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结·不了情

空谷幽兰·陶维全

　　再平常不过“乌龟盖”似的南园，还是作为我开篇朴素的风景！丰年的两场大雪滋润后，初春，乍暖还寒之时，园中的麦苗，地头的蒜苗、豌豆、小青菜，坑沿上还有蚕豆和前年刚栽的桂花树等已经泛绿，正听从春天的召唤……

说是菜园，其实二十年前是宅子地，绿树成荫，里面居住五户人家。对南园我有着独特的情感，是因为她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儿时的乐园，承载着很多很多的记忆，装载着我满满的回忆……

　　村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沟一壑，一水一土；乃至一鸡一鸭，一猪一狗都值得我驻足观望好一阵子，甚至胡想连篇……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儿时嬉戏的小河已是面目全非，但我还在执着地寻寻觅觅……

　　这里的路坝已经挖断，我还能隐约忆起勤劳的父亲夜深拉红芋片，从沟里担水磨粉那苍劲有力的背影和那脚蹬的小坑印，还有我落水后母亲那用柳枝一边点水，一边拉长“娃唻，来家唻！――来唻！”清脆的叫魂声……

　　记忆中，弟弟华家院内有棵大桑树（其实，我家也有几棵但不如他家的大），他很以此为荣――仲夏时翠绿桑叶，紫红的桑椹，堪称我园内一道靓丽的风景。叔叔爬到树上用竹竿打桑椹，我们在地上拾桑椹，见到大个的拾起来擦拭掉灰尘塞进嘴里，把柄一抽去顿时香甜可口，沁人心脾，嘴唇留有紫红色“口红”，再咀嚼桑椹子犹如今天吃火龙果，又像吃螔几子。难怪小鸟们整日在桑树上叽叽喳喳的，赶就赶不走！那时我们拾到的桑椹大都去果肉而获取仔子，晒干后卖钱，补贴日常开支。

　　南园西南角是我家的四棵梨树，种在坑沿边，树根暴露着，很贴近水。正对着角的是棵最大的，树干笔直，由于得水得风得阳光，每年它结的果子最多也最大；最北边两颗大根相连，应该算是同胞姊妹花，由于对岸的洋槐遮阴压着，一直结果不是太多。它们中间还有一棵，因各方面都是居中庸的，正验着那句俗语“老大景，老幺娇，中间加个现世包”，没什么特色，不过马蜂挺喜欢它的，年年都有作窝，没人敢碰。初春时节是梨花怒放之时，雪白的花儿绽放，引来蜜蜂嗡嗡作响，整个东园（那时在村子东面）香气扑鼻，与东南宅几株桃树竞相开放。它们用那特有的姿色妆扮春天，也装扮着村庄，点缀着春绿，与其他花儿争宠，刻录于我美妙的童年！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春雨夹杂着风儿轻轻掠过，花儿落了，散落在家门口，屋檐下，还飘落在水中，花瓣下，鱼儿🐠悠闲嬉戏。于是，小伙伴们就打起逮鱼儿的注意。一个罐头瓶，系上麻绳，两小块红片面馍足以让鱼儿上当。小伙伴们比的是谁搬得大和多，收获的是快乐。得到的鱼儿并不是为了改善伙食而吃掉，相反，还是将其放于大一点透明的容器内养起来，放在条几上，以此炫耀和静静地观赏。其实，说白了就是玩，寻找乐趣罢了😁！不过，不几天鱼儿死了，小伙伴们也会伤心好一阵子。

　　累累梨树硕果着实喜人。此时，母亲是经常看护的，因为小孩子会“偷”的。母亲说还不是吃的时候，摘掉很可惜的。星期天我也会接过看护的活儿，搬个小竹床在梨树下，看看书写写作业，有时还听听收音机，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八月份，梨子成熟时期。我将脱鞋一脱爬到树上，妹妹几个，还有邻居家的弟妹们在树下，拉着被单子接着我用竹节打下来梨。最先爬到树老顶，摘下最大的啃去硬硬的梨皮，咔嚓一口，那个脆甜甭提多爽了，至今记忆犹新！树下的弟妹们羡慕不已，嚷嚷着要，于是摘几个个大的扔下去。弟弟妹妹们争抢着，欢笑着，攀比着，嬉戏着……

丰收的季节，我们内心欣喜，收获是满满的！几大筐青中略带黄的梨子，母亲总是分给全村的人尝尝鲜，一家也不落下。至今，我才理解母亲辛辛苦苦地对待梨树像看护樱桃一样不让孩子偷摘，而到最后又一家家让孩子来带走，并分享自己劳动的果实之良苦用心。原来母亲不仅仅收获着物质上的喜悦，还有精神上的，心里充盈着满满的稳稳的幸福😁……

　 人间最美四月天。

那时，北方杨槐树种植最为普遍的。它的木质上等，用于做梁檩，条几，桌椅，木箱等，树叶立下晒干可卖钱，尤其令人情有独钟是洋槐花，五月的洋槐花一串串，一嘟噜，挨挨挤挤，簇拥着，逊白逊白，挂满枝头，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引来嗡嗡的蜜蜂，穿梭于花间，枝头隙舞蹈。我遐想着摘下槐花，油煎馍馍，馋涎欲滴……这个季节采的很多，剩余的晒干用胶袋扎紧留到过年再食用。洋槐花的情结，无以言表！

　　春欲去，洋槐飘香意未尽。玉树起涟漪，万花乱醉迷人意，何人不动情。少女情怀甜如蜜，五月夜，芬芳起，月下影迷离。洋槐留影抚花泥，恰似佳人拂面发髻。回眸处，倩影余光尤融花间去，疑是午夜一阵花瓣雨，沁人心底，无留意。年少梦，恍如前世一场杨槐情，挥不去。（《洋槐情》诗出博客 伤心北极雨）

　　如今，搬到后园里我的家被邻居的高楼环抱，已经失去先前的光辉，要知道86年时，一度在三两个村还是首屈一指的浑青瓦房啊！然父母虽遗憾但还较为满足，因为我们在阜城拥有两套住房……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我便起床留住故乡的晨曦，

还有西北角那预示着吉祥的烟花清脆声……

　　东天的太阳羞涩地露出赧红的笑脸，那是故乡的原风景，已经久违了的。

　　与爱人漫步于乡村的田野，胡乱地说着什么，儿时的点点滴滴一并涌上心头……

　　集市上人来人往，大变的模样使得我无厘头，我显得那么的多余，又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忽儿，记起“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来，一种莫名的惆怅和淡淡的忧伤……

　　晚上，烟火阑珊。各色的烟花穿向高空，肆意绽放，营造祥和而欢乐的气氛。爆竹独特的香味伴随着煎炸的香气，充盈着鼻腔，于“咚咚”声中，我的思绪随着烟花爆竹的声响，或远、或近；或高空、或地面；或昔日，或当下，起起浮浮，来来回回，飘渺不定……

　　父亲买回六七百元的烟花爆竹，期许来年大发，这是美好的心愿与憧憬，我一百个支持。即使城里有限放令，纵使文明进步的妻子略微有怨言……

“儿子开心，父母高兴。幸福安康，其乐融融。”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回家过年的愿望和期许吗？除此之外，“家和万事兴”，年已不惑的我们还希望什么呢？

　　人老返童。母亲在试穿爱人刚买的新衣，媳妇为母亲扣扣整理，一派和谐……

　　母亲露出难得的花朵样的笑脸，如孩子般地愿意拍照……

　　“爆竹声中辞旧岁，春风送暖万屠苏。千户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父亲和儿子忙着贴窗联对联，为了是上联下联的纠结，儿子还专门求助妈妈。在我看来，这并没那什么重要，而不太识字的父亲却很支持哲儿，因为哲儿是他的自豪和骄傲！因此，不厌其烦地揭掉又贴，反反复复……鼓弄得我一旁偷着乐。

　　标准的30年前的红砖青瓦，不觉间，落后几十年。试站在父母角度思考，当年争强好胜，如今的“落魄”，是何等地苍凉……

　　年三十上午，忙活了半天，一家六口围坐，父亲抿着小酒，母亲、我和孩子喝着可乐，爱人喝着开水，一起吃着年饭。这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时刻，我还是用手机记录下来，以备今后慢慢回忆。现在后悔当时应该和父亲共同喝几杯，那样他才更悦心……

　　看到没，我家的竹笆簿篱子。据说，当时很时尚的，上半部分还有花色，那是父亲从一百多地界首用架车步行拉回来的。回来时，一个村的老少爷们还围观，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好一阵子，邻村的好事者也来参观，一时成为新闻，是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们家自豪了好几个月呢！可如今却无人问津！！！

　　下午，母亲擀饺皮，爱人教儿子们包饺子，我们比赛谁包的饺子好看。妻教子学着干活，说是将来不受气……

儿子和侄儿打羽毛球，笑声连串，其乐融融。

　　三十晚上，父亲上香，烧纸钱，磕头，作揖，许愿，接着又是放烟花……之后，父亲母亲一如既往地给孩子压腰钱，我们一家六口人围坐看春晚。不多时，父亲母亲便去睡觉了。我知道他们是早点睡，明个一早好早早喜迎新年……

　　在每年的这样刻板的祭祀活动，父亲一个人默默无闻地重复着，有时也很想让我搭把手，有时为找不到工具如剪子、纸梭也发小火，但很快就熄火，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年中最为特殊的日子，如若不然，一年就过得不快活。

　　拾炮是孩子们过年的一项必不可少乐趣。记得小时候，初一早早起来，父亲们忙于祭祀，我们这些娃娃则忙于拾炮。小伙伴们机灵鬼气👻，提前侦查谁家的炮请的比较大，有没有大雷子，谁家的炮是机器卷的外观比较漂亮，私人卷的太土是看不上的，还算计着如何能拾到更多更漂亮的炮。能获得有捻子的，特别高兴和自豪，因为自己可以再放。没有捻子的也收入囊中，它用于剥开哧花。那时炮药不像现在那么有威力，到了晚上，哧起花来，火花四射，犹如正月十五的落地土花，蔚为壮观！

不过拾炮还是有危险的，记得有一次，和小伙伴们争抢一个，炮刚到手“嘭”的一声炸了，我右手无名指好久一直麻木的。还有，我村的一个小孩曾炸去一个手指，落下残疾，挺可惜的！

　　初一，大拜年是我们那里亘古不变的习俗。早早吃过饺子（我们这里是有讲究的，新的一年第一天三顿饺子，这样一年顺顺当当平平安安），中年人带着孩子一拨，年轻人三五位一拨，儿童和他妈妈一拨，均到年长的爷爷奶奶家拜。

“大爷大奶，新年好！”

“大爷大奶，给您磕头了！”

面带微笑。

爷爷奶奶们皱褶的脸上也乐开了花。

“好唻，好唻！见面都有唻！”

于是，又是抓糖，抓玉米花，又是抓窝籽（南瓜籽），抓葵头籽，有的还有别的好吃的，如焦米糖棍（玉米炸的，甜的，长条，中空，如今还有），年糕，饼干，核桃等。总之，拿出珍藏版，优质版，尽力而为之。

对于中年男子则是递上一支好烟（说是好烟，是相对于平时而言，绝非“中华”）。

之后，免（晚）辈便是一阵子询问长辈们的身体健康情况以示关心，抑或拉拉家常，或是谈谈春晚节目等等。切记，不谈论晦气的事，不说不吉利的话！

说起拜年最有趣的要算是小孩子的跪拜。一阵子一般五六个以上，姑且叫做群吧！领头的进门跪下，“嘣嘣嘣”连续磕，主人还未来的及制止，犹如放一串鞭炮，弄得大人们前俯后仰地笑。接着，便是大把抓瓜子，花生，玉米花，很快兜内鼓鼓的，主人盛东西的簺子被“抢劫”一空。稍许，大部队又转移到另一家，重复着跪拜长辈的故事。至于“战利品”，往往转移并私藏，以后慢慢享用……

另外，年轻者捉弄嫂子拜年也是亮点，值得一提。几个半撅子故意等嫂子来，架胳膊的，摁头的，抱腰的，分工明确，请“嫂”入瓮！成功与否并不重要，关键是高兴。往往收获着嫂子的俏骂，一阵阵开怀大笑，好玩极啦😄！

……

　　年三十，初一两天，还有走亲戚回来之时，多为下午，陶志海门前是聚集地。三爹是木工，心灵手巧，会做骨牌，也很喜爱骨牌，人又善良。大家乐聚集这里，拉拉呱，唠唠嗑。偶尔，闲暇时间，打打牌消遣消遣。村上有些大事也在这里商讨解决。

我抓住机会为我村老少爷们留下影像，尽可能多的。因为，我深知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兄弟合影

至亲留念

　　2018新年第一天的夕阳，朦胧迷离，在缱绻的春风中摇曳，风光旖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故乡结·不了情

故乡

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水土之芬芳如乳汁

滋润着

沁人入骨髓

乡音

是空旷沙漠中的驼铃

久远悠扬而又贴心

萦绕着

迷人且揪神

乡愁

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麻

偶清醒时倩女离魂

交织着

咏叹兮撩魂

乡情

是陈年老醋调制佳酿

舔舐跪吮历久弥新

茗品着

似醉乎迷离

（2018年2月21日 颍泉）

（注：回老家过春节，记之。岁月蹉跎，让平淡的日子划过一丝痕迹，并留点什么……）

（图片部分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