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

胡浩彬

　　三十载的岁月，伴着蹒跚的脚步，终归如流水一般地逝去。尘封的往事被风吹过，依然历历在目，那懵懂的青春，如清晨的雾，太阳出来便已消散。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人成天在耳边灌输着只有读书才有出路的训导，几乎占据我幼小时的心灵，虽然我并不像好学生那么专心勤奋，不过临急抱佛脚，总算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但是，在情感世界里却是一个大白痴。人家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我不猜就不猜。人家说，有的女孩子人见人爱，我见到漂亮女孩会脸红。

18岁代表着成人，我相信我已经成人，我多么希望自己将来在爱情、事业、金钱都能取得成功，可是我不懂什么叫爱情，事业和金钱还是未知数。

下课的铃声响了，我比谁都急切的心早已经飞到了食堂，拥挤的校道不允许我放慢脚步，从教室到食堂，十分钟的路我只用了五分钟。然而，当我一脚跨进食堂时，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闯进了我的眼帘，那微笑的表情，一手拿着饭盒，一手夹着书本，从我的身边轻轻地飘过……

我不禁尾随而去，一直目送她走进了4号楼128宿舍。真可谓秀色可餐，我已无心进食，时不我待地跑到她宿舍旁边的小卖部，只想了解这个摄走我魂魄的天使究竟是何处仙女下凡？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知道，她是旅游系91级大专班的学生，还是校舞蹈队的主力，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她已经被崇拜着和追随者包围。

她的出现从此打破了我宁静的生活，也标志着我开始涉足这令人无法琢磨的情感禁区。

遇到她的那一天格外兴奋，又一天忐忑不安，再一天寝难眠食无味，年少轻狂的我此刻的烦恼，维特定然不知。可我不愿意让这个梦中人永远都这么陌生，我要接近她，哪怕是送我一个微笑，我都会觉得满足。

马上便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听说狂欢夜的化妆舞会总能让情侣擦出火花，我也期待着圣诞老人送给我一份厚礼。我手里揣着已经买回来的两张化妆舞会的入门票，在4号楼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期待着来一场偶遇，可最后只能走到小卖部守株待兔。

这招还真管用，她真的过来买东西，我顿时心头小鹿乱撞，不过很快平静下来。

"婷婷"，我叫了她的名字。

她往四周看了一下，最后把眼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似乎在问，"你找我吗"？

来不及等她开口，我已经自报家门，"是我，工商91的古彬"。

"Nice to see you"没想到她的表现如此大方，竟然在我惊慌失措时用这么一句英语打破了场面的僵局，一下把我欲言又止的话也给拉了出来。

"很高兴认识你，能和你交个朋友吗？我这里有两张化妆舞会的门票，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那地方太吵，我不喜欢，你跟别人去吧。"

"可是票已经买了，我也算用心良苦，就委屈你一次吧！"

她犹豫了一下，从我手里接过了门票。

　　12月25日，多少人正尽情地享受着狂欢节带来的快乐，我却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我从来不喜欢戴手表，因为我不愿意把生活安排得太紧张，可现在我想记住人生中的这一刻，更想让时间停顿。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电子表和一副平光眼镜，走到镜子前瞧了又瞧，自我感觉良好。

这一幕让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朱刚全看到了。他可是情场老手，走南闯北，处处留情，现女友三个，天津的排老大，北京的老二，福州的算老三。

"约会？"

"嘻嘻"

"哪家闺女啊"

"保密"

"还不拜师？"

"八字没一撇"

"初次见面，言多必失，举止务必大方，进展顺利的话，拉她的手试试，就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看手表，已是下午五点半，于是两个人出发食堂。

第一食堂离我们宿舍最近，不过听说婷婷经常去第二食堂，于是我们也决定去二食。一路走一路望，一边吃一边找，悻悻而归。也巧，远远看见婷婷迎面走来，我赶紧支开朱刚，他嘿嘿一声不见踪影。

以前男女生接触是不敢张扬的，"晚上7点半到我宿舍门口等我"，抛了一句婷婷已走远。

两个小时，多么漫长！此刻的我好像长大了，一改往日夸夸其谈的性格，静静地守候在有情人湖之称的秋中湖，望穿秋水，心潮澎湃。

约会必须准时，这是态度。新闻联播刚刚结束，我便轻轻地敲响了婷婷宿舍的门。门开了，看上去她刚刚洗完澡，湿润的头发滴下了几滴水，那健康的皮肤和标准的身材，还有这漂亮的脸蛋，随风飘荡的清新气息，宛如一株出水芙蓉，如梦境一般美妙……

"请进"她甜美的声音让我如沐春风。

突然，我觉得有点不自在，在这么高贵的女生面前，我简直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所有准备好的台词全跑到九霄云外。

"参加化妆舞会去吧？"

"不去了"

"好的，反正也就是为了见你，去不去都无所谓。"

"谢谢你！"

"自从在食堂遇到你，我就开始仰慕你，我从没谈过恋爱，但我相信我已经爱上你！"

"打住，我希望我们是朋友"

接下去的谈话也一直都没有牵涉到情感的话题，或许是她不愿意让我说出来，或许是她觉得这样会更自然一点，我也不敢轻易去挑明，害怕她一口拒绝会让我的一切梦想全部破碎。

宿舍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她没下逐客令，反而邀我去校道散步。

天空非常晴朗，星星一眨一眨地看着我俩。我不时地把眼光瞄向她，她只是低着头，话都是我在说，她显得很安静，就是我直接发问，回答也是那么简短。

绕了学校一周，来到了秋中湖，走到石凳前坐了下来，此时我已经不是很拘束，忍不住问了一句"觉得我怎样"？

她的回答的每一个字我记得非常清楚，"第一次接触，了解不多，感觉你像个小孩子"。

送她回宿舍后，我的心情格外地平静，脑海里不停地放映那配有对话的每一幕，像解答数学题一样寻找着答案。她既然愿意见面，第一印象应该是不错的，说我像小孩子，大概嫌货才是买货人吧？难道她觉得我不够成熟？我一往坏处想，马上一阵恐惧感掠过心头，如秋风扫过，四周仿佛一片萧索。

　　回到宿舍，本能地拿起书本，可怎样都看不进去，我的脑子里不断地浮现着那纤纤身影，闭上眼睛，继续自己一厢情愿的梦。

门"砰"地一下被踹开了，这种个性化动作只有我的感情顾问才做得出来，前段时间我总提醒他要注意一点文明，现在反而从这一声中领略到一种风采。

"小子，眼光不错噢，碰一脸灰啦？"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还满有影响力，我也正无助地寻求倾诉的对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于是把约会的情形全盘托了出来。

"你也太没经验了，她说你小孩子还真没错。你本来就很天真，大人需要小孩子天真，女人需要男人的不是天真，而是安全感。你懂吗?"

我真的不清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所说的女人跟我想的女孩子是不是一个概念，安全感又是什么?

"指点江山，愿闻其详。"

"初次见面，最重要的是观察，光问有屁用，而且更不应该把自己的所有情况全部摆出来，这样一来你对她已经没有神秘感。还有，她挺老练的，应该是过来人，你可不是人家对手……"

"别乌鸦嘴了，自以为是的家伙"听到他说婷婷已经有男朋友或曾经有男朋友的断语，实在没心思再听他说下去了，我觉得朱刚简直是在玷污她，这话也太刺耳了。

"走着瞧吧，年轻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要有机会,就别放弃。等她主动找你的时侯，你或许还有希望。"

一个人的时候浑浑噩噩，也从没对自己的任何行为检讨过，而遇上她，我就不停地对自己的言行举止进行反思，隐约地感觉自己是那么肤浅，没有思想，之前是一个读书机器，而现在却是象牙塔中极不起眼的小沙子。

每次和她见面，我总努力地掩饰自己心里的恐慌，在她面前我总莫明地感到渺小，只希望以真诚去打动她的心。

离第一学期期末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也养成了晚自修的习惯，而她又没有批准我伴读，为了见她，我总拿着书本当道具，然后从梯型教室到各教学楼一间一间地找。当找得心急如焚的时候，她一旦出现，我便如沐春风，忘却了所有的辛苦。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满足感。我愿意走遍天涯海角，但必须见到她。

我的自知之明使我得到了更多接触她的机会，渐渐地，我成为她的座上宾，可总有她的同乡陪伴，不过我已经很满足。

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当我把她送上回家的路后，我也回到宿舍收拾行李，手里拽着她留给我的家庭电话，开始设计着电话旁的台词，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汕头。

思念很美，也很揪心。已经习惯了守在婷婷身旁欣赏这幅水彩画，如今只能对着一张我用相机远距离偷拍的照片独自发呆。

每天给她打电话成为我寒假里不可或缺的头等大事，可对话总是不断地重复。担心她会厌烦，我不得不跑书店和图书馆去充电，爱情可以激发人上进。可是她很轻松地驾驭着我的情感，在我热情似火的进攻下，她依旧是婷婷玉立，若即若离更让我无法割舍。

转眼间又将开学，我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就一大篮水果和潮汕特产，那水果真的好重，千里迢迢，千辛万苦，终于完好无损地呈上。

"还挺有心的，不过太多了!"

"其实再多也不够。"

"留一半你带回给别人也尝尝"

"希望你接受我这一半"

"才一个月,怎么学得这么油嘴滑舌?"

"人会长大的。"

她结果还是收下了，而且让我陪着她一起吃。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不过很快地那笑容还是消失了，我的心也跟着涨落了一番。

激情渐渐地转入了纯情，总以为锲而不舍的努力会在不久的将来结出硕果，可平静的日子是那么的短暂。

五一节，离家不太远的同学都回家了，我不打算回，四百多公里的路途坐车需要十五个小时，这种折腾对我来说只会是受罪，但有人愿意，我的师姐跑了八百多公里就为了见她男朋友一面。

婷婷五一节也不回家，说是有朋友要到学校找她，我毛遂自荐当导游，可被她婉言谢绝了，还告诉我，五一节她不在学校，让我别找她了。

五一节那天，校园显得格外的冷清，我只能跑到唯一能感受到家庭温暖的吴老师和陈医生家里趁饭。二老好像也收到风，关心起我和婷婷交往的事，我报喜不报忧，还吹牛说我俩多么情投意合，但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的我一定是骗不了他们的，毕竟他们是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的长辈。

时间过得很快，饭饱茶足的我踏上归途。从南区到北区要经过嘉庚礼堂，礼堂正对学校大门，大门外便是荒无人烟的稻田，夜幕降临，隐隐有月黑风高之悚，我赶紧加快了步伐。

远远感觉有人走过来，也没理会，那人走近时，抬眼一看，竟是婷婷，而她好像没有看到我，匆匆而过。 我赶紧喊了她的名字，她这才转过身来。

"去哪？"

"接同学"

"我陪你"

"不用了，谢谢"

"好吧，注意安全"

相见如同陌路，担心也是多情，望着远去的背影，只有沙沙的树叶陪伴我回宿舍的路。

宿舍里，只有来自安徽的古劲在挑灯夜读。他读书特别用功，我轻易不敢跟他聊天，怕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不过他看我走进宿舍，倒放下了书本，跟我搭讪起来。

"累吗?"

"有点"，也不知道话由，我便深有感触地回了二字。

"还以为你是铁人呢，每天中午都不休息，精神还这么好，着实感慨爱情的动力如此巨大。"

"你说谈恋爱有什么好呢?"其实我知道他不懂，他一直都认为谈恋爱不是学生应该做的事情。

"你也真怪,想找训？"

"没有,我真的很迷惘。"

"还以为你是高手,马失前蹄啦？"

"得失好像都是我自己的感受，如果以佛教的理论来说，一切烦恼都是自找的，一切都是空。"

"我觉得你是成功者，怎么听上去很失落?"

"我真的很失败。"

"为了一颗树放弃整片森林，自寻烦恼，为你可惜!"

"此话怎讲？"

"听说班里很多女生为你可惜，她们的夜话里还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就你不吃窝边草。"

"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有自知之明。"

"站直了，别趴下，我对你有信心。"

黑暗中看到一缕曙光，心里的天平又得到了暂时的平衡。

看着《尼采传》，领略这位自诩为太阳的古人的思想历程，不禁暗自伤神，为何我却如此渺小？徐徐把书盖上，梦游般地往校园那片树林走去。

这是一片很少人涉足的荒地，我偏偏喜欢这个地方，因为我的心中也有这么一片未开垦过的荒地。靠着树静静地享受着宁静，远远的望见一个男生好像在喃喃自语。心想宝玉式的人物还真不少，正想发笑，突然看到树后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原来是一对情侣如诉衷肠。

触景伤神，我忽然想起了婷婷，脚步不听使唤，竟走到了4号楼小卖部。还没坐下来，小店的老板娘把我拉了过去，轻声地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很少有这么一种待遇，我一开始还受宠若惊，但还没等她说完，我觉得身子似乎失去了支架，赶紧拉了凳子坐了下来。

老板娘的话不可信，除非婷婷当面告诉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立马跳过围栏敲打婷婷宿舍的门。很久没有人回答，往常我会走，可我知道她就在宿舍里，而且还有一个她家乡口音的男人也在宿舍里。我焦虑地守着，门敲得越来越急。开了，一个身着西服、油头粉面的男人开的门。

他，真的是我的情敌?很害怕造次，我强忍着那份冲动，礼貌地告诉他我想找婷婷，他告诉我婷婷在洗澡，还请我坐了下来。

真的是喧宾夺主，为何他可以用主人的态度对我?我如坐针毡，血液仿佛都要迸发出来了。可我知道，这是事实，任何冲动只能让我半年多的努力付诸东流。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一双黑手。

婷婷从浴室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很透明的睡袍，所有的曲线是那么清晰。看着我愤怒的眼神，她笑而不语。我好尴尬，我的确是不速之客，我无地自容。该说些什么呢?谁都在寻思着如何去解开这么一种局面。看得出来，情敌也很愤怒。也许我不该出现，可是我没错，难道我不应该知道真相？相对无语，终于还是我先走了。

走出门口的那一刻，大概是刚才冲动时血液循环太快，明显有点供血不足的症状，大脑昏沉沉，大腿软绵绵，小腿跨出去都要摔倒，但我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转身把门关了，才开始挪动那双灌铅的脚。

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任何思维都已经停顿，漫无目的地拖着那不听使唤的大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我的宿舍楼下。以往运动完觉得身体累，我会想到宿舍里的铁床，而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我不喜欢把痛苦压在自己的心头，也哭不出来，可是我的心好酸，我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泪水。

哭，不是男人的专利，男人甚至没有哭的资格，当我懂事之后，这是我第二次。第一次是在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尽管我的逆反心理很强，自初中离家出走之后跟父亲的感情总无法融洽，但亲人远离，还有之后去体会世间那"人走茶凉"的从未感受的冷清，我总会躲开我妈妈后独自流泪。而现在，我面对的是一个我把她当亲人看待的人狠狠地把我遗弃，那新伤旧痕把我拖进了万劫不复的苦涩当中。

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泪水也是血，感觉自己已经混身没有力气，我突然问自己，"你愿意死吗"?

还好，我冷冷地对自己说，"不值得，还有家人在等着你"。

于是，我想到了用酒去麻醉自己，因为之前我有过喝一杯啤酒就醉倒在床上的经历。我数了数身上的菜票，正好10元，然后我走到小卖部，换回了四瓶啤酒，径自走向了秋中湖的湖心岛。

喝酒，对当时的我，绝对是一种折磨，看着那四瓶啤酒，我只求一个字——醉。第一瓶很壮烈地喝完了，第二瓶才喝了一半不够，突然觉得湖面上的水总不停地摇晃，身子也随着湖水晃动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胜酒力，一阵悸动，泪水又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四周一片漆黑，宿舍到十一点就已经准时熄灯关门。记得那时候的五月，天气依然很冷，凉风吹过，会有冷飕飕的感觉。而酒后就更无法抵御，我不得不龟缩在墙角，一口气把第二瓶喝完。开了第三瓶，我喝了一口就已经开始呕吐，身子动不了，那吐泻物沿着嘴角流到了脖子和衣服上，然后晕晕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觉身边有东西在动，吓了一身冷汗，眼睛慢慢睁开了。眼前蹲着的正是婷婷，她一手抚着鼻子，一手拿着毛巾，轻轻地擦掉我身上的脏物。我笑了，我又哭了，然后我告诉她，我需要的不是同情，我需要的是她的爱。她站了起来，说了一句"顺其自然吧"，又走了。

我想跑过去抓住她，可是我根本就站不起来，想喊她，但叫不出声音。无可奈何，我抓起未完的酒喝了一口，可味道变了，又打开了第四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等待着天亮，等待着曙光。

浓雾把天空遮得严实，宿舍6点开门，不如归去，我还是没有等到那一缕光芒穿过云雾，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大脑的神经也开始活跃起来。

毛泽东说人定胜天，列宁说面包总会有的，我也一直相信太阳每天都会升起。可是，当每一次希望破灭的时候。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我开始对那些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的教徒们的选择不置可否，我知道年轻人不能有这么一种出世的念头，可无助之下又有谁把我带出黑暗?信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换了一口气，我站了起来。一夜之间，这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了，岸边的亭、湖中的水、远处的树依旧，却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我埋下了头，不愿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我开始害怕见到婷婷，天使与魔鬼难道就是一对孪生姐妹？我的心魔也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袭，好长的一段时间我总失眠，不过我对她没有恨，只希望我爱的她在没有我之后会开心幸福！

半个月之后，我参加了学校的排球班。我希望成为一名攻手，把自己心中的郁闷发泄到这无辜的排球上。这段时间，我总独自一人拿着排球面对墙壁，不断地重复着垫球、拆球、扣球的动作，天赋颇高的我很快把基本动作都掌握了。随后我参加了实战，在实战中发挥出我灵活、速度快的特点，被校排球队的教练选进了校队当候补，还专门训练我打三号位的快政。

心魔渐渐地被我赶走了，对婷婷的爱慕慢慢地成为祝福，可我还是没有斩断自己对她即便是一丝的希冀。

学年马上结束，我简单地收拾完行装，等待把最后一科考完便打道回府。不过我还是去拜访了婷婷，问她是否需要帮忙？也问了假期是否可以再打电话给她?其实已不需要答案，也无须证明，只是还会牵挂。

大巴象蚂蚁一般，在泥泞的公路上爬行，不过一想到家，我也会为缩短一步的距离感到欣慰。好不容易等到大巴开进广东省内，汽车的速度很快地提高上来，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心情陡然变得沉重，想想寒假后离家回校时的兴奋，如今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多少有了几分近乡情怯的体会。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四点多，我悄悄地用钥匙打开了门，熟悉地往墙边摸着开关。房间的灯亮了，是妈醒过来了，或许她整个晚上一直都没睡，可怜天下父母心!跟妈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已经把我的衣服拿进了浴室，还点燃了炉子为我做饭，我的眼眶湿润了，这世间还有什么爱可以超越她所给我的关怀?

假期，我参加了社会实践，其实也不过找了公司写个评语，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以成人的身份与社会上的人的亲密接触。公司的第一把手是我父亲的朋友，他每周让我换一个部门实习，虽然业务没学多少，但爱说话的我跟不同阶层的人交流倒是不少，也许他们无须对我设防，也许他们认为我是大学生，喜欢跟我说话，我从他们的教导中懂得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道理，而社会实践中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明白了"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的道理。

偶尔我会给婷婷打电话，告诉她我身边发生的事情，也把那些年轻的小叔叔教我的拍拖经验实践一番。但她对我就象绝缘体，若即若离的话语一次次地冷却了我燃烧的火。眼看火就要熄灭，而我已经没有心力去保持着不变的温度，就让那不灭的火成为记忆吧，我开始尝试着遗忘。

生日，对于很多人显得很重要，尤其年轻人,它预示着长大。婷婷的生日我记得很清楚，9月3日，我已经回到学校，情人不成也是朋友，该送什么礼物给她？摸摸口袋，最后到精品屋买了一个装着香料的木制小屋子，依然希望，这" FLOWER HOUSE"能给我带来惊喜!

大二了，相比大一时，开学早了，9月3日，我带着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来到了婷婷的宿舍。她总是那么落落大方，明知我对她死心不息，却坦然待客，而我。不敢爱，没有恨，只希望她接受我的礼物，不要丢弃它，依然记得在她的生命中曾经有我这么一个过客。

"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也许我不喜欢去记住太多的事情，可有些人和事却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沉默了，跟她接触这么久遇到的冷场也仅仅是这么一次。

"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她从我手上把礼物接了过去。

"打开看看吧。是一个装着香料的小屋子。"

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专注地打开这份礼物，眼神中有几分忧郁。过了一会，她把小屋子拿出来了，在手上摆弄了许久。

"其实你不应该在我的身上花费这么多的感情，我爸爸让我毕业之后出国，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将来，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虑和你发展超越朋友的关系。"

"我觉得我的思想的确很幼稚，也曾尝试着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一些事情，可我能想到的太少太少。"

"你不要这么责怪自己，其实你已经到过我的心里。"

这是我和婷婷最直接、也是唯一一次关于感情问题的对话，也许正是因为我的放弃，她才让我靠近吧!

心中的雾霾慢慢地褪去，曾心甘情愿地享受着那种"为伊销得人憔悴"的凄美，总期待"蓦然回首"的惊喜，却永远实现不了"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神话，无言的结局在那相遇时已然注定。

新生来了，系里的迎新晚会上，我清唱了一首《我和我追逐的梦》，"我和我追逐的梦，擦肩而过，只留下我独自寂寞，却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