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民:过 年

美丽大荔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过 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文/王小民</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span class="ql-cursor"></span></i></p> <p class="ql-block">  年是小时候的期待,年是中年时期的美好,年是老年时代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年复一年,又是一“年”。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春节才真正是一年的开始,所以从老先人手里就非常重视过年,成文的不成文的规矩一大堆。碎娃娃天真无邪,对于“年”满满都是甜甜的回忆、涩涩的思念。</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一)</b></h3><h3> 往前日子紧的时候有一句话说的实在:“富人过年,穷人过难!”拮据的经济状况对于六七十年代的大多数人家来讲过年如同过关,是个让大人、特别是“掌柜的”头痛的事。娃娃们没负担不管事,过年对他们来讲绝对是梦寐以求的狂欢节,无忧无虑享受乐趣,穿新的、吃好的,甚至还能弄几个零花钱早在半年前都计划好了。当年的我就是这样,寒假一放就开始“好好表现”,和三姐一起争着扫地、端饭、叠被子……目的直接唯一—当选“最乖的娃”。王家姊妹六个几乎没有悬念,大的不想也不屑和我们争,所以三姐和我年年并列连任,奖品是她一件花花袄、我一鞭炮(100头的)。现在想来只想发笑,但有一点觉得很具收获,从小养成的积极向上的劲头一直都没有消退。十里乡俗不同,但那时人与人的感情是想通的。筹备过年时几家相好的在一块一合计,杀谁家的猪,你要十斤他要八斤很快就敲定了。过了腊月二十三,杀猪锅一支,注满水燃起火,杀猪匠一刀子捅进去,放血、烫猪、拔毛、开膛、肢解一气呵成,提头的提头、拿肉的拿肉、取肘的取肘,各家都会按照事先约定乐滋滋地拿走所需的肉和内脏。唯有两样东西最抢手、最不可预料,一是猪尾巴、一是猪尿泡。那些年流鼾水的娃娃多,都说吃猪尾巴能治,所以往往放抢。一头猪只有一个尾巴,给谁必定是杀猪匠说了算,所以从一开始“有想法的人”就塞烟递茶献殷勤,闹得杀猪匠口里叼着、两个耳朵夹着、口袋里别着,浑身上下“烟”的世界。相对而言,猪尿泡的归属就明了的多了。娃娃们缺少游戏的耍道,猪尿泡充气当球踢最热闹,谁拿的猪尿泡谁就当娃娃头。杀猪的聪明,提前声明谁烧锅尿泡给谁,所以娃娃们你争我抢地往灶坑里跑,不顾烟熏火燎脸抹黑,不怕衣服脏破父母骂,捧上个猪尿泡就如同获得了世界冠军般滋润、受活!</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二)</b></h3><h3> 那些年,同一个村子、同一个族群,家与家之间经济状况有所差异,但生活困苦之时往往是人与人关系最亲近的时候。蒸下年馍了,巷里来来往往地跑,有的“闻热”会给铰拮的送几个,你给我拿馄饨我给你回包子,三个五个随心,花卷油桶底不论,人人满脸的笑容满心的真诚。娃娃们的鼻子最“尖”,他们游荡在巷院里,谁家肉煮熟了、谁家支油锅了,第一时间立马赶去,成群结队的凑在一起啃骨头、吃油炸馍页,让家长在一旁直捂着嘴笑,“谁家娃都是娃,图个人气”,大方的让人动容。夜幕降临,浪荡了一天的“野”孩子终于回“窝”了,看着一脸黑、一身土的“皮猴”,父母掐住脖子便往洋瓷盆子里按,洋碱胰子抹了又抹,羊毛巾搓了又搓,直到把皮脸洼勃巷仡佬垢珈弄净、皮肤白中泛红才肯罢休,至于脏破的衣裤,早都抛到一边“下岗”了。除夕夜,大人也歇不下,父亲忙着在厅堂安置神位,母亲在灶房洗洗涮涮,娃娃们倒是睡的安生,初一穿的新衣服早早就叠放在枕头边前,至于男娃放的爆仗,则压在枕头底下,外“好东西”咋敢离身里!清晨四五点,性急的娃娃就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起来了,“拾炮走?”“走!”于是前巷后巷跑的净是男娃。谁家门开了、灯亮了、人出来了,谁家就是重点盯防对象。鞭炮声吹响“集结号”,这里一响哪里撒腿就跑,一窝蜂地奔向同一个目标,哪怕鞋跑跌咧也顾不得拾,炮的诱惑力如此巨大。那几年为拾炮可没少成精,主家刚一点燃就往上冲,脚踏手掐,总想多弄几个“掐眼炮”,记得好几次把炮装在口袋内还响里,新衣服炸个稀巴烂,少不了又挨一顿骂。娃娃也是有情绪的,碰上谁家买的鞭炮质量好,一股脑响完了,伙伴们总会失望地拨拉着一地炮皮,嘴里嘟嘟囔囔,无非都是些“涩皮”、“扣家子”之类的愤懑言语。好不容易拾来的炮,不管有没有“捻子”,娃娃都不会轻易点着响,找个背风的地方,三五人围成一圈,拨开炮皮、倒出火药、装进青霉素瓶子,就给“链环枪”备足了燃料,原来“叭”的一声经过发明创造成了“叭、叭、叭”的连响,娃娃们为此能从初一高兴到十五。</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h3><h3> “年哈”是一年中最神圣最重要的时刻,人与人、家与家的关系情况此时此刻一目了然。就说拜年吧,初一赶早巷院里到处都是人,男的女的、举家出动的、还有极个别单干的跑乱咧,一般都是先给本家,从辈分高的拜起,一户接一户,足迹几乎遍布整个村子。娃娃这个时候最踊跃,见人嘴也甜,“爷”、“婆”、“叔”、“姨”叫个不停;进门腿也软,神龛前“扑腾”一跪,叫给谁磕给谁磕。从长辈到平辈一个一个地磕个不停,孩子们不遗余力的“辛苦劲”大人心知肚明,忙不迭地从兜里摸出一张崭新的毛毛票子塞到娃手里,双方都满意地笑着乐着。也有个别“捣怂娃”搞怪,进门一看大人在屋里没出来,赶紧跑到神龛前但并不跪倒,嘴里高声嚷着“叔,娃给你把年拜下咧!”脚底下跺几下就往屋里冲,只“要钱”不“办事”。娃娃们帐算清的很,初一啥都别干光磕头,一天磕上百十个,虽说膝盖疼的直不起来,但咋个也能有个几十块钱的“收入”。早饭好了,一家人聚在一起“细细地”吃饺子,只所以要细是害怕把包着“分分钱”的好运饺子吃下去,大家都盼着自己有福“新年行大运”,但往往是念想不强的人笑到最后。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我家就出过一次“事故”。母亲和姐嫂们挤在灶房烟罡气罩地下饺子,锅巷里掉了一个谁也没发现。下好的饺子吃光了但没有一个人“中彩”,大家都在纳闷,唯有那个躺在锅巷里的饺子明白“肚子里有货”,你说巧不巧、妙不妙!初一走舅家雷打不动,吃罢早饭母亲就一直在催,只怕把她娘家误下,于是骑的骑、开的开,车水马龙涌出家门。早早到,快快跑,省下时间好打牌。大的打麻将、小的来扑克,围观的倒比上场的人多。娃娃弄几个钱不容易,所以一毛两毛都看的很重。赢了,兴高采烈、嘴都合不拢;输咧,毛板不顺,多少见不得人说话。谁要是在边前说上两句,要么横眉瞪眼不开账,要么睇皮流水抹眼泪,弄一弄就弄不成了,散伙吃饭……</h3> <p class="ql-block">  娃娃长大了,日子好过了,反而觉得过年没有意思了。想想也正常,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年味,不同的心态不同的年味,年味是自己过出来的。商品匮乏时代,过年意味着物质的集中供应和集团享用,是精神物质双层面的“共产主义”。现在天天像过年,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方面的“欲望”都衰退了,剩下的只有在甜蜜回忆与些许遗憾中度过一年又一“年”。</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