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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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 在我的记忆中,文革好像是一夜之间发生的,整个社会和之前完全不同。外面一片红色,到处人声鼎沸;满街的“打倒”和“砸烂”的标语,后面的名字都是倒过来写的;弄堂口的淮海中路被改成了反修(帝?)大道(不久又改回去了),被戴着高帽子游街的“牛鬼蛇神”一批又一批;革命小将拿着剪刀到处剪“小裤脚管”,军装、军帽、解放鞋成了最时髦的时装。</h3><h3> 我们小学第一个“揪出”的“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自然是校长,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批斗会的情形,小将们站在堆在一起的课桌上高呼口号,一个老太太(校长)低头站在对面接受“批判”;不久学校又陆续“揪出”了四、五个“坏分子”(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原来我们这个小小的学校竟然也“潜伏”着这么多“阶级敌人”,实在令我们大开眼界。</h3><h3> 随着运动的深入,所有学校一律停课。哥哥姐姐们(主要是高中生)乘着不要钱的火车到处“串联”,享受免费旅游的好处;游山玩水之后,带回一张在韶山冲房子前的留影回家炫耀。他们穿着军装,斜挎着军用书包,戴着鲜红的“红卫兵”袖章,让我们羡慕非凡,只能感叹自己年龄太小。1967年,国家正式取消了少先队,建立了“红小兵”组织。我荣幸地被挑选为第一批,先和少数几个同学一起,由老师为我们戴上了“红小兵”徽章;然后我们再为班级的所有同学“授勋”---别上徽章。记得当时的“红小兵”徽章是白色塑料做的,正面是一块插入导槽的弧形有机玻璃,映出红色的三个大字“红小兵”。这么看来,我也是建军(红小兵)大业的元勋了。</h3><h3><br></h3> <h3>红小兵胸章</h3> <h3> 家长们忙于运动(主动或被动),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来管我们。没了学校上课的“负担”,我们这些小朋友象出笼的小鸟,到处乱飞。玩弄堂里的游戏,马路上看大字报;有时候拿着收集来的各种传单在人多的地方朝天一撒,也过一把发传单的瘾…..看着互相矛盾的传单被大人们哄抢,心里得意非凡。</h3><h3> 那时候三天两头有“最新指示”发表。每次有这种大事发生,我们和全国人民一样,也要连夜庆祝。为了联系方便,学校为我们每个人都规定了联系人和被联系人;只要有大事,老师只需通知一号同学,接下来一个连一个地找人传达,不出几个小时,所有同学都会接到通知。看来我们从小就学会了地下工作的精髓--单线联系,若有机会被抓住做了叛徒,只会供出前后两人,其余人可以从容撤退,把损失降到最小。</h3><h3> 接到通知的当晚,我们赶到学校,先是在教室里聆听广播传达“最新指示“,然后集合起来举着红旗、敲锣打鼓外出游行。马路上热闹非凡,挤满了同样游行庆祝最新指示发表的大人和小人,闹到半夜才回家睡觉。</h3><h3></h3><h3> </h3><h3> 不久,我们的第一任班主任徐老师跟随丈夫离开上海,调到位于湖南长沙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这所学校即现在赫赫有名的国防科学技术大学的前身。徐老师深受我们爱戴,大家依依不舍,自发去徐老师位于瑞金一路的家里告别。至今已经半个世纪过去,我们这些老同学聚会,仍常常会提起她,不知徐老师在哪里、是否健康长寿?</h3><h3> 我们的第二任班主任也姓“徐“,乃是赫赫有名的校革委会主任。第一次认识这位风云人物是在一次批判会上,一位相貌普通、长得敦实的年轻女老师登台,只见她声音洪亮、感慨激昂地控诉了“修正主义”的罪恶,声情并茂的发言让我印象深刻。校领导能屈尊兼任我们的班主任,让我们觉得很有面子、得意非凡。不过说实话,这位徐老师做我们的班主任几年,也没觉得她有多么激进和革命,也和普通的老师们一样和蔼对待我们。可能我们年龄太小,对于大人们的政治斗争,到底没有感觉。</h3><h3></h3><h3> 文革对我们这些小朋友来说,有个明显的感觉,就是缺乏了社会的安全感。由于公检法被“砸烂”了,各级领导也都瘫痪,造成社会治安混乱,流氓和“拉三”到处都是。老师们自身难保、心有余而力不足。身强力壮、“模子”大的坏学生经常欺负同学,现在常见的“校园霸凌”当时也一样存在。我的祖母虽然是家庭妇女不参加工作,由于有文化,当时经常在居委会帮忙。某天她从居委会得到信息回家很紧张,说弄堂里排名前三的3个“坏小孩”都在我们班级,绰号分别叫做“蟑螂头”、“豆腐干”和“小耳朵”。我当然知道这几个同学的劣迹,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有名,竟会惊动了居委会!几十年后的今天,时过境迁,当年的“豆腐干”同学成了和蔼、含饴弄孙的爷爷,并坚称记不起我,让我怀疑他是否患了阿尔兹海默症;“小耳朵”同学从不参加聚会,据说有严重的抑郁症;其实他们两个本质并不坏,当年只是顽皮而已;只有那个被同学们一致认为坏到骨子里、名列“恶人”榜首的“蟑螂头”,早就患肝癌“走”掉了。看来老天爷还是有眼的……我不怕别人说我苛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人要厚道!</h3><h3><br></h3><h3></h3><h3> 我们的童年活动是丰富多彩的。当时弄堂里常见的是打弹子、顶橄榄核、掼“豆腐夹子”等,赢者可以拿走输者的弹子等物品;我们喜欢的是“造房子”,在地板上划好的格子,放一串穿在一起的算盘珠子,用单脚踢动,按规则顺序通过一个个方格才算完成任务,这个活动男女皆宜;跳橡皮筋、踢毽子自然是女孩的优势项目,能一口气踢几百个毽子不落地的比比皆是;男孩会玩“斗鸡”,把一个脚盘起来,单脚跳动互相冲撞,以盘起来的脚落下为输。可以两个人单挑,也可以一大群人分成两方混战。我也算是“斗鸡”的高手了。</h3> <h3>造房子</h3> <h3>斗鸡</h3> <h3> 球类中,当时最热门的是我们的国球—乒乓球。从家里自己搭起的桌子到学校的乒乓桌,到处留下我们挥拍的身影。还有专门的乒乓房,记得是一毛钱可以打一个小时。时至今日,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大多还能打几下经典的“左推右攻”,乒乓技艺远超现在的小朋友们,当今小青年们流行的是羽毛球,乒乓自然打不过我们。</h3><h3></h3><h3> 当时的教室布置大体一样:黑板上方,中央贴着毛主席像,左边是“好好学习”,右边是“天天向上”。教室侧面墙上一般要贴几张毛主席语录,还有黑板报。</h3><h3> 文革时,每天早晨上课前老师学生的互相问好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手执“红宝书”三呼“万寿无疆”和“永远健康”,全国上下,老少皆然。 </h3> <h3>教室</h3> <h3> 1967年10月1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联合发出《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自11月起,大部分中小学生陆续回到课堂,新生也开始入学。我们结束了一年多的停课,恢复了正常的上课。</h3> <h3>小学生、初中生和高中生—楼上楼下的小邻居们</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