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之路》 ——作者:龚文鳌

惠全

<h3>《求学之路》</h3><div> 龚文鳌,男,上海市控江中学67届高中毕业生。1969.5.10日离开上海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在22团十四连,十一连,团部中学工作,1973年底上大学离开22团。</div><div>&nbsp;</div><div> 我自小生活在学风很浓的家庭。在我进高中的时候我大姐二姐分別已是上海科技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物理系的高才生。受她们影响我就认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梦想着能考进复旦大学物理系。1966年下半年“文革”开始了,平静的校园读书生活被破坏殆尽,到处都在猛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上大学的梦破灭了。学生们无所事事,国家经济濒临崩溃,城市里无法安排老三届中学生就业,国家就号召“上山下乡”,有的学生很单纯,热血沸腾,报名上山下乡,大多数学生迫于当时的形势,无可奈何被迫去了农村。我属于后者。</div><div> 一九六九年五月十日,我和挚友张惠全做伴一起告别亲人和故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二十二团。我先到十四连,不久就被调到武装连十一连,从战士、副班长、班长到文书,工作很累,生活很差,远离亲人,前途渺茫,心啊常在北国的寒风中颤抖。为了解脱心灵的寂寞和痛苦,唯有在书本中寻找慰籍。多少个夜晚在煤油灯下拜读《古文观止》,夜深人静,与古人对话,我孤独的灵魂找到了寄托。日子一天天过去,也结识了一些好朋友好兄弟,我们常在一起苦中取乐。这样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div><div>&nbsp; 一九七一年一月,我被调到西通中学任教。我不想当老师,因为文革中许多优秀的老师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而关进牛棚,所以教师这个职业让人望而生畏,心有余悸。我本想到运输连当个司机,逍遥自在。好事来了,头天晚上几个好朋友还为我调去运输连而聚在一起举杯话别,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连长就叫我去西通中学报到,这是政治处下的调令,不能更改。真是命运弄人。我带着简单的行李,坐在牛爬犁上向西通缓缓而行,告别熟悉的连队和战友,心中有一点伤感和一丝失落。牛爬犁走得很慢,回望渐渐远去的五七山,多少留恋在凛冽的寒风中飘散。一条冰雪铺就的道路伸向远方,我凝望着远方,一片白雪茫茫,哪有诗人眼中“北国风光”的美景,唯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寒意。我深思着我的前途在哪里?我们千百万知青的前途在哪里?</div><div>&nbsp; 稀里糊涂地当了中学教师,那时是不用考执业证书的。我教初一和高一的数学,第一堂课,我有点忐忑地走上讲坛,看到同学们一张张纯洁可爱的脸庞,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他们聚精会神的听课,我慢慢地放松下来,讲课也渐入佳境。同学们对知识的渴望深深感动着我,我没有理由不做好我的工作。我在给他们传授知识的同时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们师生感情很深。现在还有一些我当年教过的学生来看望我,关心我,令我感动让我欣慰。</div><div>&nbsp; 一九七一年底学校领导让我参加三师举办的高中语文师资培训班,学习半年后回到团部中学教语文。学校生活简单而规律,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和学生交流,一起打球。记得有一次赵荣才校长和我一起带着一些学生到乌苏里江的一个无名小岛上去浑水摸鱼,学生们比我能干,很会抓鱼,那天一个下午我们抓到一百多斤鱼,非常开心,我自告奋勇下厨做了道上海菜薰鱼,还真有点大饭店的味道,大家吃得赞不绝口。</div><div>&nbsp; 一九七二年上半年,我的好朋友符锦勇被保送到复旦大学外语系求学,对我震动很大 ,我很羡慕也很高兴,这意味着大学又恢复招生了,我似乎看到黎明前的黑暗露出了一抹曙光。</div><div> 一九七三年夏天大学招生,团部中学只有一个名额,我很幸运地获得了这个名额,有了参加考试的机会。因为学校里很多老师都很优秀,都是北京、哈尔滨和上海重点中学的老三届高中生,不少是老高三的,应该说都很有竞争力。现在唯一的一个名额落在我身上,个别老师情绪上显得有些低落。正当我暗暗窃喜的时候,胡校长笑着对大家说“唏!可惜了,团里是不会放龚老师去上大学的,因为他在高师班培训过半年,团里缺好的师资,这名额要浪费了”。这犹如当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本以为按考试成绩录取的话,那我考上大学的希望很大,但团里不放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但回转一想,胡校长的这番话也可能是为了安抚一下有些老师的情绪所言。我的心情变化犹如坐电梯一般,我觉得上大学是知青最好的出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div><div> 我全力复习迎考。考场就设在团部中学,我的很多同事是监考老师,我是考生。考题不难,我很有信心,走出考场我感觉很好,在等成绩揭晓的那段时间,期盼、焦虑五味俱存。发榜的日子到了,很多人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我却杳无音讯,只好苦苦等待。时间一天天过去,情绪低落的我几乎绝望了。</div><div> 一天上午,赵爱玲老师看到我,笑嘻嘻地对我说:“龚老师,你被浙江医科大学录取了,通知书已在团干部股那里。”</div><div> 听到这消息我精神为之一振,说声“谢谢”就直奔团部,找到团干部股傅股长询问此事。</div><div> 傅股长很淡漠地回答我说:“浙江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在这里,但团里领导研究决定,你不能去上大学。你必须留在团部中学教书,因为团里送你去三师师资培训班进修过半年。”</div><div> 尽管我磨破嘴皮,苦苦哀求,他依然无动于衷。我的学生中有刘政委的女儿,原德全团长的侄子,王速义副团长的儿子,我对他们都不错,他们对我也很好,我就通过学生分别去找了团长政委,表达了我想上大学的强烈愿望。团领导给我的答复是:“情况知道了,我们研究研究,你先回去安心教书”。</div><div> 我无可奈何,把痛苦埋在心底,白天依然上班,晚上都失眠了,怎么睡得着?脑子里翻来覆去总想着怎么办!生活还得继续,日子一天天过去,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知青兴高采烈地踏上了求学之路。我仰望天空,深感迷茫,无限惆怅。</div><div> 学校领导见我情绪低落,变得沉默,就劝导我:“上不上大学无所谓,在这里当老师也不错。”</div><div> 我点点头,苦笑一下。那段时间觉得我的心被针剌了,痛得在流血。</div><div> 上大学的机会得而复失,难道是上帝跟我开了个玩笑?我心有不甘,深思熟虑后我给家里发了封电报,简告上学受阻的遭遇,家里就为我到有关部门投诉。我想团里卡着我,那我应去找师里领导反映情况,一天我找了认识的卡车司机搭车去师部,我没有边境证,只好躲在帆布下,途经边境检查站时有点紧张,有点害怕,还好蒙混过关,我很感激这位司机朋友。在师部我找到了师资培训班的同学,他陪我去找了师副政委,师领导很客气地接待了我,详细了解了我的情况后明确回答我:“如果真的是大学录取了你,肯定会让你去上学的,你先回去好好工作。”</div><div> 听了师领导的一番话,我好像又看到了上学的希望!跑出来一趟不容易,干脆去浙江医科大学一次,寻求学校方面能否给予我些帮助。</div><div> 在学校招生办,负责招生的老师接待了我,并告诉我只有龚文鳌你一个人没来报到,其他的同学都按时报到上课了。他还告诉我说:“当时录取你时,你们团里就和我们商量要換人,我们不同意。”我问招办老师能不能先让我在这儿上课,他回答我不行,并对我说:“你必须拿录取通知书和户口才能来报到入学,学校可以把名额给你保留到这学期底。”</div><div> 走出浙江医科大学,我也没兴致欣赏杭州西湖的美景,匆匆回到上海家中。父母看我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劝我出去玩玩。可我哪有心思玩啊!就一路颠簸回到饶河。有同事悄悄告诉我:“你要当心点,团里要开除你的党籍,不让你再当老师了。”</div><div> 对朋友的关照我很感谢,但我对任何处罚都无所谓,我想起一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死亡只是有机物的转化,是人都难免一死,我似乎还有超乎寻常的想法。</div><div>&nbsp;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变得越来越消沉,默默地等待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我佇立在乌苏里江畔,昔日碧波荡漾的江水已经结冰,我的心也变得冰冷。遥望着远方昏暗的天空,我的未来在哪里? </div><div>&nbsp; 一天早上当我迷迷糊糊醒来,陈指导员走进我的卧室,笑嘻嘻地对我说:“龚老师你可以去上学了。”</div><div> 我有点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我接过他递给我的录取通知书时,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表。</div><div> 我告别亲爱的战友,告别这片爱与恨交织的黑土地,终于在严寒中踏上了求学之路。</div><div><br></div><div><br></div><div>左:龚文鳌,张惠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