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军侦察兵汪胜虎的参战回忆录

余树林～鄂州

　　我是铁军127师侦察连三班的一名侦察兵，1978年12月，我和战友王贤云同日探家，回连队当晚，接到紧急战备命令，不准通信，过两天，侦察连连长钟恩添带领全连干部战士到师礼堂聆听张万年师长的作战动员令。12月23日，我们乘列车从河南新安出发，一路高歌南下，27日下午到达广西崇左江洲公社。放下背包就到河里洗个澡，马上开始临阵磨刀，副师长马友亲自驻侦察连，我30日晚站岗，在灯光下望着马副师长过来，当时我没问口令，也没叫他站住，让他整了，马副师长说："无论谁向你走来也要问口令，叫停，口令答不上，不停就开枪"。经过几个日夜的训练，我连受命赶到前线侦察。

1979年1月3日下午，张万年师长亲自到连队向官兵讲话壮行，他说："越南军人是鹅公脖子，你们用巴掌就可以搞断，但要一条路进，准备三条路出，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打胜仗一起饮庆功酒“。晚上放一场《侦察兵》电影，我连深夜开进了宁明县峙浪公社的学校，43军郭维新副参谋长带队并教导我们到边界怎样对付敌人，换上民装，我连向边界徒步进发，到大山深处的扳辛村庄宿营，再从羊肠小道到48号界碑左边的那逢村庄，开始熟悉地形，设哨侦察。我和副班长王爱玉到越南班听方向潜伏时，三个越军从我们身边走过，当时不准开枪，第一次近距离目睹越军。除夕之夜，祖国一片欢腾，我们却在国界的茅草里盯着越南山上和村庄的敌人。春节后局势紧张，敌我双方开火，连长和参谋带队晚间过境抓俘虏，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调配侦察连的工兵战友，被越军埋设的地雷炸成重伤，《人民日报》刊登了他的事迹。2月14日完成一夜的潜伏后，15日本应作大战准备，下午379团一营管理员等人，误将去我方村庄对向导说去班听，向导带进越南班听方向后，被敌包围射击，陈锦超参谋带领我们去救援，赶到现场时，陈参谋立即指挥我们抢占高地，当冲上小山包时，敌人向我们射击，战友们快速卧倒，身后树上都是弹洞，同时，379团及时派兵前来增援，我们用火力掩护，巩献民战友把管理员背回来了。战前侦察概括为：执行侦察任务中，不畏枪炮和险峰。报效祖国奔前线，摸清敌情立战功。

　　1979年2月16日下午，我们写好遗书，战友互相嘱托，若倒下帮忙扶尸体。晚饭吃点面条，换上军装携带武器，带上干粮，每人左臂扎上白毛巾，好在夜间辨认敌我，统一口令，晚上约九点在那逢公路站队待发，连长问技师张正模怎么不带干粮？张技师带气说不吃(2月17日张技师第一个牺牲了)，准备完毕向右转，朝着48号界碑的半山腰向敌人400高地方向穿插，17日天亮到越南支马通往班听的公路边，敌人开枪了，好像还有汽车声，我们立即跃过公路，走过烂泥田，再冲过小高地时，越军炮击，陈副连长与潘土坤、郑潮梅班长继续往前冲，王庭兴排长叫我们迅速卧倒，炮声震耳欲聋。炮火暂停，在硝烟中抬头往下看，周中亚、张伟强等战友倒在血泊中牺牲了，此时共有十多名战友伤亡。我迅速跑下去，把负重伤的郑潮梅班长背回到树林里，后有两个战友帮忙(忘了姓名)，战友的鲜血已染透了我的内外衣裤，我的泪水止不住了。陈副连长和三排长牟拉克也负伤了，安置好伤员后，在前后都是敌人的紧急情况下，连长命令七班长王贤云代理排长，侦察连和379团红一连开始进攻421高地，到一个山凹时发现前面有股敌人正在送炮弹上山，连长立即命令三挺重机枪扫射消灭敌人。全连发起进攻，我和姓曹的战友最先冲到小山包上射击，跳下战壕，敌人已逃跑了。我排在那里掩护，二排与红一连攻打421高地，三排往左侧向400方向进攻。在敌人炮火轰炸下，排长王贤云又倒下了。通过几天几夜的侦察和穿插，在极度疲劳和伤亡的情况下，师首长命令我连在421高地防守待命。战友潘世龙在战壕里要求火线入党，极大地鼓舞了士气。18日下午师里命令我们到后方暂休，刚返回半路又接到命令，379团打下的山上进了越南特工队，要求侦察兵搜山，当我和战友在山路设哨时，爬在地上睡着了(疲劳极至)，醒来吓得满头大汗，晚上在越南村庄房内靠墙睡一下，外面轮岗。19日赶到400高地清扫战场，师指挥所要搬此地。在此警卫师指，尔后王庭兴排长带我班去长条山侦察，发现一股敌人，因我们人少，快要天黑，不能捕俘，晚上返回，遇上了382团的潜伏哨，误认为我们是越军，把我们压在山下两小时。再次我班去侦察，通过一个树林，我跳下一个高墈，回头一看吃一惊，原来是379团2名战士在墈上因伤重牺牲了。在警卫牟玉杰将军到步兵前线观战任务时，敌人向我们开炮，将军叫我们沉着，走新路返回。我走前面，不小心掉下两米多深的洞，枪管被土堵了，手摔去了皮，我们返回到公路旁，安全送将军上吉普车，完成了警卫任务。刚送走将军，敌人又打来炮弹，我们迅速卧倒，两发炮弹正落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幸好旁边有一田埂，我卧倒在田埂旁，身上都被泥巴盖了，免一死，到山脚下水里洗了一下，找了一件越军死人衣穿在里面隔湿气。晚上在猫耳洞里身体冷得发抖，蚊虫又叮咬，战友们都是以钢铁般的意志坚守阵地。支马战役概括为：支马战役打先锋，战友倒在血泊中，迂回穿插四零零，鬼子围困数几重。为报国仇深虎穴，奋勇杀敌展雄风，首战告捷吓敌胆，鲜血印染军旗红。

　　1979年2月27日开始攻打禄平县城，3月1日，我排负责警卫师指前移，我班几个在后面上汽车慢了点，张万年师长发火，命令车走。王福海参谋长叫我们快到400高地找3号首长，我们找到曹副师长，与他一起到禄平，尔后进行搜索，押带俘虏，亲自搜到印有中越两国文字的“消灭127师，活捉张万年“的传单。同时搜到越南银行纸币和麻袋上写着中文的大米，在搜索地道时搜到了越军大量武器。在押送一个战俘时，他不老实，我和两位战友用上了堂的枪口指着他，用越语大声喊："诺普松空也"(缴枪不杀)，"宗堆宽宏堵兵"(我们宽待俘虏)。禄平战役概括为：禄平城内搞搜索，明堡暗道真险恶，公路旁边夜驻扎，敌特袭击指挥所。

1979年3月3日开始攻打奇穷河，380团在奇穷河与敌激战，师首长命令陈锦超参谋坐摩托车带两个兵到380团押几名俘虏回师指审问，当时二班的摩托车发不着，叫我与袁伟煌的摩托车，袁伟煌为正司机，另外还要一个人，我刚送饭上山，林建荣下来有事就叫他去，三人顺四号公路直到谅山郊区黄林村敌占区，摩托车触上反坦克地雷出事了，当时失去联系。4号天还没亮，越特工队袭击师指挥所，电台车中弹，译电员牺牲，我们做好战斗准备，因天黑，特工逃跑了，余伯达参谋带二班搜山。我班到奇穷河班茂地区进行清剿，中午搜到迷迈山脚下村庄，敌人的饭还是热的。迷迈山380团正与敌人激战，机枪声和炮声轰鸣，炮弹有时落在我们不远处爆炸，地面到处是尸体和鲜血。傍晚，刚回指挥所，连长又带领我们三班和四班去搜救陈锦超三人，刚到黄林，敌我交战的地方，步兵班长在前面带路被敌子弹把脚打伤了，因天黑，又在敌占区，只有撤回河边一个加工厂坐一夜，外面轮岗，里面蚊虫咬，对岸枪声响。5号天亮，我们趁着大雨大雾，在敌人的枪炮声中踏着公路上用牛粪盖着的反坦克地雷冲到出事的地点，找到了陈锦超参谋、林建荣、袁伟煌的遗体。我和苏明元抬着林建荣的遗体回指挥所，其他的负责抬陈参谋和袁伟煌。刚到指挥所就听到收音机传来一个是中央宣布撤退，一个是越南用中文播发已活捉张万年的消息。张万年师长却在山上指挥所里仰天大笑。奇穷河战役概括为：奇穷河岸炮火起，迷迈山上子弹飞，谅山郊区去救援，遍野地雷和尸体。

　　1979年3月6日开始撤退，边撤边打。我们保卫师指挥所，撤退时，越军将重点放在袭击我师指挥员身上，我们昼夜严加警戒。10号撤到邕宁县那马公社休整，我找到信纸写了封家书：妈妈：我回国了，部队回到邕宁接受中央和祖国人民的慰问。时任国家副主席的王震老将军率中央代表团慰问铁军将士，我们负责警卫工作。我连共牺牲8人，伤20人，我虽然没有显赫的战功，却是从接到参战命令，边界侦察的执行者，两军对阵的开火者，大战支马、禄平、奇穷河、杀回马枪的亲历者。我不是指挥员，我连大多数战友都是分散执行任务，只对本人的战斗经历记忆犹新，对祖国我问心无愧，为能亲自参战而自豪，从1979年元月4日至3月10日，我和铁军侦察连首长和战友並肩与敌人生死搏斗66天，我终生难忘。向牺牲的战友致哀！向首长和战友们敬礼！

　　作者简介：汪胜虎，系原铁军127师侦察连一排三班战士，1957年6月出生，1976年2月入伍，1978年8月在127师侦察连入党，初中学历，7级残疾军人，1978年12月随部队开赴广西中越边境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1980年元月退役。系湖北省通城县塘湖镇润田村人，退伍后在村里任村副主任、主任、党支书24年，现退职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