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修东大堰

厚德载物

离开我当知青的汉源四十年后的2016年4月一天,曾在丰厚公社和唐家公社的知青共4位,邀约到汉源宜东镇,那天一早我们开车从九襄出发,沿九宜公路走走停停,1个小时后就到了宜东镇。 <div>  </div><div> 没有心思去欣赏沿途的景致,九宜公路还是40年前那条碎石路,今天却硬化成了水泥路,好像还要宽敞了些。本来打算去看看当年的“一碗水”修东大堰地方,却怎么也没找到当年的旧址和感觉,于是我们到了宜东镇老街。 </div><div><br></div><div> 老街不宽,大致不到4米左右的,两边是门板铺面。街上人不多,没有了以前的热闹。不少的房门都上了锁,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街的那头一家农户老俩口,不紧不忙的剥着玉米粒,不远处还有一家打锅盔的摊子开着。 </div><div><br></div><div> 冷冷清清的老街,漫无目的走着,还想寻找那些过去时光的痕迹。倘徉在宜东清冷的老街上,思绪回到我曾经修东大堰的日子。 </div><div><br></div><div> 那是1976年2月的一天,中午刚收工回到堂屋坐下,生产队曹队长来了对我说:“你和世全两人去修东大堰,明天就走,工分队上记满分10分,工地还要管饭”。心想还不错,我们知青在生产队做一天活路才8分工,10分工折算才二角八分钱。修堰能挣10分工还管吃。心里盘算着划得来,答应了队长。 </div><div><br></div><div> 我们去修堰的地方叫“一碗水”,它是东大堰取水的源头,属于宜东镇管。堰沟大队我和世全两个知青被派去修堰,全公社知青还有大庄大队的文明、唐三娃。整个丰厚公社修堰的有五六十人吧。后来听社员说的,东大堰主要引水到上半县,就是九襄、丰厚、大田、富春、唐家一带,堰长有一百多华里。 1958年“大跃进”那会开始修,因为种种原因停了下来,没有建成使用。这次是第二次接着修堰。 </div><div><br></div><div> 第二天一早我和世全背着铺盖出发了,从队上到宜东的“一碗水”工地大约有二十多里路,出了九襄镇到宜东的路全是碎石铺成的,偶有拖拉机路过扬起浓浓的尘土。九襄到宜东每天就一趟班车,知青第一年每月8元补贴,我们舍不得花钱坐车只好走路去。 </div><div><br></div><div> 下午才走拢宜东的“一碗水”工地,我和世全安顿在堰道对面山上的一户社员家。突击队郝队长说,今天就不干活了,明天早上到对面堰口劳动。 </div><div><br></div><div> 东大堰是沿山而建,修在半山腰,一面依山,另一面要堡坎,形成一个5、6米宽的沟渠。那会施工修堰没有机械工具,有的就是钢钎、二火锤。全靠炸药爆破和肩挑背磨。有经验社员分配做带技术性的“堡坎”活路,我和世全只能干些背石灰、挖土方的打杂的活。最多的时候就是到山下去背石灰上来,一人一个“夹背”从2、3里路的山下背到工地。 </div><div><br></div><div> 二月的宜东一到傍晚时分,就刮起“嗖嗖”的冷风。背着几十斤重装有石灰的夹背,沿着刚砌好的堰墙吃力的走,大风把广播线吹得“吱吱”发响。呛着风、喘着粗气,逆风而行,倍感吃力。更恼火的是,在山下吃过晚饭后还要过一道沟,爬到对面山上借宿的社员家才能休息。 </div><div><br></div><div> 房东大婶姓郝,我们叫她郝大婶,大婶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非常朴实的社员,她没有过多的话,我们和她打招呼,郝大婶只是微微一笑就当是回答了我们。她家就一间土墙的房子,搭了一个简陋的‘’阁楼‘’,阁楼上只能躬着身子,没法站立行走。晚上,我们搬放好梯子爬上去就睡觉。离房子不远处有脸盆大小一处浸水,就是她家的水源了,吃水、洗衣都靠这凼浸水。水是从黄土凼凼浸出来的,还得轻脚轻手的舀,动作一旦大了水就成黄泥巴水。在修东大堰那些天,我们早晚洗漱、洗衣用水都靠这凼水。有一天晚上,我们洗完衣服,一边围着堂屋里地炉向火,一边烤我们的衣服,郝大婶看见了执意要帮我们烤衣服。跳跃的炉火在寒冷的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温暖,哪怕是时隔多年,只要想起这情景我的眼眶就会湿润起来。 </div><div><br></div><div> 在修东大堰的日子里,不只是累,生活也很艰苦。每个星期才有一次打牙祭,还是俏荤菜。记得有一天中午吃回锅肉。刚把一盆子回锅肉端出来正准备打菜的时候,突然有个社员喊着说:“这样打不得行哦,上次打牙祭的时候,我碗里都是菜菜,就没有一片肉”。话还没有说完,其他社员就起哄起来。“就是,这样打不公平”,“分开来打才对”,打菜的社员一脸不高兴的说,“大家说咋个打菜才公平”。社员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这样嘛,把肉和蒜苗分开,先分肉,再分蒜苗”。于是突击队郝队长找来一杆称,先称肉,一人一份直到分完,又称蒜苗。虽然麻烦,但大家觉得公平。这也难怪,那会大家肚子里痨肠寡肚的没有油水,活路也累,想起用这样的办法也很正常。 </div><div><br></div><div> 修东大堰期间,我和世全请假回了一趟生产队。为了想在队上多待一会,天没有亮,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就从“一碗水”往九襄方向走去。沿着碎石公路高一脚矮一脚的疾走,刚拐过一个弯,世全突然放慢脚步说,“你看,前头有个火球哇”,我仔细一看,不远处还真有个一闪一闪的火球,绿荫绿暇的在动。莫不是鬼 火,心里暗暗的想着,后背一股凉气袭来,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说,是不是鬼火哦?我感觉我的话从喉咙边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世全没有回答我,只是脚步越来越慢了。我突然想起社员说过,鬼火是要动的,会跟着人走。我马上说:我们不忙走,看那个火球动不动。于是我们停下的脚步。注视那个忽闪忽闪的火球老半天,确定火球好像没有动,我们俩才慢慢向前面走去,刚一走动,好像火球也在动,这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离火球越来越近了,才看出是公路边农家的窗子透出了的光。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自己吓自己,我俩相视一笑,继续往回生产队的方向走去。 </div><div><br></div><div> 公社突击队完成了东大堰修建的500多米任务后,那是4月中旬的一天,郝大婶晓得我们要离开她家了。早上,我们默默地收拾铺盖和衣物,整个屋子没有说话声,清静得出奇。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愫弥漫开来。是啊,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郝大婶像亲人般的待我们,她以朴实善良举动帮助和照顾我们,今天的离开,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天呢。想到这里不禁让人难受起来。郝大婶说,你们这些知青娃儿遭罪哦,那么小就来修东大堰。还是世全接过话茬:“郝大婶,我们一会就回生产队了,谢谢你给我们的照顾,有空到我们队上来耍嘛”。郝大婶再没有说话,拉起她身上的围腰擦着眼睛。收拾完了,和郝大婶道别后,我们背着铺盖往山下走去。 </div><div> </div><div> 我们到了山脚下,当我回头仰望半山腰那间孤零零的小屋时,看见郝大婶还站在山杠杠上不停的挥手。我鼻子发酸,不禁泪流满面。 </div><div><br></div><div> 2018年3月9日</div><div><br></div><div>作者:倪帮荣,原成都24中高中毕业,1975年7月下乡到雅安汉源县丰厚公社堰沟二队, 1977年入伍,后返回成都。</div> <h3>丰厚,唐家知青于2016年再访汉源宜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