</p><p class="ql-block"> 世界真是太小了呀,诺大的一个上海,在同一个小区里,在同一个时间,我和儿子由南向北找楼号,他从西到东去给儿子理发,居然,就遇见了。</p><p class="ql-block"> 许飞过来拎着我儿子手里的箱子,我还在那恍恍惚惚的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都在忙都在忙一直都在忙,手机丢了一部又一部,以前存的号码都不知道丢到哪里的哪里的哪里了,从毕业我回南京之后几乎就没见了,居然,在同一个小区,同一个时间,在两条小路交接的地方,就遇见了。</p><p class="ql-block"> 还是感情很好的老朋友啊,尽管多年不见,却仍是以前没有任何改变的玩伴。许飞拎着箱子送上楼,我说多少年没见你们了,林怎么样了?许飞沉默了一下,说,正考虑要怎么跟你说呢,他走了,他去外地出差,感染了一种病毒,没抢救过来,丢下了两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时间忽然就凝固了,脑袋一片空白。我一直以为,大家虽然都在忙碌,可是都是好好的,我一时缓不过来。不再追问下去了,信息越详细,我越不能自欺。</p><p class="ql-block"> 许飞要给孩子理发,跟我约了下周见。我送他到电梯口,我脸上还有笑容,感觉自己感统失调,心,脑袋和表情不在同一个频道。回到房子里,我跟儿子说,妈妈真的很难受,儿子问我,你们是很好的关系吗?我说是啊,我们是小伙伴。</p><p class="ql-block"> 很多事情还历历在目,人怎么就不在了呢?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去同济大学考研,人生地不熟,中午吃饭的时候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说,我多拿了一碗汤,给你吧。这碗汤,是林给我的,另一个人,是许飞。</p><p class="ql-block"> 就真的很投缘,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我的底细,还跟我交流考试心得,殊不知我所有的高数题,没有一道不是猜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考试结束各自打道回府,这个中间林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他因为忙于工作没有太多的时间复习,笔试分数出来比我低十五分,他很担心进不了复试。我基本上不长脑子,考完就考完了,而且笔试成绩还不是太差,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并没有切身体会到他的那份担忧,所以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安慰他的话,甚至每次电话,我几乎都没有一个认真的话题。</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林来电话很兴奋,说我们三个人都进复试啦,我说在哪呢?他说在网上啊你没去看吗?我愣半天妈呀网是什么东西,有个手机我已经觉得走在了世界科技的最前沿了这还有网。我本以为要是初试通过学校会给我一个电话至少也会寄一份复试通知书给我,谁知道就胡乱往网上一放就什么都不管了,不是林的电话,我那次一定是彻彻底底失去面试的机会了。那个时候,我从来就不知道网是什么东西,我也没有邮箱,我也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QQ。</p><p class="ql-block"> 就收拾收拾准备面试去了。乱糟糟的一堆材料,老公把有用的整理到一个袋子里,没用的整理到一个袋子里,我看也没看随手拿了一个上了火车,走到半路拆开一看,一身汗,材料袋我拿错了。让老公送到上海已经来不及了,我语无伦次的给林打了个电话,林很冷静,说你先过来,明天一起去找系主任看看能不能让你面试。第二天见到系主任的时候,这个见惯了江湖血雨腥风的人愣了半天,说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材料都能带错的学生。</p><p class="ql-block"> 还是签字让我参加面试了,林又一次救了我。</p><p class="ql-block"> 正式入学的时候,林在在职班,我和许飞在脱产班。一个是工作日上课,一个是周末上课,变成两条平行线了,很少有交集的时候了,只有在学校重大活动的时候三个小伙伴才能聚齐,一起去食堂吃个饭。</p><p class="ql-block"> 我和许飞仍在同一个校区,我同他宿舍的每一个人都混的烂熟,那个时候他们的宿舍在一楼,我早上会买了早餐去敲他们的窗户,他们也会同时占几台电脑替我去抢一间单人宿舍。虽然大家都早已过了烂漫的年纪,却仍都是天真无邪的玩伴,而这个时候的林,生活轨迹已经转移,他的工作他的家庭变成了生活的重心,校园于他而言,早已成了一抹拍在墙上的蚊子血。</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有一天夜里,林给了我一个电话,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英语怎么学啊,我面试了一个外企,所有的业务考核都过关了,最后一关面试我被淘汰了。考官说什么我都能听懂但是就是答不上来,他说你知道吗那个工作是三十万年薪是我现在的两倍我就是因为英语不行就被刷掉了。我说老兄你又不是小学生中学生,你的那些专业术语我自己都搞不清我怎么告诉你怎么学?我当时在心里默默的说,十五万年薪也够高的了好吧。</p><p class="ql-block"> 那是在2009年,那是我跟林最后一次通话,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p><p class="ql-block">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在了。我的潜意识里,只要我摸起电话,电话的那一头,一定是一个熟悉的虽然不两小但是一定无猜的小伙伴的声音,哪一天他还会乘我不注意的时候冷不丁的从我背后拍一下肩膀。</p><p class="ql-block"> 但是,他真的不在了。</p><p class="ql-block"> 是到了要不停面对别离的年纪了么?是到了要用一颗平常心来看待一切失去的年纪了么?世上的万般,想挽留的东西太多,可是终究,只有生老病死才是唯一一只无敌的翻云覆雨手。本以为寿终正寝已是殇逝的痛楚,可是那只手,有时候却那么突兀的让你明白,有些人,根本就来不及老去。</p><p class="ql-block"> 林,就安息吧,至少,你不用再面对故人离去的伤痛,至少,你也不用在如此夜深的时候想起一个人的音容笑貌泪流满面。也不必再轮回,世事的万般,自有它的定数,就无牵无挂的来,也无牵无挂的走。</p><p class="ql-block"> 夏花烂漫的时节,我一定会去看你的,我给你带一碗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