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吾尔的声音

一个人的地理志

冬天山的喀甫萨朗 (2017)
摄影：Chunfeng Lin

|序

冬天的新疆旅行回来,在过去一个月里听了一千多首维吾尔歌曲。它们在空间上延续了先前那段旅行。我从中选了21首发在这里, 做一次维吾尔音乐的旅行，就是有油馕和玫瑰茶的那种旅行。

|1.

我想，任何民族都很难拒绝维吾尔音乐带来的曼妙体验：奔放的弹拨，沉郁的弦乐，挥之不去的孤独。一首维吾尔民歌像把三百首唐诗酿成一杯美酒，喝一盅像经过这个世间一整段旅途。那些伤感不是负能量，是最微妙的生命现象，是无羁绊思想的泉眼，是不虚的旅途。

|2.

内地人喜欢新疆音乐，但很大程度被娃哈哈，半个月亮，达坂城，一朵玫瑰花搭建起来的"新疆歌曲"固化在一个装修精致的密闭空间。新疆音乐应该是每一个人的音乐，是每一个人的旅行。

|3.

内地人很少有听纯正维吾尔音乐的途径。这一点我们都像游客，想象力很大程度被景点锁住。

|4.

所选歌曲无法代表维吾尔音乐。但这21首歌曲确确实实是从一千多首维吾尔歌曲里选出来的。它们不只代表我爱听，更多的是我觉得一般人都爱听。在此之上我想呈现出（哪怕是一点点）维吾尔歌曲的地域多样性，像最具维吾尔特色的伊犁歌曲，阿图什歌曲，库车歌曲，和田歌曲和哈密歌曲等等。此外我选的大部分是民间歌谣。我一直觉得，一个旋律几段歌词传了几百年，游走几十万公里是真正的奇迹。

|5.

我自己听民歌除了汉语的，比如河湟花儿，还有可以听懂的蒙古语歌曲，很少去查找歌词，知道大概主题即可。不是歌词相对民歌不重要，恰恰相反；主要是歌词译成汉语就像脱水蔬菜。唐诗译成英文一样。不过为了这些维吾尔歌曲，查找了大量资料，稍加注解。毕竟听纯粹维吾尔歌曲的机会对内地人来说不多。遗憾的是，汉语译意无法捕捉到维吾尔语美妙的韵律。

|6.

纯粹是个很模糊的概念。我说的纯粹维吾尔音乐，指的是维吾尔人的声音。1996年6月初夏，一个人在库车的大戈壁徒步去苏巴什古城。经过维吾尔的村庄跪在地上在水渠喝水，大叔带我到家里倒上热茶端出杏子。我怎能忘记他们的声音。

Barquk yolid | 巴楚路上 | 巴楚民歌

歌手 | 阿布都拉·阿布都热伊木 | Abudulla Abdurihim

远远望去就能看到巴楚路上的胡杨

若你爱我 我就会在你身边

若你不爱 我会离你而去

我就要走了 远远离开你

不管你怎么恨我

你总会想念我

我说的那位大叔就像阿布都拉·阿布都热伊木这个样子，不同的是头上戴着库车特有的黑色花帽。我现在也是这个年纪。

两个多月前夜里从特克斯打车回伊犁，半路车在伊犁河谷的土路熄火。月光地和同车的维吾尔小伙谈起维吾尔音乐。我告诉他我最喜欢的歌手是阿布都拉，他说，"像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

许多人称阿布都拉为维吾尔"歌王"。他就出生在巴楚，阿布都拉唱这首巴楚民歌比任何其他歌手更打动人，软润的歌声里流淌着乡愁。阿布都拉回忆小的时候，有时会有乞丐来院子外要饭。乞丐拿一个棍子防止狗咬，他们行乞的时候弹着热瓦普唱着民歌。要不到食物他们不会沮丧，要到食物也不欢喜不做声响。他们只是不停地歌唱。

巴楚人都会唱这首歌，他们管它叫"巴楚之歌"。

Talka tagliri | 果子沟的山 | 伊犁民歌

歌手 | 居来提·伊布拉伊木 | Gheyret Ibrahim

在特克斯旅行的时候伊犁维吾尔朋友告诉我，虽然维吾尔音乐南疆、北疆各地不同，但公认的是伊犁是维吾尔音乐的天堂。"最棒的维吾尔歌手几乎都是伊犁人。"他说。这颠覆了长期以来我以为南疆是维吾尔音乐故乡的想法。

伊犁维吾尔民歌最直观的特点是没有手鼓。手鼓的缺失，意味着伊犁歌曲舞蹈性相对于其它地区维吾尔歌曲来说较弱。伊犁歌曲一听就能听出来，除了音乐的独特，还因为伊犁人的口音。伊犁民歌"王后"赛努拜尔说，"伊犁人说话总是拐来拐去。"在音乐上，这种"拐"是百转柔肠。赛努拜尔还说，伊犁歌曲特别有阳刚之气，"有男子汉的感觉。"

赛努拜尔总结伊犁歌曲的特点说，"演唱者通过伊犁民歌把心里的痛苦宣泄出来。演奏伊犁民歌的时候，观众是坐下来聆听的，好比有一个心里有包袱的人，找一个听他诉说的人，说完会很轻松的感觉是一样的。我有时候参加聚会时，有时候本来是高高兴兴，很热闹的，如果有人请我唱歌我是不唱的，我怕唱完，他们热闹的情绪会变得很忧郁。"赛努拜尔说。

Yaru | 亚鲁 | 喀什民歌

歌手 | 赛努拜尔·吐尔逊 | Sanubar Tursun

掀起你的盖头

让我来看看你美丽的容颜

我恳请你 期盼你的到来

无奈的我不知所措

痛苦的我未能与你相见

敌人想要我的命 痛苦的我看不到你的容颜

敌人持刀想要我的命

无奈的我不知所措

仿佛天要塌下来

痛苦的我看不到你的容颜

哀叹让我辗转反侧

温柔的爱人美如天仙

让恶行消失不见

痛苦的我看不到你的容颜

只有你愿意倾听我的苦衷

何时才能与爱人相守一起

赛努拜尔·吐尔逊 (Sanubar Tursun) 是当今最有声望的维吾尔女歌手、词曲作家。和阿布都拉一样，赛努拜尔演唱最大特点就是让声音像流水一样丝毫不费力地流淌，即便是高音也是在轻轻说给你听，不是唱给你听。赛努拜尔说她从不追求声音的高、亮。

赛努拜尔还是都塔尔演奏家。长于音乐世家，她的父亲原来在伊犁军分区歌舞团演奏扬琴。赛努拜尔有11个兄弟姐妹，都演奏乐器或者唱歌。她说过自己小的时候家里人制作乐器为生，做维吾尔乐器，也做哈萨克乐器。那时生活条件不好，冬不拉做好拿到牧区去和牧民换些食物。赛努拜尔说她是吃哈萨克的饭长大的。

Gulyarehan | 古丽雅尔汗 | 库车民歌

戴着貂皮帽的男人们
是爱上仙女的幸运人

路难走偶尔来上几次
就是折磨我的心上人

库车一边连着戈壁沙漠，一边连着峰峦叠嶂的天山。

穿过土尔扈特蒙古人的巴音布鲁克草原，翻越天山到达南疆的第一站就是库车。20多年来我一直沿着这条固定线路去南疆，即便再绕远，路途充满各种不可言喻的想象。

从草原上买来的健壮的骏马，在满是桑树的小巷里甩动响铃拉着车来往穿梭。90年代初，花两块钱马车夫会带你去库车县城任何一个有树荫的地方。

出了县城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戈壁。石砾上隐约会有一条或几条小路，那是毛驴车压出的车辙。沿着它们一直向北就能走到塔克拉玛干沙漠上的孤零零的苏巴什大寺遗址。魏晋繁荣一时的古城、寺院像是沙漠中的胡杨依旧有生命的迹象。我一直觉得千年前的人还在来往穿梭，只是我看不见。

Lewan yarlar | 可爱的恋人 | 库车民歌

小男孩儿玩得开心
柳枝是他们的骏马

流浪的人哭的伤心
心中想的是他的家

这个视频最开始的镜头就是库车县城北面的克孜尔尕哈烽燧。它有两千年多年历史，是古丝路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烽燧。保存完好归结于干燥的无人的大戈壁

1996年6月我一个人走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到那里。又走了大概这么久到了苏巴什。大戈壁上诺大的古城空无一人。正午的太阳要把人晒晕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管理员。他以为我来盗墓的，那时侯只有盗墓人光顾古城。看我一个人徒步而来，老人带我去了据说只有他知道的几个坟墓。其实就是戈壁滩上不起眼的洞，但是钻进去里洞两边的墙壁上却是精美绝伦的壁画。有一些仿佛刚刚写上去的文字，还有一些是刻刀刻上去的。更古老，更奇特，老人说这是差不多两千年前留下的。我那时在西北民族学院读研究生，老人以为我能读懂。事实上这些文字和我这么多年看到的任何古西域文字都不同，更原始，有点楔形文字，全是符号。

库车，汉代龟兹国所在地。龟兹，以乐舞而闻名。

Mirajhan | 美拉吉汗 | 库车民歌

你独自去了那边
为什么把我留在这边
我的心都破碎了
为什么不让我再看一眼
啊，美丽的美拉吉汗

我歌声就像金丝雀一样
日夜期盼美丽的齐曼
等你等得心都碎了
乌黑双眼快要望穿
啊，亲爱的美拉吉汗

Yusup has hajip | 玉素甫·哈斯·哈吉甫 |

创作歌曲 | 作词：马木提·扎伊提 | 作曲：阿布拉克·阿瓦木斯力

歌手 | 卡米力·吉力力 | Kamil Jilil

您的大名早已传遍世界
您的形象永存在无数人心中
伟大的学者 伟大的诗人
玉素甫·哈斯·哈吉甫

这是歌手卡米力·吉力力 (Kamil Jilil) 在第二季 "yipak yoli sadasi " (丝路好声音) 总决赛夺冠路上演唱的最后一首歌。我用了一个月左右时间看完了完整的三季 "yipak yoli",听了大概一千来首维吾尔歌曲，《玉素甫·哈斯·哈吉甫》是这一千首歌曲中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我甚至喜欢歌手卡米力用尽气力后最后沙哑的声音。

在世界音乐中赞颂学者的歌曲即便有，也不多见。玉素甫·哈斯·哈吉甫是喀拉汗王朝时期（11世纪）维吾尔学者、诗人，叙事长诗《福乐智慧》的作者。

Konglum quxuptu | 意中人 | 阿图什民歌

歌手 | 阿尔金·克里木 | Arkin Kiram

熟了的苹果落在了地上

我要如何表白给意中人

燃起了火烧旺了火星
却让负心人勾去了魂

骑着马去却徒步而回
不得不说是命中注定

这边的田地各色各样
那边的田地各色各样

燃烧我内心的是
如麦粒与胡萝卜般的面色
如月亮的面孔
如星星的眼睛
让我俩远离的为什么却是你自己？

难道人不死吗？
难道人不相爱吗？
相中的情人能不爱吗？

小河有两岸挖到底是石头
让我备受煎熬的是你那黑黑的双眉

燃起了火烧旺了火星
却让负心人勾去了魂

阿图什是维吾尔民间舞蹈的故乡。欢快的阿图什民歌带着浓浓的舞蹈韵味和节奏，让人听到后就要起舞。为了不失这种阿图什风格，我特意找我的师弟阿布都·哈德博士翻译了这首民歌的歌词。师弟翻译的精妙之处不仅在于它还原了这首民歌用火焰、星象、骑手、小河构建的美妙意象，更可贵的是它读起来自带阿图什舞蹈的节奏。伤感的叙事，纵情的舞动，看似矛盾的组合是阿图什民歌对于生之旅途最大的启示。

Anam balsidi | 假如母亲还在 |

歌手 | 阿布都拉·阿布都热伊木 | Abudulla Abdurihim

我的心颤抖 我的心已冷
亲爱的母亲 我是你的孩子
你的生命骨肉  
我要像你一样活着 有没有办法
我会完全遵从您的意愿
您的教导我会自觉听从

母亲你曾年轻美貌过 也曾年老在祖孙面前
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家乡山上
亲爱的母亲您如花一样
我会想念您 思念无价
孩子们犯错了 您还是关心着
您让我存在这世界

我要用星星给你做项链
就如飞鸽一般洁白善良
母亲你就这么放弃我走了吗 ？
来吧母亲 我需要您的怀抱

从古自今每个民族都有歌唱母亲的歌曲，从过世的母亲的角度这是我第一听。很多人说听着听着就哭了，阿布都拉唱到最后自己也哽咽。

Zorihan | 佐尔汗 | 策勒民歌

目前流行的大约60首策勒（和田地区）山歌中一半是以女孩子的名字命名，《佐尔汗》是这其中的一首。相对平原维吾尔地区情歌的含蓄，策勒情歌曲风狂放，没有铺垫和控制。此外每一首策勒情歌背后都有一个感人的叙事，或是真实的故事，或是传说。下面的《阿达尔古丽》和《古丽赛迪汗》都是这样。

Adargul | 阿达尔古丽 | 和田民歌

歌手 | 阿布都卡德尔·亚来力 | Abdukadir Yareli

被苍鹰追逐的小灰兔哟
在戈壁上有它自己的窝
哎，我这可怜的流浪的人
在这世上还有什么？

可怜的双亲生养了我

到茫茫人世来受这般苦
哎，孤苦伶仃的异乡人
伤心的眼泪流成了河

Gulsaydihan | 古丽赛迪汗 | 策勒民歌

你让我走我就走
不让我走我也要走
不管路途多遥远
我一定会找到你，古丽赛迪汗

我该如何是好
我的心已经被你燃烧
无论我们身在何方有多少阻隔
我都会回到你身边，古丽赛迪汗

Aqil | 阿其尔 | 吐鲁番民歌

歌手 | Jam 乐队·穆合甫拉 | 注：Jam 维吾尔语意为"团聚"

美丽的花就要盛开了
它的妖艳刺痛了我的心
我那情人的火焰熊熊燃烧
它通过情丝向我蔓延
反复灼烧着我的爱情

站在坎坷的山路上
脚下石砾满地
青涩的我奔向远方
我忍不住回头
望着牵挂我无人照料的母亲

花儿你盛开吧
尽情地盛开吧
沉睡在花园里的花
你若不盛开
拿什么献给我们的爱情

吐鲁番民歌是北疆维吾尔歌曲的代表。《阿其尔》是吐鲁番民歌的代表。吐鲁番民歌一般音程关系少有大跳，旋律都在五度范围内流动，过程中常有节拍的增加和减少，使得像《阿其尔》这样的民歌结尾处的长音无固定长度，每位歌手演唱都不同。简单说，吐鲁番民歌更自由，更舒缓，如同中北亚平坦辽阔的草原。"阿其尔"是衬词，没有具体含义。

Bayawan | 巴亚湾 | 库车民歌

歌手 | 买买提江·艾买提 | Mamatjan Amat

听说你在安集延
我誓死追寻不怕路途遥远
听说你不再回来
我伤心落泪徘徊在戈壁滩

秋天到了
树叶依旧落地
远方的爱人走进我梦里

送你的皮帽不要丢弃
我总有一天要回去
希望你不要放弃

这首歌又叫《乌鸦你飞向何方》，是由来自乌苏的歌手买买提江在yipak yoli sadasi 现场演唱的。阿布都拉说买买提江的声音有魔力，一点不夸张。"安集延"是9世纪丝绸之路中亚的著名贸易集散地。

Tumuqukum sayraydu | 我的旋木雀纵情歌唱 | 

库车民歌

当恋人在果园里嬉戏

我的旋木雀在纵情歌唱

当夜不能寐把你思念

我浑身的爱烧得更旺

百灵鸟不会边啼鸣边翱翔
心上人会不会边走边唱

单人一手打手鼓，另外一手弹都它尔的演唱方式是库车特有的，成为库车民间音乐的文化符号。演唱库车民歌的女艺人大都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身穿长裙，头戴花帽，耳边插一支鲜红的牡丹花，翘起二郎腿端坐，怀抱一支都它尔。一手弹奏都它尔，另一手臂支着手鼓击打，边奏边唱。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特别方式只限于女艺人，库车男艺人演唱时不用这种形式。

Tar kuqa | 小巷 | 创作歌曲

作词 | 作曲 | 亚森·木合甫力 | 歌手 | 木塔里普· 艾海提 | Mutallip Ahat

我刚出生就看到了你这美丽的小巷
你犹如母亲的怀抱温暖无比

每当我走过你那长长的小路

我都情不自禁流连忘返

虽说你是小巷 你的胸怀宽广无比

你拥有千万个母亲的情义

所以我的心为你而燃烧

无论我身在何方

思念之情犹如火焰

小巷啊，你不仅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你还是千万个热情儿女美丽的摇篮

喀什噶尔留给人最大的印象就老城的那些小巷，也就是这首歌里反复唱的"tar quka" ( 小巷）。其中 kuqa 就是"库车"，所以库车在现代维吾尔语里的意思就是"小巷"。这样的小巷不仅在喀什噶尔，而是遍布维吾尔传统社区。演唱者木塔里普就是喀什人，是驻唱歌手，他最理解小巷的意义所在。木塔里普参加了第一季 yipak yoli sadasi, 进入半决赛（前8）。

Sansaku | 三岔口 | 巴楚民歌 

歌手 | 阿伊加玛丽 |

远望着三岔口的高塔我在深思
我们到底谁有错

你要爱我 我也爱
如果恨我 我就走

望你不要憎恨我
我会永远等你

这是来库尔勒的音乐教师阿伊加玛丽在yipak yoli sadasi 第二季参加比赛时现场演唱的，我个人很喜欢。遗憾的是因无导师转身，阿伊加玛丽在第一轮即遭淘汰。

Yar bamu | 有没有心上人 | 哈密民歌

歌手 | 索迪娅·阿亚·马哈木提 | Sodiya Ay Mahmut

laqin sokkan toxkannig 被鹰追逐的兔子
jaggalda uwasi bar 在荒野上也有个家
man gerip musapirnig 而我这流浪的人
bu xada nimasi bar 在异乡还有什么？
allimu alla yay yar bamu yar bamu 有没有心上人？
korungan tagda kar bamu 前方的山顶有没有雪？
korungan tagda kar bolsa 假如前方山顶有雪
eritkili ar bamu 有没有人能把它融化？

以哈密为代表的东疆民歌保留了古代回鹘音乐的成分。这首歌切分音加维吾尔语韵，比如 yar bamu （有没有心上人）押韵 kar bamu (有没有雪），深情而唯美。附上第二段歌词的拉丁文转音，自行体味维吾尔语言美妙的韵味。值得注意的是这段歌词的前半部分和前面的疏勒民歌《阿达尔古丽》完全一样，这是民间歌曲的特点：一段优美的民谣可能出现在不同地区的不同的民歌中。

Usnarhan | 吾斯娜尔汗 | 哈密民歌

歌手 | 姆拉迪力·哈德尔 | Muradil Kadir

在祖尔克山之间
最美的是夏尔旺草原
美丽的吾斯娜尔汗
陡峭的山峰上的冰川融化了
夏尔旺草原的鲜花盛开了

爬上祖尔克山顶
看见了哈密的果园
伤心痛哭冲下来来到了夏尔旺草原
陡峭的山峰上的冰川融化了
夏尔旺草原的鲜花盛开了

还不如上到祖尔克山顶
一见钟情
看见了阿依拉·海里木的黑眉
陡峭的山峰上的冰川融化了
夏尔旺草原的鲜花盛开了

Qizil gulum | 我的玫瑰 | 罗布泊民歌

我的玫瑰 我眼中的苹果
我该怎么办 我眼中的苹果

如果有一双翅膀能飞向你
我心中的痛苦将会被抚平

我的玫瑰千万次说我爱上你
自从上次亲吻你时光已经很久

如果你明白我的心
我无法猜出你的心

大风刮过屋顶颤动
我的情人双眉起舞

我的玫瑰如果你不懂我
我将离开白杨后的山峰

就像乌云遮住又夺走月亮
就像粮食散落只剩了谷壳

这是一首古老的罗布泊 (Lop Nur) 民歌，它和其它维吾尔民歌风格不同。原生态罗布泊民歌就是清唱，没有任何乐器伴奏，包括手鼓。罗布泊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库姆塔格沙漠之间，由于偏僻，从古自今来往罗布泊都十分艰难。我的师弟哈德曾于1997年从库尔勒进罗布泊做过调查，写过一篇非常有趣的调查笔记，记录了罗布人的风俗。

Dolan muqam | 刀郎木卡姆 | 刀郎民歌

这首刀郎木卡姆是师弟哈德几天前推荐给我。木卡姆序曲是男人的音乐。这是惟一一次听到女声演唱木卡姆最前面的散板。男声嘶喊已经很震撼了，这次听女声更震撼灵魂。

木卡姆 (muqam) 的意思是大型套曲。在音乐结构上木卡姆按演奏顺序分三大单元：大乃额曼（naghma, 节奏复杂）、达斯坦（dastan, 节奏稳定）和麦西莱普（mashrap, 节奏欢快）。

听多了木卡姆会发现，琼乃额曼（最前面的散板，序曲常有合唱）有南疆民歌的味道，中间的达斯坦和最后的麦西莱普则有伊犁民歌的特点。赛努拜尔解释说，从这一点看，维吾尔的木卡姆能流传下来，凝聚了南疆和北疆所有艺人的心血。

木卡姆有很多种。除了古典十二木卡姆外，还有伊犁木卡姆、吐鲁番木卡姆、刀郎木卡姆等等。古典木卡姆里边，手鼓就像指挥，演唱者跟着手鼓找节奏。伊犁木卡姆是个特例，没有手鼓。

参考文献：
阿布都·哈德, (2002), "维吾尔族民间歌谣中的’孤独’情节探析"，《西北民族学院学报》，第4期。

伊犁木卡姆：赛努拜尔·吐尔逊自述。

陈婷婷，吐尔洪·司拉吉，(2015), "吐鲁番维吾尔民族音乐特征分析"，《音乐时空》，第14期。

杨叶, (2014), "库车民歌音乐特征分析", 《新疆艺术学院学报》，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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