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老家在哪里?</h3><h3> 说到老家,我不得不费一些口舌。</h3><h3> 老家是湖北仙桃彭场,我出生在那里,如果论籍贯,算是地地道道的仙桃人。一九五九年,父母带着我和一个妹妹,举家迁往洪湖,在离县城不远的大口安了家。当时这里是一个鸭业合作社,男性以放鸭为业,女性留守家中种田,后来鸭业合作社改为原种场,是国营单位,叫做洪湖县原种场,直接隶属于农业局。我从三岁一直到十八岁,都生活在这个叫做大口的地方。大约在一九七三年,原小港农场有两个队并入到原种场,那两个队属于小港农场管辖时,就叫二队和五队,并入后,它们的名称不变,我居住了十五年的大口便称作一队,然后又把原来二队、五队的土地划拨一部分,成立了三队、四队两个队,以后又增加了一个七队,另外,把原洪湖区的一个大队也并入到原种场,场部设在二队与四队之间,因所在地有一条河,名蔡家河,因此,场名也改为蔡家河原种场。这些生产队,包括一队,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他们来自于四面八方,尤其是二队和五队,基本上都是来自于省外,以河南人居多。高中毕业后,我的家搬往了四队,于是我离开了生活了15年的大口。在四队劳动了一段时间以后,又被调往五队任副队长。</h3><h3>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我考上了大学,一九七八年三月去上大学,从此就算离开了我生活过的地方,尽管后来有一段时间会回去,但时间都很短暂。一九八九年,母亲去世以后,我们居住的房子卖给了别人,于是,我就再没有踏足过这块土地。</h3><h3> 前些天,连襟告诉我,说城区新修了一条公路,非常漂亮,一直修到了原种场,我听了以后,动了心,想去看看。昨天,和太太一起,驱车去感受新修的公路。新公路双向八车道,非常宽阔,公路两边,都装上了路灯,这架势,俨然城区今后发展会把这里作为一个方向。原来的公路,依内荆河而建,曲折,现在新修的公路,笔直,到达原种场场部的距离虽然差不多,但新修公路的气派,是旧有公路无法比拟的。</h3> <h3> 看了宽敞的现代化公路,又想到去踏足一下我已经久违了的土地,寻找我过去的家。先到四队,我们原先居住的砖瓦平房全不见踪影,两层或者三层的楼房,一排又一排,我家原来居住的那一排的方位,我根本无法找到,后来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停下车来,问一个年轻人,"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还真是这种感觉,年轻人不认识我,问我找谁,然后带我去见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认出了我,叫出了我的名字,可是我一下子没有认出他的父亲,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在这位年轻人的父亲的指引下,我来到了我家原来住的那一排房子的原址,但旧貌已成新颜,原来的砖瓦平房形影全无,代之而起的都是三层楼房,我家原来的地基,已经三易其手,也被三层高的楼房所代替,房主我不认识,隔壁两家,都是我家原来的邻居,依然依顺序居住着,不过他们住的,也是崭新的三层楼房了。我紧隔壁的那家,男主人姓谢,女主人姓李,比我父母小不了几岁,过去我喊他们谢叔子李婶娘,谢叔子已经作古,李婶娘刚刚80岁,拄着拐杖,显得老态龙钟。再过去的一家,男主人姓李,女主人姓谭,但是湖南人,过去我喊他们李队长谭婶娘,因为男主人做过队长,是一个农业方面的土专家。两位老人家一位82岁,一位79岁,也都显得老态龙钟。见到他们,我不禁唏嘘,感叹这岁月的无情,我离开时,他们都是正当壮年啊,转眼间,他们都变成了这个模样。我问曾经做过四队队长,领导过我的赵队长和他的老伴平婶娘,谭婶娘这位老人家热心快肠,带着我向北面行走,来到了赵队长的家。这两位老人家精神矍铄一些,在他们家里,我们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下他们的状况。赵队长告诉我,他老伴每月有1800多元的退休金,他自己有2000多元的退休金,加在一起,有近4000元,自己有菜园,除了买肉买鱼外花不了多少钱外,小日子过得还十分惬意。末了,他们对我叹息说:"你爸爸姆妈想不起福,那么早就走了,不然现在也和我们一样。"我母亲60岁不到便因病去世,父亲虽然活到了73岁,但那时候一些政策没有落实,退休金微薄不能再微薄,我当然为他们遗憾,但看到还活着的那些老人,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我也为他们高兴。</h3> <h3> 离开他们后,我又来到我曾经居住过15年的大口,我的童年少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有我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大口,顾名思义,它一定与河或者与湖有关。正是这样,它是一个紧靠河流也紧靠湖泊的地方。它躺在内荆河的东岸,对面,就是全国第七大的淡水湖泊洪湖,南面,有一条无名小河,本与内荆河想通,后来被废弃,成了一条被一段一段拦截的死河。从县城新堤向北的公路也贯穿大口,我们小时候,这里算得上是一块宝地,陆路、水路,它都得尽便利,与县城相距也不过10公里。公路,是石子路面,碎石杂陈,凹凸不平,我们小时候总爱打赤脚行走,双脚的脚趾头,总被踢得鲜血淋淋,踢破了,不穿鞋,好不容易结痂了,又被踢破,反反复复。内荆河直达县城新堤,去新堤,人们把它叫做上街,上街是经常的,除了走路,更多的是木船,过去单位都有船,除了少数女性不会驾船外,男人女人,上街都会结伴驾船,因此,小小的我们,也会随着父母,坐在木船中,看着大人荡着双桨,划动着平静的河水,一路前行。六间(故乡读gān音)屋、八间屋、十二间屋,是我们对所居住的房子的称呼,这些房子,有砖瓦房,有茅草房。砖瓦房,红砖红瓦,六间屋、八间屋都是,贫下中农可以居住,茅草房,屋顶所用材料为茅草,墙壁则是立一些木柱,然后绞一些很粗的稻草绳子,家乡人把这种稻草绳子叫做yà子,捆绑在竹竿上,再一根一根并整齐,用竹篾扎好形成墙面,最后和好稀泥,把稀泥抹在墙面上,抹平,干了,就会起到挡风的作用,也可以保护稻草 yà子 ,不至于很快烂掉。这样的房子,住的都是一些家庭出生不好的人家,或者晚来的人家。我家最早住的就是这样的草房子。这些房子,一共26间,都在我所说的无名小河边,后来,随着入场人家的增多,又在内荆河边做了一些房子,后来做的这些房子,就再没有茅草房了。</h3><h3> 这一次到了大口,我来到内荆河边,那一排背对内荆河的砖瓦平房居然还在,只是极少有人居住。这一排房子,至少有50年以上的历史了,因为我们还不到十岁时,就有了这些房子。历经50多年风雨,虽然破败,但是它还如跛脚鸭一样站立在那里,也算是一个奇迹。它的对面,是一排面向内荆河的楼房,两层或者三层,相向而立反差巨大的两排房子,似乎在各自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一个说,我是贫穷的符号,一穷就是几十年;一个说,我是富裕的代码,期望子孙后代都能幸福。</h3><h3> 我向人打听佑兰大爷,这里的爷,不是祖辈,而是父辈,不是男性,而是女性,每个地方对人的称呼都有些千奇百怪,很难说清它的来由。大爷,相当于姑妈,被我称为佑兰大爷的,也并不是我的亲姑妈,她姓陈,与我同姓,因此便称呼她为大爷。佑兰大爷做过妇女队长,是一位非常善良的长辈,我女儿出生后不几天,因为我母亲中风瘫痪在床,这位老人家还来我家帮我料理了一天的家务和照顾孩子,滴水之恩,总是萦绕在心,所以要特地拜访这位老人家。人家告诉我她的家,我进去,她的儿子在,带我们去菜地,见到了老人家,我喊她,老人家居然不认识我,也难怪,几十年不见了,她老了,佝偻着腰,完全没有了我记忆中的那种形象,我也老了,头童齿豁,老人家的记忆里,还是我年轻时风华正茂的样子,眼前的这样一位半老秃头,怎么能与当时的我有半点相像呢!</h3> <h3> 告别了老人家后,在驱车回城区的路上,我在想,我虽然出生在仙桃,但在这里度过了儿时少年,居住的时间并不算短,因此,它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老家,这一次与它近距离接触,看着这亲切而又陌生的土地,看着还不多的我认识他们他们却认不出我的几个老人家,有几许伤感。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亲吻这块土地,以后不会再来,因为如果再来,那些后生小子真会"笑问客从何处来"!</h3><h3><br /></h3><h3> 陈祥俊2018年2月24日写于手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