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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千容

汉光武帝明诏禁绝“盛称虚美”

孙家洲

（《文史天地》2018第2期《卷首论坛》）

东汉政权的创建者——光武帝刘秀，在中国古代史上是有特殊风采、独到贡献的一位政治家。因为东汉政权被视为西汉的延续，刘秀被称为“中兴之主”，他的政治事业也被赞誉为“中兴之业”；实际上，刘秀是一代王朝的开国领袖。与刘秀同时代的名臣张纯，很有历史眼光，他评价刘秀“名为中兴”却“实同创革”（《后汉书》卷三十五《张纯传》）。南宋事功学派的代表性人物陈亮褒奖刘秀“自古中兴之盛，无出于光武矣”（《龙川文集》卷五《酌古论一》）。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王夫之更是高度评价刘秀“允冠百王”，说到“三代而下取天下者惟光武独焉”（《读通鉴论》，卷六《光武八》）。历代卓有远见的学者和政论家，为什么对光武帝如此尊崇有加？实在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其中，有一个视角，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光武帝刘秀治国理政，保持着理性的头脑，他有鼓励大臣进谏的诚意，面对不留情面的当面批评，他有纳谏的雅量；更令人感慨的是：他对于阿谀逢迎的言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曾经明诏严惩。

光武帝刘秀，青年时期曾经在太学里面接受过系统而严格的儒学教育，是一位有学术修养的开国皇帝；他的大臣中也不乏儒学修养高深的饱学之士。因此，“有儒者气象”，就成为后人对光武君臣的褒奖。有这样的学术根基，他们君臣之间的对话，就可以借助于援引儒学经典的方式进行。君臣之间的对话，可以在温文尔雅的气氛中展开，其内涵却可以极为深邃。正直立朝的大臣宋弘，是一位饱学之士，也是敢于当面直言批评皇帝的骨鲠之臣。某日，光武帝宴请部分大臣，御座新置屏风，其上有美女的图画，光武帝在言谈之间，多次凝视其上的美女。在场的宋弘满面严肃地说：“未见好德如好色者。”这是《论语·子罕》篇记载的孔子之语。光武帝刘秀知道这是宋弘对自己的严肃批评与提醒，他立即下令撤走有美女图像的屏风，并面带笑容对宋弘说：“闻义则服，可乎？”这个回答，是化用了《论语·述而》篇记载的孔子一句话“德之不脩，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光武帝以此表达了自己接受批评的诚意和知过能改的决心。宋弘也就给了他一个下台阶：“陛下进德，臣不胜其喜。”（《后汉书·宋弘传》）

后来，群臣中有人上言，称颂光武帝即位三十年的功德，建议举行“封禅泰山”的盛典。光武帝对这种阿谀逢迎的奏报，充满了鄙夷之情，他下达诏书予以批驳：“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髡，兼令屯田。”（《续汉志·祭祀志上》）光武帝深知，有的官员对皇帝歌功颂德，极尽阿谀逢迎之能事，无非是为了讨得皇帝的欢心，博得皇帝的青睐，最终无非是为他自己换来官场腾达的好处。针对这些官员的苟且逢迎之心，光武帝的应对无异于釜底抽薪——谁敢拍马溜须“盛称虚美”，我不仅不给予奖赏，还要严惩，施加“髡刑”（秦汉时期一种带有人格侮辱的刑罚），还要强制押送到边远地区从事屯田，也就是强制劳改。阿谀逢迎，不仅得不到好处，还要被严惩，群臣也就没有人前来拍马溜须了。

光武帝以明诏严词来处罚阿谀逢迎之徒的做法，令人感慨许多。如果说，读史可以明智，可以垂鉴，此等大节处，尤其值得一咏三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