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的故事

葛枫安

　　小路叫路长河，是区上俱乐部的美工。我称他“小路”，是随着大家伙儿叫的，其实他还大我两岁呢。小路是个残疾人，很小的时候，不小心从炕上跌下来，把脖子摔歪了，至今直不起来。小路不是个干净人儿，不修边幅不说，整天还鼻涕拉瞎的，看着甚至有点儿让人恶心。据他的室友说，小路能连续几个月不洗澡，满是油渍的外衣，不到换季时是不会脱的。别看小路其貌不扬，却写得一手漂亮的美术字。据说是他老爸老妈看他有残疾，担心将来连口饭也吃不上，从小便让他好好学画学字，学点儿本事好混口饭吃。

小路脾气好，待人也和气，从农村找个媳妇儿长得还挺俊俏，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小路的本职工作是美工，写写标语口号，画画电影海报。工作按部就班，生活平淡自然。有一天，俱乐部主任把他叫到跟前说，市里要举办“阶级教育展览”，从每个区各抽一名美工参与设计与制作。你刚结婚不久，还没有小孩儿，能够脱离得开，所以决定让你去。小路是个听话的年青人，二话没说，回家收拾收拾行装，打了张车票，坐火车去市里报到。

到了市展览馆，人家一看他窝里窝囊，还有那么点儿猥琐，根本没看上眼儿。于是就安排他用尺子在大展板上打方格，他打好格子后，人家再在格子里写字。一开始还行，过了两天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嘛！不行，俺得治治这帮以貌取人的势力眼。第二天，领导又让他打格子。小路头不抬，眼不睁地嘟囔一句：俺们写美术字也不打格啊！头头儿一听，咦，这小子话里有话呀。莫非真的把他看扁了？于是便半信半疑的叫他写两笔。于是小路把几天来的怨气全都凝聚在板刷上。于是一行行工整漂亮的美术字跃然板上。于是从当日起，全馆美工全都臣伏于小路麾下。言必先称“师傅”，行必先屈肢体。咱们小路可是风风光光快活了一阵子。

　　区机关有位行政管理员叫夏殿臣。此人工作较真，真把公家的事儿当日子过。几枝圆珠笔，几本草稿纸，在他眼里都是金银财宝。去他那儿领点儿办公用品，他能算到骨头里。所以人送外号“夏小抠”。这夏管理员也有个小毛病，嘴巴不干净。不是说他讲粗话，而是一说话就流口水。于是，别人又送他一个绰号叫“大哈喇子”。别看夏管理员自己淌“哈喇子”，他还瞧不起咱们小路呢。有一次机关要开年度总结大会，领导安排夏管理员找人书写会标。夏管理便请来小路帮忙。小路铺好纸张，挥动板刷，刷刷刷，三下五除二，一排赏心悦目的大字便展现在面前。这老夏看罢，禁不住暗自叫好。一不留神溜达出一句： 别看你脖子歪歪的，没想到字还写的挺好。人家小路又是头不抬，眼不睁的回了一句：哼，那也不如你呀。你要是外出走丢了，不用求警察，顺着哈喇子印儿，就能找回家。

转眼我离开那里已经三十多年了。还记得当年区委办公大楼正门上端矗立的巨幅毛主席画像，就出自小路笔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领袖画像是否还在？小路一家生活可好？岁月有痕，往事依稀。我在港城烟台遥祝昔日友人幸福安康。

作者简介：

葛枫安，下乡知青。返城后长期从事宣传思想工作。先后担任黑龙江省伊春市某区区委宣传部部长，烟台市商业局副局长，山东省栖霞县副县长，烟台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市人大常委会秘书长等职。2013年退休后，学习写作并在创作中享受生活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