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把他乡作故乡

九九艳阳天

母亲十六岁时和外公从湖南省醴陵市下放到我们村，听说母亲当时貌美如花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十九岁时嫁给父亲（当时公社仅有的几名拖拉机司机之一）后来有了可以返城的政策，外公顺利返城，母亲几次放弃返城机会留在农村。

前几天母亲的小学同学几经周折终于找到母亲的联系方式，非要拉母亲进同学群，母亲不好推辞，一进群就炸开了锅，都说母亲是当年的班花，漂亮，能干，热情地欢迎母亲加入。特别是那个找到母亲联系方式的男同学尤为热情。可时隔五十多年一切早已时过境迁，对母亲来说有些陌生，有些情怯，有些自卑……我能感受母亲内心的矛盾，所以不管群里的同学怎样热情呼唤，她只听不回应，我觉得母亲这样不妥当劝她回复，可母亲说家乡话已讲得不顺溜了，打字动作慢眼睛看不清，于是由我代她回复和问候。我看到妈妈的女同学虽都已年过花甲但都体态优雅，风韵犹存！男同学都老当益壮，意气风发！内心深处替妈妈感到惋惜，如果妈妈当年选择返城是不是过着像她们那样的生活。

晚上我们围炉夜话，帮妈妈剪指甲，轻轻触碰到妈妈的手内心微微一震，妈妈的手曾经是怎样的灵巧：拂过我的头发，摸过我的脸庞，它曾为我们裁剪过漂亮的花衣裳；为我们制作过美味的食物；为我们准备过冬日温暖的棉衣……如今这双温暖灵巧的手，已经僵硬笨拙，青筋裸露布满老年斑。我轻轻捧起妈妈的手小心地修剪指甲，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帮妈妈剪完指甲发现爸爸的指甲也该修剪了，且指甲里还能看见一些污渍。我立刻要帮他剪，可爸爸却说："我是故意留着，帮你妈妈抓痒的"。我们都嫌弃地哈哈大笑，爸爸总是在我们面前肆无忌惮地表达对妈妈的宠爱，不亚于现在的年轻人秀恩爱，撒一地狗粮。😂😂😂

爸爸在言谈举止都流露出对妈妈的爱，在他们那个年代的农村，夫妻之间都羞于呼对方名字，大部分都称孩子他妈或是孩子他爸……而爸爸总是亲昵地称呼妈妈的名字，以至于邻居顽皮的男孩总是在我面前，怪模怪样模仿爸爸亲昵地称呼妈妈名字，每次都追着他打追过几条巷子。

爸爸偶尔会很风趣，他的笑话会让原本生气的妈妈笑上好几天，而且有些经典的段子会成为家族的暗语。他带给我们的快乐，就像一剂良药，哪怕日子再晦暗也能让阳光照进心房！

爸爸最怕妈妈生病， 妈妈一生病爸爸就像个六神无主的孩子，焦虑地问个不停，恨不得替她受过，耐心伺候寸步不离，平常从不进厨房的人也能弄出可口的饭菜。

虽然他们总是为一些小事争吵，可每次获胜的都是妈妈，曾经偷偷地为爸爸报复不平，可后来知道这一切都缘于爱。是爸爸的宠爱让妈妈变得强势，任性。妈妈时常责怪我们姐妹没用，对自己的丈夫总是束手无策，她不知道自己是何其幸运遇上一个深爱她的丈夫，愿意一辈子爱着她宠着她。而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真正遇见爱情，一辈子白首不离弃！

因为彼此深爱，所以爸爸放弃美好的前程与家庭成分不好的妈妈结为连理；因为彼此深爱，妈妈几次放弃返城机会毅然选择留在农村。因为深爱，他们不管生活如何艰难他们从不彼此抱怨。我曾问妈妈有没有后悔过？妈妈说如果返城就没有这一群可爱的儿女，没有我们这一大家子。所以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当初的选择。

再看妈妈的同学群我不再为妈妈感到惋惜，因为幸福不是看你外表有多荣耀，衣着有多光鲜，而是一路走来你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是人生路上喜怒哀乐有人分享，苦痛冷暖有人知晓 ！自从妈妈嫁给爸爸，便相濡以沫，携手同行！妈妈早忘记自己是来自城里的漂亮姑娘，跟着生产队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爸爸一起赡养父母，养育孩子，关照父亲的兄弟姐妹，与大家融为一体，不知不觉中早已把他乡作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