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五六十年代,那个在庄稼人生命的长河中,照亮他们心窝窝的一个小小物件煤油灯,现在已经遥不可及。但每每想起,却欣喜地发现,在我记忆的一隅,竟依然保留着它的位置。</h1> <h1>记得那时候,煤油灯就是给农家带来光明的唯一物件。一提起煤油灯,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一豆灯火,浅浅的,黄黄的,映着团团光晕。每当夜幕降临,山村农家的窗户上,一豆灯火亮起,瞬间汇成一片,犹如大海中的点点渔火,迷迷漓漓,浩瀚、静谧而温馨。</h1> <h1>屋内,亦是一豆灯火,淡雅别致,闪闪烁烁,就映出青瓦房斑驳的泥土墙上的绰绰剪影,这不啻忠实地记录着农家的生活起居,清晰地刻画出孩子们童年成长的漫漫经历。</h1> <h1>哦!一豆灯火,那是暗夜里孤单的精灵,带着清高,带着诗意,带着希冀……</h1> <h1>其实,究根溯源,煤油灯的前身是清油灯。依稀记得,五十年代的初期,我们老家那儿,还有用清油即食用油照明的。那是给底座上插一节短棍,上面托着一个边上带嘴子的小铁碗,再给嘴子穿上棉捻,极简单的一个灯具就做成了(市面上也有此类铸铁的灯具出售)。铁碗添满清油,棉捻汪在油里,一头穿过嘴子(也有叫灯舌的),点燃,光焰摇曳,油的香味也就弥漫开来。</h1> <h1>有了煤油后,煤油灯就应运而生。清油灯自然让位给了煤油灯。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随着生活的脚步声,煤油灯也在不断地变化着。最初,煤油灯极简陋,也就是一个不大的玻璃瓶,盖子上插一根细而短的铁皮管子,给管子穿上棉捻 ,一盏自制的煤油灯就做成了。经济、实用、方便。要说它是煤油灯的鼻祖,也不为过。事实证明,在农家煤油灯的发展历史中,它始终占有一席之地,而且迟迟退去不了。</h1> <h1>后来,一种带着葫芦形玻璃罩子的煤油灯走进农家的生活。这种灯安有调节旋钮,光焰可调大可调小。玻璃罩子起着聚光及散射的物理作用,光线自然就亮了许多。但据我观察,这种灯在农家并没有得到普及,究其原因,一是比起自制灯价钱要贵,二是玻璃罩子容易打碎,三是要经常去擦拭被烟熏黑了的罩子,也够烦人的。没有了自制灯经济、实用,随手可端,随处可放,即使打碎了,也不心疼的特点和优势,便是制约这种玻璃灯畏畏缩缩进不了大部分农家门的主因所在。</h1> <h1>再后来,一种提式煤油灯闪亮登场。这种灯,应该是第二种煤油灯的改进版。像一个小提桶,下部盒子盛煤油,中部安着玻璃罩子,上部增加一个盖子。这种灯的特点是盛油多,可提可挂,可防风可防雨,受到夜晚外出人员的青睐。老家人称为马灯,大概这是马车夫的必备品,名字即由此而来。</h1> <h1>煤油灯虽然种类不同,形状各异,但点燃后的效果却不分伯仲。在一团不大的灯光下,映出的是做活,写作业 ,看书人的身影。夜很深了,那一豆灯火显得昏昏欲睡,但,灯下的人依然忙碌着,忙碌着……</h1> <h1>我家的煤油灯一般都是玻璃瓶子做的那种简易类型。每到晚上,地里活儿忙罢的母亲,还要在这种煤油灯下,纺线或织布。那嗡嗡的纺车声,那哒哒的布机声,就在这一豆灯火中轻盈地传递着,把孩子们送进梦乡……</h1> <h1>最倾心的,莫过于在老宅寂静的夜晚,围坐在炕头上,让炕栏上煤油灯的光亮把用手指比划的动物如兔、马或鸭子的剪影涂抹在墙上,栩栩如生,趣味盎然,成为一代人难忘的记忆。或偎依在母亲身旁,听母亲一边做针线活一边从"毛猴娶媳妇……"开始,讲一些妖狐仙魅和才子佳人凡夫走卒悲欢离合的故事。这时,煤油灯映在墙上人的影子,静静的,纹丝不动,在一豆灯火朦胧的意境中,这些脍炙人口的故事就植根在孩子们的心里。这时,煤油灯已燃了许久,那捻头上便结有一粒红若丹砂的灯花"嘭嗤"爆裂,灯光也就随之黯淡了许多。母亲说罢一句"灯花爆,喜事到"后,便用针头挑去灯花,油灯又豁然亮了起来。此时,生活中的风花雪月、欢乐和痛苦,就在这煤油灯的光亮里,展示出赤橙红绿的色彩、青蓝紫白的风韵,瞬间便定格在我们的记忆里,成为永恒。</h1> <h1>最值得怀念的,就是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情景。那时,要求学生自备灯具。我们就用墨水瓶做成煤油灯,人守一盏,走进教室一看,嗬!四十几盏煤油灯同时点亮,用"灯火辉煌"来形容也不为过。尽管烟熏火燎,气味呛鼻,但大家全然不顾,照样安心地写着作业或温习功课。不论刮风下雨,还是天寒地冻,那盏小小的煤油灯就带在身边,陪伴着孩子们上学放学好几年。我们的灵魂就在这匆忙中翩跹于墨香之间,接受着知识的"洗礼。"</h1> <h1>七十年代后期,家乡通了电,安上了电灯,才告别了使用煤油灯的日子。后来,渐渐地,煤油灯居然成为一种累赘,就被彻底地遗弃了。现在要想一睹煤油灯的"芳容",就只有在供游乐的民俗村里还可见到它的身影。</h1> <h3>煤油灯,不起眼,是小到极至的物品;煤油灯,不值钱,很少的钱就可添置一盏。甚至那"一豆灯火"也是那样的卑微。然而,它却雄居乡村历史地位千百年,无人轻易可以撼动,成为农人们生活中须臾不可离开的"宝贝",亦成为那个年代难以磨灭的印记。</h3>2018-2-12写于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