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养母的“三寸金莲”》（纪实散文）文/南山之松

南山之松（江明善）

（一）

这已经是十七年前的往事了

不知为什么，一连几天晚上，我都莫名其妙地在睡梦中哭醒！我好奇怪：“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果然，第三天早上，答案终于找到了：

那天早晨，我突然接到了老家胞弟的一个电话：他急切地告诉我说：

“大哥：俺大妈快不行了！你今天赶快回来吧……”

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如同晴天在我的头顶响了个炸雷！我放下电话，急三火四地直奔长途客运站，买了当天回老家的汽车票。

一路上，人坐在汽车上，我的心却早已飞回到娘的身旁。随着长途汽车的颠簸，几十年前的往事不停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的娘原本是我的大伯母。大伯母和大伯父婚后多年未生育过孩子，大伯父未到三十岁就因病去世了。大伯母伤心过度，大哭了一场，险些病倒在床。

在我两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大病。算命先生告诉我的生身父母说：必须把我过继给大伯母才能保住我的一条命。

我是生身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们家的第一个男孩儿！父母对我疼爱有加，但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命，他们还是忍痛将我过继给了大伯母。于是，大伯母便成了我相依为命的娘！那一年，娘才二十五岁。

（二）

娘是一个非常慈祥，和蔼可亲的乡下女人。旧社会的裹脚陋习给娘留下一双“三寸金莲”！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小时候，我总是拉着娘的胳膊走路，生怕娘摔倒了。

我和娘的感情极深，她在我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位置谁也无法取代！娘视我为掌上明珠，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指望我长大了能有出息，指望我将来能给她养老送终。

就这样，我和娘相依为命十多年。 做梦也没想到一场变故，使我和娘从此两分离——娘被迫无奈，忍痛改嫁到附近的另一个村子娄家店。

娘在临走的那天上午，含泪将我又重新托付给我的生身父母。娘“净身出户”，将自己和大伯父的财产全部留给了我。

娘改嫁时我刚上初一。那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娘没在屋。我便问我的生母：

“老婶儿！我娘上哪去了？”

我的生母表情异样，说话吞吞吐吐：“你娘？……哦……你娘去县城看你姨娘去了，你姨娘有病了……”

我当时信以为真。可一连三天过去了，娘还是没回来！我望眼欲穿！过继给娘之后，还从未和娘分开过一天呀！

我每天放学后，都在问我的生身父母，可都是给我同样的回答！生母奈不过我再三的追问，最后还是告诉我说娘已改嫁了！至于改嫁的原因，生母只字未提。

（三）

娘改嫁到娄家店的那个村子，离我家三里多路，向北翻过一道小山梁便是娘的家。

听我的生母说：娘改嫁的那个男人姓娄，是娄家店有名的铁匠，人很善良，三个孩子对娘很孝顺。

第三天正好是星期日，我早早起了床 ，匆匆来到了娘改嫁的那户人家。我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娘接回去！”

我刚走进那户人家的大门口 ，正在灶堂洗衣服的娘一眼就发现了我 。娘用围裙擦了擦手，挪动着那双“三寸金莲”，一边呼唤着我的乳名，一边向我迎了过来。

离别虽然只有三天，对我来说却如同三年。今日相见！我和娘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母子俩抱头大哭。

遗憾的是：那天我无功而返，实在没有办法把娘接回来，小孩子家的我想得太天真。娘有一肚子苦衷！不然，她哪能轻易改嫁？

娘是个聪明人，为人一辈子心地善良！改嫁的原因她只字不提，一肚子的苦水没有向我倒出一点。后来我才一点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天不早了，娘怕我的生母担心，执意要送我回家，娘对我说：

“早点回去吧，省得你老婶儿挂心！好好念书，长大了有出息。娘还等你给我抱孙子呢！”

还和小时候一样，我拉着娘的胳膊，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娘现在的家。我和娘已走出快半里路了：我不能再让娘送我了！我又转过身，眼含热泪，拉着娘的胳膊将娘又送回到她的家门口。

我独自走向回家的路。走几步，便回头向娘张望：娘还一直站在在大门口，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直到娘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消失。

（四）

在我十八岁那年，光荣参军入伍。临走那天早晨，娘和我的生身父母一起送我到去往县城《征兵接待站》的汽车站。

娘在我的挎包里塞满了苹果和刚煮熟的鸡蛋；娘在我的心里装满了嘱托和希望。汽车已开出几十米远了，娘依然站在汽车站，一边向我挥手道别，一边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

我当兵退役后，被分配到鞍山M钢铁集团公司参加了工作，并在城里安了家——和一位城里的中学女教师结了婚。就这样，娘留给我的财产全部让生母分给了我的两个胞弟。

在我的记忆中，有两件事让娘异常高兴，引以为荣。第一件事：那年是我当兵三年后的第一次回家探亲。

那天，当我穿着一身崭新的海军军装，还未到娘的家门口，就见娘早已坐在大门口的一个凳子上等候我了。

娘的人缘儿极好！我刚进屋不一会儿，娄家店的乡亲们纷纷前来祝贺娘还有一个当兵的儿子！

娘这一天乐得合不拢嘴，每来一位乡亲，娘都把我介绍给他们说：

“这是俺当兵的儿子！这是俺当兵的儿子！”

第二件事：在我到鞍钢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春节，我带着刚结婚不久的妻子回老家看望娘和生身父母。

还和我当兵回家探亲那次一样，不一会儿，娘的屋里就挤满了娄家店的乡亲们。娘还是一个劲儿地把妻子介绍给乡亲们：

“这是俺城里的儿媳妇，这是俺城里的儿媳妇！”

这么多乡亲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妻子身上，弄得妻子怪不好意思的。

时光匆匆，一晃儿几十年过去了，娘也渐渐变老了，满头乌黑的秀发变成了灰白色……

（五）

经过近七个小时的长途奔波，汽车终于到站了，我也从对娘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等我赶回娄家店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

娘的屋里挤满了人。听铁匠的儿子说：今天一整天，娘都是微闭双眼，用微弱的声音一直不停地在呼唤着我的乳名！

“娘！我回来啦……”我一把紧紧地抓住娘的双手，心如刀绞，声泪俱下。

听到我的声音，娘微微睁开双眼，嘴里轻轻地呼唤着我的乳名，眼角流下两行热泪。娘将我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好一阵子，然后又有气无力地问我说：

“儿媳妇……素惠……她怎么没……回来？……”

我泪流满面地告诉娘说：“素惠学校里的工作太忙，今天实在脱不开身！她明天就能赶回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给娘带上了老花镜，并从衣兜里掏出妻子最近拍摄的一张四寸彩色照片，举在娘的眼前，说：“娘！您先看看素惠最近的照片吧……”

娘吃力的接过来照片，最后一次仔细的端详着儿媳妇的照片，脸上带着一丝遗憾，终于闭上了双眼！离开了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去往另一个她陌生的地方。

我顿时嚎啕大哭，顷刻间觉得天已塌下来了，地球也停止了转动。我拼命地摇着娘的两只胳膊，不停地呼唤着：

“娘……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呀……”

任凭我怎么呼喊，娘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娘一直就等着我回来，她才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娘走了，娘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了；娘挪动着她的两只“三寸金莲”，终于走到了她生命之路的尽头……

（美篇系列诗文之十二）

南山之松2018年2月11日写毕于鞍山

【原创申明】：本人《美篇》专栏里的全部文章，均为作者原创的纯文学作品，这是作者的辛勤劳动所得！读者除了可以原文转发分享之外，请勿“改编”或寻章摘句变为己文！网络和媒体转载须注明出处！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图片作者所有，图片与文字无关。如有侵权，请立即联系删除！

请点击《作者简介》后边的链接，阅读我的其他相关小说和散文。

《作者简介》

鞍山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家），《小说作家》微刊特约作家 。笔名/南山之松，本名/江明善。爱好文学创作，喜欢演奏乐器。

自八十年代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在《工人日报》等国内多家纸质报刊发表《伞》等小说作品三十三篇。

之后因视力不佳而辍笔二十年。2017年3月起，又在《现代作家文学》等微刊发表小说《似水流年的初恋》等及散文近三十篇，诗歌十余首。

至今为止，在全国多家纸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小说、散文六十余篇，诗歌十余首。

请点击下面链接，阅读我的其他相关小说：

 【原创】《初恋之殇》（中篇小说）文/南山之松

 【原创】《刻在我心扉上的怀念》（纪实散文）文/南山之松

 【原创】《虹桥泪》——马尾辫女人的故事（短篇小说）☆☆文/南山之松

 【原创】《游子思归梦》（散文诗）文/南山之松

 【原创】妻子写给我的《遗书》——清明节寄语亡妻（纪实散文）文/南山之松

 【原创】《男人酒，女人泪》（短篇小说）文/南山之松

 【原创】《S君的两沓百元大钞》（短篇小说）文/南山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