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俏

洛阳四绝

　　“凌寒冒雪几经霜,一沐春风万顷黄。映带斜阳金满眼,英残骨碎籽犹香。”
一阵春风，一场春雨，催生着油菜花开，曹娥江边的江滩田野上被橙黄色的油菜花染成金色一片。
油菜经过隆冬漫漫煎熬，迎来一场场春雨的滋润，它的叶片铆足劲儿地生发，长得肥绿油亮，肥厚的叶片间早已抽发出淡绿色的青薹了，那些花儿并不大，一簇簇密密匝匝地挨着，这茬儿开过了，那茬儿又紧接着绽放。四片花瓣，整齐地围绕着花蕊，朴实个性。花瓣十分精致，有细细的纹路，那是技艺多么高超的雕刻家也无法雕琢出来的。中间的花蕊弯曲着凑在一块，仿佛在说着悄悄话。它有粗壮的根茎，茂密的叶，有着像栽种它们的农民们一样的淳朴与粗犷。
油菜花的外貌极是平凡。它们没有月季、玫瑰、牡丹那样层层叠叠的花瓣与多变的姿态，奇异的色彩。它们只是自始至终的黄色，那样充满朝气的黄色，仿佛那阳光沉淀下来了，沉淀在薄薄的花瓣尖上。
放眼远望，江滩田野的油菜花像金色毡毯，在款款的春风里飘摇，把整个江边都染上金色，将曹娥江两岸沉浸在这蔚为壮观的橙黄之中。油菜花朴素清雅，落落大方，就像乡间的姐妹，不爱涂脂抹粉，着意打扮，不懂矫揉造作，招摇风清，它们扎根于一方沃土，只要春风送来一分暖意，春雨洒下一片情丝，油菜花们就赶趟儿似地绽放，红红火火，热热烈烈，蔓延成故乡田野上最美丽的风景。
油菜花的香味却是别具一格。捧起一朵，淡淡的香味便萦绕在鼻尖，从花蕊中源源不断地溢流出来，让你情不自禁地把鼻子往前一凑再凑。一下碰到了细细的花蕊，就会让花粉把你染成了黄鼻头。要是油菜花们手拉手聚在一块，那香味可就不得了了。微风吹过，那金黄的香气铺天盖地地涌来，让你贪婪地大吸一口，哇，暖暖的香味弥留在齿畔，让你的喉咙也甜甜的。蜜蜂、菜蝶你来我往，围着花儿们久久不肯离去。它们也像你一样，让这香味给醉倒了。
油菜花有着栽种它们的农民们一样的淳朴与简约。它们虽没有玫瑰牡丹那般层层叠叠的花瓣、多变的姿态以及人为赋予的雍容华贵，但它们自始至终保持着充满朝气的黄色，仿佛阳光沉淀了下来，落在了那薄薄的四片对称的花瓣上。花是不飞的蝶，蝶是会飞的花，只有那些玲珑的蜂蝶离开了那一望无际的黄色花海，我们才可以真切地体味到杨万里的名句“飞入菜花无处寻”。油菜花的花香更是别具一格，凑近一朵，淡淡的香味从花蕊中源源不断地流溢出来，萦绕在鼻尖，让人情不自禁地把鼻子往前一凑再凑，直至染成黄鼻头为止。贪婪地进行深呼吸，迎合嗅觉的香味暖暖地弥留鼻翼间，甚至渗透齿畔，让你的喉咙也觉得甜津津的。此时的我，便是一只“人蜂”了，早让这香味给迷倒熏倒了。
油菜花开是春，花落亦是春天，任由春去春来，时光荏苒，漫过唐时风宋时雨，旧时风月，这油菜花，早已浸染了春天的颜色，只待一个莺飞草长的日子，在这个春风荡漾的季节，清纯朴素的油菜花盛开在我的心里，自由绽放。
这就是曹娥江边的油菜花，一沐春风万顷黄的油菜花！

　　有一首描写油菜花的诗，很生动，很形象。其中一句“一沐春风万顷黄”，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霸道却真实。春风里，油菜花铺天盖地开放的盛大气势，跃然纸上。
每年三、四月，正是油菜花绽放的季节。油菜开花，只开在乡下。街道上，公园里，是长不出油菜花的。这是一种非常农民、非常乡野的花儿，带着浓郁的乡土气息。花开时节，田野里，山坡上，小河旁，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浅黄、金黄、透明的黄，整个乡村，都被染成黄色。黄灿灿的花瓣，让广袤的乡村犹如披上了一层黄色的地毯，大气，辉煌，又晃眼。在油菜花面前，乡下的桃花，李花，杏花，都不过是春天里的些许点缀而已。
很幸运，上班的地方正在乡下。大楼朝东。隔一条马路，是一个千亩大畈，会宫大畈。大畈里，田地平整，沟渠纵横，适合耕作。靠近集镇，能有这么一大片宜耕地，很是不易。一茬一茬的，农民们精耕细作，应季而耕。当然，大畈里永远少不了一季油菜。
春天一到，油菜花便星星点点地开起来。开到盛时，满田畈金黄金黄。站在窗口，举目望去，眼前一片金色的海洋，有点眩晕，让人有置身仙境的错觉。
打开窗户，偶尔也有油菜花香飘过来，一阵一阵，淡淡的。有时，坐在桌前，一楞神，忽的就闻到了油菜花香，似有却无。回头看看，只见玻璃窗紧闭，瞬间清醒，一种幻觉，做梦似的。
我决意走进这片花的海洋。有一天下午，就真的去了。田间的小路狭窄而柔软，两边地里的油菜快长到一起，只有一点点缝隙，不易穿过。我慢慢地迈腿，轻轻提脚，生怕折断了花枝。
我这才注视起油菜花来。油菜杆上，花儿很多，也很小，很脆弱的模样。每朵花有四片鹅黄色的花瓣，花蕊颜色稍深一点。碰一下，花粉沾衣，花瓣也极易脱落。说实话，单独的一株油菜，或许并不美丽，甚至有点卑微。但这看似卑微的油菜，一旦成片成片地开放，那种宏大的气场，令人敬畏，让人沉醉。
抵达大畈深处，蜜蜂渐多起来。或盘旋，或停驻，嗡嗡地叫着，忙碌得很。这里，油菜花的香味也浓起来。这明显是一种花粉的香味，这种香味似乎有形状，固体一般。而且， 它让我想起了年少时的那种感觉。十五岁那年，我经过一片油菜地，闻到了一种浓密的花香。多年过去，那种感觉，从未再有过。
走走停停，约摸二十几分钟，终于上了会宫河的河堤。穿行在田畈中的会宫河，是会宫的一条主要河流，安静得有点落寞。河对岸，是城山村田地。地里，依然是金黄金黄的油菜花，直达远方的山脚。南风吹拂，花海颤动，如浪花般，一波波地涌来，撩拨人的心扉。
回望来时路，街道依稀可见。大楼在如此纯粹的黄花掩映下，格外端庄。不远处，几处村庄，数户民居，被农民自己种植的黄花所环绕，分外秀美。这个油菜开花的春天，我恬静的乡村，如朦胧诗一般，简洁而神秘。
我忽然明白，油菜花再美，是离不开村落的。没有民居的的衬托，油菜花就失了乡村的质朴，田园也会失了灵性。油菜花的美，就美在与山水田园和农村人居的完美融合。
会宫大地多山场。我更喜欢山坡地的油菜花。这几天，无论是画山脚下，还是杀虎台旁，都有大片的油菜花盛开。这些油菜花梯田，从水岸开始，递进到山坡，甚至漫过坡顶，映黄天际，层层叠叠，异常美丽。远远望去，宛如一幅幅壮丽的油画，让人惊艳，让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