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小木头

小捏

<h3><br /></h3><h3>那个酒吧,在学校附近,白天总是深锁着门,门上粗黑精致的涂鸦,常使我联想缤纷,芝麻芝麻快开门,仿佛门后是藏宝洞。</h3><h3>其实,在那个小屋子里,它只有着高脚凳、小方桌、蜡烛,或者稀稀落落的人,还有舒缓的音乐,巴奈唱的老板似乎永远只放她的歌,凄怆的寂寞的歌。</h3><h3>每晚,我都去听歌。</h3><h3>我十七岁,一向活泼乐观,只有这孤寂而寒凉的歌,才能挑开我的暗伤。</h3><h3>泥娃娃,一个泥娃娃,她有那鼻子,也有那眉毛,眼睛不会眨……</h3><h3>我在那个普通的酒吧里遇见他。他剪着整齐可爱的短发,总是一件白T恤,带着各种图案的白T恤,粗一看,象个大娃娃。他的脸轮廓分明,双眼皮,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耳垂,象弥勒佛我只知弥勒佛才有醒目的大耳垂,还有他宽厚的嘴唇,据说这样的人温柔痴情。</h3><h3>一开始坐他斜对面,混了脸熟之后,我坐他正对面。</h3><h3>我叫阿星。他连说话都不抬头。</h3><h3>叫我小木头,外公这么叫我的。我探过身子,表示极有兴趣与他说话。</h3><h3>却没有话再抛过来。我讪讪地用手撑起下巴,仔细听巴奈唱:……一个泥娃娃……嘴巴不说话……</h3><h3>真是根大木头,我在心里嘀咕。</h3><h3>然后我买了口红眼影睫毛膏,第二天晚上,妖娆地坐到他面前。</h3><h3>哈哈哈……他爆出特别夸张地笑声。</h3><h3>至于嘛?!我嗤了一声。</h3><h3>你那唇涂这么黑,都不叫唇了。</h3><h3>是紫色,好吧?我急得一塌糊涂。</h3><h3>小丫头片子,化什么妆?</h3><h3>不小了呢,我分辩道,心里甜滋滋,肯与我说话就好。</h3><h3>大概我可以做你大叔了。</h3><h3>好啊好啊,现在流行大叔控呢。电视剧看太多了,我脱口而出。</h3><h3>他不说话。</h3><h3>外公带大我的。我不管不顾,喋喋不休。那个可爱的老人家没有别的爱好,只钟情不锈钢的东西,锅碗瓢盆,每样都要用磁铁试验……</h3><h3>他不说话,他的手把笔记本键盘敲得嗒嗒响。哦,他是个杂志美编。</h3><h3>后来就没在自己脸上乱画,但是此后与他见面,我的心思比画了妆还妖娆。</h3><h3>有一晚,他的面色特别不好。我托着腮瞅他,他视而不见。</h3><h3>过来。他指指身旁的空座。</h3><h3>嗯。我大喜,忙不迭地坐到他身旁。他的眼神直直盯了我几秒,随后搂住我肩,用嘴重重压住我的唇,生硬生疼,毫无愉悦的吻,令我如坠云雾,七荤八素。</h3><h3>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在酒吧。那天我一进酒吧门,兴冲冲往固定位置奔。</h3><h3>待落座抬头,刚想说你好,见他旁边坐着一个女人,不由噎住。</h3><h3>你……妈妈?</h3><h3>阿星听了我的话,转头深望一眼女人,抿嘴笑笑,未置可否。</h3><h3>我偷偷地打量她,三十八九的样子,齐肩短发,带副无框眼镜,着件暗红立领小西装,十分干净利索,是我心目中母亲的模样。</h3><h3>妈妈好,我自作主张不假思索地喊道,阿星妈妈好。</h3><h3>阿星瞪我一眼,那个妈妈却面无表情。</h3><h3>三个人没有话说,我想我妨碍他们,便说走了。走时,余光看到女人把头轻轻靠着他肩膀,我心想有这样的妈妈真幸福。</h3><h3>我却不知道,我一走,他两个就在那儿吵架,声音不大,据说阿星狠狠用拳头敲在桌子上,才引起大家的注意。</h3><h3>似乎,我往酒吧跑得勤了一点。</h3><h3>有一天,天刚擦黑,六点的光景。</h3><h3>小木头,你有自行车吧?这儿有样东西,你帮我送到公园小区11幢504。阿星说着递给我一只盒子,紫粉色,系着一根粉色绸缎花,不重。</h3><h3>好。我不假思索特别兴奋。</h3><h3>我骑车骑得飞快,赶到时气喘未定。稍稍定神,酝酿一下见面辞,便直接敲了门。</h3><h3>没有动静。楼梯间昏黄静寂,只有我轻轻的敲门声。</h3><h3>我加了点力量,还是没有动静。</h3><h3>妈,我用力扯嗓子一喊,从没喊过,居然喊得又响又顺口。</h3><h3>妈,我连喊带敲。没办法,阿星叫我做的事,我怎么能让他失望。</h3><h3>我高兴过了头,也不想想万一没人在家。</h3><h3>可是确实有人在家的,我终于听到开门声。</h3><h3>谁是你妈?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没开灯,房间里倒似乎透出光线来,借着楼梯间昏黄的小灯,我看到女人满脸愠色。</h3><h3>我,送东西来,阿星的。准备好的台词瞬间报废。给你。</h3><h3>我慌张极了,大概没等她接过手,就放了手,只听得啪嗒一声,盒子掉在地上。</h3><h3>盒子掉在地上,盒盖打开了,只听到轻轻有东西滚动的声音,是个小圈圈,哦,戒指。</h3><h3>我快速地捡起小戒指,放到盒子里盒子里几朵包扎精致的玫瑰,再度递给女人。</h3><h3>我记得弯腰起身的瞬间,我朦胧地看到她身后有一个精壮的男人,裹着白大的浴巾。</h3><h3>我红着脸逃回了家。</h3><h3>满腹疑问。</h3><h3>昨天我看到……一见他,我单刀直入。</h3><h3>不要你管我的事。阿星谢也不谢我,低沉而粗暴地打断我的话。</h3><h3>这意料之外的喝斥使我目瞪口呆,眼泪没经我同意,爬满我的脸。我轻轻抽泣。原以为他会来安慰,谁知他根本不理我。</h3><h3>我一赌气,转身跑了。</h3><h3>第三次见到女人,是在超市,她与一个清瘦的男人选购东西。她还是那么优雅,得体的西装风衣衬托出她成熟丰腴的身材。</h3><h3>她应该不会生气了吧?要不要与她打招呼呢?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们走远了。</h3><h3>隔了几天我才又去酒吧,阿星仍在。</h3><h3>嗨。我小心翼翼地与他打招呼。</h3><h3>嗨。他似乎不再生气。</h3><h3>那天,我看到了你爸爸。我试探地说。前几天又看到了……</h3><h3>那不是我爸爸。他仿佛咬牙切齿。</h3><h3>&quot;她是个假娃娃……她没有亲爱的爸爸,也没有妈妈&quot;,巴奈的歌声几乎要钩下我的泪来,这与我何干?</h3><h3>然后几天,阿星都没在。</h3><h3>阿星,阿星,你在哪?我恍若失恋的人,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h3><h3>我去了上次送盒子的地方。</h3><h3>阿星果然在,我心头大喜,急急地把自行车往他电动车上一靠。</h3><h3>屋里传来吵嘴声,门却没关实,我轻轻踱进去。窗前,阿星搂着女人,求你了别再这样下去我爱你我爱你……声音哽咽而伤心。</h3><h3>这等情景,从没见过。我慌得转身撞到衣柜,又赶紧站住。</h3><h3>阿星惊愕地放开了女人。</h3><h3>你怎么来了?</h3><h3>我落荒而逃。</h3><h3>女人,玫瑰,戒指,男人,阿星,我爱你……我无法把这些词语串联成句。他的开心不开心原来都与她有关。不行,我要当面问他。只是,你是谁的谁?</h3><h3>终天又遇到他们。女人挽着阿星的胳膊,笑得温婉。</h3><h3>小木头,我与阿柳决定结婚了,我们会定居到随州……我重新找了工作。阿星开心地说。我从来没有在白天见过他,阳光下的他,更加俊朗。可是俊朗的他令我心痛。</h3><h3>小木头,我确实是小木头。世界一片云绕雾绕,我的爱情,还未开始就已结束。</h3><h3>酒吧里再也没有阿星。</h3><h3>……泥娃娃,我做她爸爸也做她妈妈,永远爱着她……只有这寂寥的歌还在唱。</h3><h3>20130320</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