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我家乡的母亲河(原创)

曹辉

<h3>文字:华君</h3><div>图片:曹辉</div><div><br></div><div> <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ff8a00"> 题记:与华君相识因新闻写作结缘,至今己有三十载,我毕竟在国企宣传岗位靠吃这碗饭生活,撰写文章、编辑和投稿以及拍摄新闻图片都是份内的工作和职责,沒想到华君离开市印已经很多年,不在其“位”,一般就不“谋”其“政”了,但他能坚持到现在仍笔耕不辍确实不容易,这让我十分钦佩。我在淮南生活几十年对淮河有着深厚的感情,因此很喜欢有关于淮河的传统文化,这次与华君再次合作其实就是续接上一篇《田家庵埠头吆喝声》的“姊妹篇”,这篇内容仔细看后深有感触。请看以下的详细内容:</font></div><h3><br></h3><h3>  很难让人想起那纵横千里的大淮河,从河南桐柏山里,一路奔腾,穿越中国中部安徽、江苏两省,浩浩荡荡地拥入大海的怀抱,一路之上是那样的雄浑、波澜与壮阔。</h3> <h3>  当我家乡的母亲河——淮河,流经我的故乡,淮南这座曾经声誉华夏的乌金之都、黎祁故里时,古老的淮河,不仅仅灌溉滋润了淮北粮仓的丰饶,而且还培育了淮河文明与淮域地方文化。亘古流淌的古河,沃灌着一方热土,滋养着千千万万淮河的子民。</h3> <h3><b> 童年的淮河</b></h3><div> 这条蟒龙样的大河,在我童年时最初的印迹,是父亲从河岸边挑水,桑木扁担咿咿呀呀的声响中;是母亲用清清河水淘米洗菜,白色蒸汽捎来的饭菜鲜香里——每到此刻,对淮河情谊深长的思绪,总会萦绕在心底。记得有好多回,伫足在辽阔的淮水边,凝视缓缓东流的水波,自己向自己发问:“这淮河水,是从哪遥远的天河里,流过来的么?”</div> <h3><font color="#010101"> 啊!童年,对淮河的印象,很难用准确的字眼来描述形容,河水悠悠,一代人老去了,河水载走了多少岁月啊!也载走了,我们曾经在淮河岸上住的童年、少年、青年和中年时光。但如今,这条大河仍在我们城市之间的风景线上流过,也流下了过往匆匆的淮河故事.</font></h3> <h3>  这座城市因在淮河南岸,名曰淮南,广义的淮南,最早则是喻指整个淮河流域以南,广袤的区域,丘陵地带。更大的空间,覆盖着淮河乃至长江更为辽远的江淮地区,故安徽地区也有江淮大地的盛名。在圆梦中国,共奔小康的路程之上,河水清了,河柳绿了,淮河也有河长了……家乡父老扭起了淮河花鼓灯,村姑村嫂唱起了淮河谣,邻家闺女绞起了红彤彤的淮河剪花,一幅幅和谐甜美的淮河图景,在淮河两岸,四季轮回,变幻着神奇的和谐色彩。</h3> <h3>  上世纪六十年代,当我从母亲温暖的怀抱中,能听见这个世界第一缕声音时,便是母亲河上传来的舒缓的声浪or;再后来,是河上艄公的雄厚的号子……当我能用懵懂的眼眸,瞥见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景象的年龄时,是淮河把她恢宏磅礴的一抹亮色,染满我成长的希翼。从花白胡须爷爷的腔调里,我头一次,听到了我家住在淮河岸上——</h3> <h3>   <b>田家庵地名的渊源</b></h3><h3> 清光绪年间,一对田氏老夫妻在河岸渡口,一爿草庵,端茶送水,迎来送往的故事。淮河南岸的田家庵,源于田氏茶庵。一直以来,其名未变,足见,田家庵人尊重历史文化的秉性,淮南最早城市雏形的田家庵,最早的足迹便是在淮河渡口。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田家庵,成为淮河上下最大的煤炭集散地和煤炭、竹木、粮食运销的主要港口,通江达海,继之又成为淮南铁路的起点。</h3> <h3>  淮河小岛至田家庵火车站,以淮河命名的淮河路,商贾云集,店铺林立,车水马龙,昼夜不息——至四十年代,已成为淮南三镇之首,五十年代,田家庵一度建立,隶居淮南矿区。随后,淮南市人民政府、中共淮南市委陆续入驻,成为淮南市中心区。</h3> <h3>  如今,淮河路两旁、老路依在,老梧桐树掩映下的市政楼宇,默然矗立,诉说昨日辉煌。一个延续着淮河南岸田氏茶庵的历史,到如今,仍以田家庵三个沉甸凝重的汉字,作为县区名的唯一选择,在我国一个极平凡普通区域中,从未间断,足可见,淮河岸边这座叫田家庵区的地方,这般透着古董珍藏瓷釉色的光泽,那样的神奇和令众人向往。</h3> <h3>  当年那个就在淮河岸上住的少年,从田家庵港口老街,那飘着豆香的淮上豆腐脑家乡熟悉的味道中,知晓了大河湾稻菽飘香大豆金黄丰稔的收成;从细瓷蓝花白底的碗盏里,望见淮河上空蓝莹莹的天和白玉一般洁净的云朵;在过大年的喜庆中,淮河岸边的人们以自己独有的舞蹈,鼓郎高亢的声腔,兰花柔软的细步,摇摆出淮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年景。那少年家住在田家庵,淮河流过他家北窗的四季轮回中,在这道永恒的话题中,我也慢慢长大成人,成家立业。</h3> <h3><font color="#010101"> 那道流动不歇的河流,让我的生命每一瞬间,无时无刻都在聆听着她奔泻的浪波。秋冬时节,她如春姑俊俏的腰肢,轻歌曼舞;春夏交替,她有俨如淮河平原浑厚粗犷的庄稼汉,身躯条条血管膨起,汹涌澎湃,大有山川关隘不能阻隔,一泻千里之势。上世纪中期,我家也从淮河岸极近的地方,迁居淮河路。至如今,仍未挪移半步,五十余载,生于斯,长于斯,生死不离母亲河,今天如此,明天更会如此。淮河是淮南人的母亲河,有幸在她的身边居住,可算为一生的福缘。</font></h3> <h3> <b>  父辈足迹 &nbsp;</b></h3><div> 我的父辈和祖辈也伴随着淮河生息。祖辈在淮北平原闲时以打石磨、刻石碑为生。祖辈他们和中国大多数的老百姓一样,面对黄土背朝天,一粒汗珠摔成八瓣,以种庄稼养家糊口。没有淮北平原的沃土,没有淮河清流的滋养,那怕你再有一双勤劳的手,恐也躲避不了饥荒的困厄。全中国的老百姓都深谙:“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的这个理。</div> <h3><span class="Apple-style-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  父亲三十岁年龄的那年冬天,没有再接石艺手艺,而是闯出穷乡僻壤,沿着家乡蜿蜒的河岸,走阜南,过颍上,奔正阳,下凤台,一路顶着弥漫的飘雪,顺淮河堤坝,卷起铺盖,一头扎进新中国伟大的沿淮工程——茨淮新河工地。荒野郊外,雪影寒风,那一代共和国水利建设者们风餐露宿,以“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勇气和誓死决心,以“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壮志与毅力,让河流改道,让山岭低头。</span><br></h3> <h3> 几年奋战,淮河水害变水利,通航、灌溉……富饶了一方水土。父亲和家乡人昔日沿淮的身影,也让岁月渐渐地隐在淮北大地上。后来,他又转战印刷、农垦、农林行业战线,一辈子也未离开过脚下淮河两岸山林田野的黄土地。他没有多少文化,我从小到大,听到他无数次叮咛,耳边能磨起趼子的话就是:“多读书,多写字,把家乡建设好”而今,父亲已值晚年,每天清晨和黄昏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上堤坝游园走走看看。多看一看,夕阳下,淮河水流过的远方。因为在淮河上游的皖西北,有他早年离开的家乡。</h3> <h3> 丁酉清明前,一大早,我还未醒,他直嚷嚷:“又做梦回到老家了”我忙下床安慰道:“老爸,不急,现在家里都有车了,有时间,我和妹妹陪您回老家”老人一言没发,那湿润眼眶,有种光亮在闪,“人老归家,树落归根”这是五十年来,少小离家的淮河游子思乡的情结。父亲,我们一直在忙,没有太多理解您老的心思,现在就在要出发上路,看看母亲河,看看家乡的新变化。</h3> <h3><font color="#010101">  母亲也是一位淮河的女儿,只知她的故乡在河上游离河不远的村子里。母亲怎么来到淮南,来到田家庵,在她走后的十多年里,仍是一个谜。想和父亲聊聊,揭开谜团,又怕父亲伤痛,因此无语。但,在记忆里,母亲说过自己的父亲,在从淮南回老家的路上,遇淮河涨水,一夜之间,洪水把他吞没,被洪水冲到什么地方,她也不知晓……</font></h3> <h3>  在舜耕山有处孤零零的坟冢,只有外祖母独身长眠,而她的夫君一直未归。旧社会,贫穷人家生了病,无钱医治,外祖母生了我母亲不久得了天花便离世。这也是,我长大后,母亲唯一一次提及到的她的身世。那时,我觉得母亲的命极差,她在的时候,想说则说,不说,我们绝不多问。母亲任劳任怨一辈子,做晚辈的,不能给她心里添堵。母亲自嫁给父亲后,一生也未曾走出家门,而且还把子女生养在这个地方。</h3> <h3>  啊,淮南人民的母亲河——淮河,您就象我们骨肉亲情的母亲一样,孩娃怎能离开乳娘甘甜的乳汁,人又怎能离得开清冽纯洁的水呢?很早很早,母亲拽着我的小手,一步一步爬上河坝:“孩,这是老河,俺们人吃的粮呀豆呀茶呀,全靠河水灌养,穿的西装布衫,全靠河水洗浆。</h3> <h3> ”'记得小时候,当我和小妹嫌屋外天寒地冻,窝在棉被里偷懒,不想起初上学时,母亲早已挽上竹篾篮,一手拎着棒槌,轻轻地推开屋门,到淮河边洗衣服了;待到母亲双手冒出热气,推门而入,那一大竹篮洗好衣物边上,结着晶莹的霜花,并透着寒日河水沁脾的水香时。便听到母亲慈爱地道:“大冷天,冻得是懒人,孩,天越冷,老河水越不凉呀!快,爬出被窝来。”于是,母亲替孩子套上了厚衣裤,待一家子吃好早饭,拾掇罢了,去厂子里又开始一天的艰辛劳作。</h3> <h3><b> 淮河之水 </b> &nbsp;</h3><div> 五六十年代,淮南田家庵城市供水,对城市底层的大众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件奢侈的消费。供水只对大商场、饭店、厂矿和机关服务,居民瞧见一拧那铁水龙头,“哗——哗”地流下白花花的清水,羡慕快活至极。可一大半家庭用不上这自来水,父亲长年务农不在家,我们幼小,家里挑水的担子自然而然地落在母亲柔弱的肩头,她肩挑手提,拎回淮河水,洗菜熬粥。夏日,用水量大,她要上下河堤两趟,把一挑挑水,倒进自家陶缸里,遇到水混沌,还要用明巩沉淀,用擀面杖在缸内周而复始地沿着一个方向搅,让水中泥质沉淀,一缸水顷刻形成漏斗样漩涡……</div> <h3><font color="#010101"> 田家庵老街景,这巷那街横平竖直的巷道,少有斜巷。几乎在主街和人口居住密集街区,都会在青石墩上,置放肚大腰圆的上窑陶缸,遇到年份久旱,淮河水稀缺,几家或半条街坊的邻人,都会围缸淘米。缸和水由一家义工添置,街坊四邻生火做饭时,把淘米箩端到陶缸淘洗,用过的淘米水,归供缸供水户,米糠米油沉淀晒干后,喂鸡养猪。这是老辈人讲究节水的好法子,可谓一举两得,一来和睦了邻里,二则科学利用了废渣废水。街市上,烧茶水炉的老孙头,烧澡堂的瞎叔老钱,摆茶摊的郝大爷,开水房的李来保,他们的营生都与水关联,从他们满是皱纹的脸上或是昏黄的眼睛中,对淮河对水心中都有着至高无上的虔诚。水,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也是养身立命的唯一源泉。</font></h3> <h3>  至于水的经济价值,一件不足挂齿的事,就可见一斑。一九七三年,大年初一,街上住家的小孩串门拜年,我没事见老街炮竹声声人声鼎沸,来到回民饭店前面郝大爷茶摊上,瞧,茶桌四周坐满了喝茶水的茶客,不认识的茶客居多,海侃神聊,好不热闹……大爷见我是街坊老张的老二,也不多讲什么,嗓门直喝到:“来了小子,大过年的,添个人手,去茶房拎两瓶热水去……”他眼也没顾着瞅我一下,我从茶桌上拎起两个暖水瓶,飞也似的穿过闹腾的人流,跑到老街上的茶水炉。</h3> <h3> 这天,来来回回多少趟……挨到晚上收茶摊,郝大爷让我帮他点钱,嗬——一共拾贰元捌角柒分整,五元、二元各一张,一元各二张,五角三张,二角、一角钱几张,余下全是五分、二分、一分钱亮闪闪的钢镚。当时,平时喝茶一分一杯,过年节时,二分一杯;平素里,大热天喝茶的人多,也就一、二元钱,年下,茶饷是往日的好几倍。我觉得今天累的挺值,钱来得也太快了。</h3> <h3>  郝大爷收完茶杯茶具,四周已响起年炮。他摸着我的头慢声细语道:“孩子,你还小,平时啊,大人小孩,清汤寡水惯了,谁还敢花钱喝茶解油腻;这大年下,家家炖鱼烀肉,肚肠里油厚,才会花钱用茶汤消腻解渴化油水,你没看见,一个大汉,一口气喝下了三杯水啊——”</h3> <h3><font color="#010101">  我跟着郝大爷往街巷深处的家走着,母亲一天见不着儿的影,边喊边往街上找……郝大爷把我送到母亲身边:“大妹子,今个多亏你家二娃喽,趁年关天冷不上学,帮我搭几天活,俺年岁大了,摆摊收摊,端茶送水,平日不挨事,这大过年的,吃不消,赶明年年下,这茶摊就由你跟二娃摆吧——”说着,从襟褂中的布兜中摸出几张钞票,递给母亲。“这忙了一天了,又赶上正月初一,没顾上买啥东西,今个儿,就算二娃给俺拜年的压岁钱。”母亲执拗地说:“他郝大爷,这《红灯记》里不还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光读死书不能顶饭吃,孩他爸常年不在家,没人带他见识社会,这钱不能收,明一早还叫他替你看摊忙活。”</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记得那年,我上小学一年级。往后四五年,大年下的几天,我都在茶摊上度过时光,有了钱,交了学费、书本费;买了笔墨书帖,还从南来北往茶客嘴里,听到了大河上下,淮河两岸以及田家庵的今世来生。淮河,在我的心中,是最为神圣和崇高的。坊间上岁数的老人裁剪缝钱、爱养鸟的老姚、上过大城市女子学校代人打毛线衣的李妈等,闲暇碰到一块,谁与谁有纠葛,骂街扰邻,老人们都会甩下一句话收场:“都老街老邻的,谁再骂人不嫌羞,就去跳河吧!老河上又没遮盖子——”</font></h3> <h3> 话糙理不糙,听劝的人不再言语,胡搅难缠骂闹剧收场。田家庵区第一小学,离河岸很近。东墙隔条马路,有个炭场。整日冒着蒸汽的火车,从大通矿朝河下送煤,沿铁道周边还有南货场、电厂、六里站等处。一到夏汛,河水猛涨,出学校门口,便见到上游木船升起的白帆,疾速顺急流而下——涨水了,太阳西下时分,一家家大人小孩上了堤坝过问着水势汛情。</h3> <h3>  港口路堤口,有座通往渡口的桥涵,坝坡青石板铺陈,其中有块带着图形的石刻,立碑刻年代不详。依稀可见斑驳的青石面上,一条腾云驾雾,浪卷翻滚的祥龙,但方块字的刻痕,模糊难辨。围观在堤坝边的老老少少指指点点……胡须花白的老者捋着下巴言:“从俺上辈传下的话,相传治水大禹疏通淮水时而立的龙碑,年年大水,水啊只要到这龙口,就不会再涨喽——”众人听罢,哈哈笑道:“这下好啦,龙嘴将老河水吸进大龙肚子里去了——”</h3> <h3>  丁酉年的春晖里,我站在岸上淮河安澜碑铭前,想想这些年,我们的党和政府领导淮河儿女治理水患的伟大业绩,在近十几年来的特大水灾面前,河水无患百姓,淮水奏着和谐绿色的波浪,在中国大地上缓缓东流。</h3> <h3> <b>人生六十载,淮水亘古流</b></h3><div> 隔河相望,北岸河柳如梦,村舍星罗棋布,炊烟袅袅。淮北大平原一眼望不到尽头,天青色的天空透彻如孩童的眸子。河之北同河之南的互通,完全是船家划子担当的。乡下人上田家庵街市买日什、送青菜,天擦黑要返乡里;而渡口无船摆渡时,他们总用粗气大声的嗓门吆喝:“陈二家的,把划子划过来,快把划子划过来!”几声响声,似乎惊动了水波。在空旷的水面上荡起宽厚的回声,声音递越过河岸,少顷,河畔苇荡会摇出一叶扁舟。</div> <h3>  淮河总会有洪水肆虐的时候。有一年,上游连日暴雨,洪峰从王家坝滔滔而下,如脱缰野马,横扫整个流域,沟沟岔岔,注满了泥黄色洪水。小岛淹了。北岸淮上,段湾村的同学上不了学,而学校全都歇学,让受淹的乡民住。读不了书,孩子有事无事,往堤上跑。今天传头道坝炸了,过二天,又传二道坝也淹了。</h3> <h3>  还有一年,秋高气爽艳阳天,河湾秋稻忙开镰。老天偏不给好脸,碰巧,在夹沟泥集的老叔家,数天暴雨连眨一会儿眼的功夫都没有。瓢泼秋雨一个劲儿往下倒。半拉月泡在雨里,人身上都快潮湿发霉了。老叔老婶拉着我的手,嘴上老是嘀咕——“毛蛋,你在城里的娘没见着你,还不晓得急成啥样子哩——小河过不去,大河更甭想有船过河喽——”</h3> <h3>  秋水阻断了的乡音,也让老叔变个方式用家书朝母亲报儿平安,但,信还没能送乡邮递员手上,却被人给挡下了。城里人从老河的波峰上,也想到上游洪水的消息,不用打听,也知晓一二。可乡下的孩子夜里白日总吵嚷着回家。也真难为了老叔老婶,隔三岔五,赶至河沿看船,问有无回城的船讯。可秋汛不减,冲溃了淮北堤坝,大河滔天,不见帆影。</h3> <h3>  大雨日日不歇,天又很凉,乡下人都猫在草屋间,家家户户编草锅盖、馍篓……我呢!天天哭喊,没法子,叔婶变着法儿给俺演样板戏,叔扮李玉和,婶唱着李铁梅,草屋的那盏煤油灯,成了拨亮我心弦的亮堂堂明灯。老婶唱起“——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时,还真把油灯举将头顶,我顿然如久霏不开的天露出一缕阳光,哑然失笑。而她举起的油灯,我仿佛遇见通航时就快亮起顺着淮河回田家庵埠的明亮船灯了。</h3> <h3>  那段时光,泥集乡亲唠叨着城里孩子听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事儿,至今依然如昨——淮河乡情念完中学,我再一次审视淮河,淮河三峡之一的荆涂两岸石滩,渔船错落在早春晨暮之中,泊着轻柔的水面,那样的扑朔朦胧……从繁忙水道上鸣叫喋喋的航轮过往间,我说不清有多少次在母亲河上下穿梭,抒发诗情的阅历了……站在弦板上,船航行时犁起的清澈细浪,两岸渐行渐远的农舍,牧牛村童的柳笛声声,大平原高入八云天的白杨树,如绿色幔帐沿着北河岸忽隐忽现。</h3> <h3>  小轮在河间缓缓逆流而上,太阳照在平阔的河波,莹耀着金黄明亮的光泽,涟漪铺开,道道金光,似河间无数条鱼儿游曳,偶尔远方传过船笛,当船快要抵河之尽头时,又绕进了一条两岸长满水柳,苇草的窄窄河流,西边的万道霞光在燃烧。那会儿,我也不知道:老河的源头在哪儿,船这么行行走走,几时才会回到埠头。船在河中行,如梦如幻,黄昏悄然临近——</h3> <h3> 在这次童年溯水而上的出行之前的黎明,父亲拽住小手,带我穿过炉火旺红,震得地层颤动的淮河埠头的铁铺卵石街巷。相比之下,铁匠铺子屋檐下悄然无声杂落的铁链、铁锚,一夜之间,原来就冰凉黑硬的身上还真被月夜的冷霜,抹了层淡妆,呈现黑白仙剑的苍桑色彩。世代以船家渔人为主顾的淮上打铁人家啊!也不晓得啥年啥月,就以坝街为家,历验着人间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打铁养家的营生。</h3> <h3>  夜幕四遮,淮河小火轮最终在河道最边远的客栈歇气抛锚,父亲背着包袱,一手仍牵着我走下船板,船人农人做买卖的鱼贯而出:“哎哟,俺四叔,这一路,咋没瞧见你呢?咋乘这班船哩?——”被称为四叔的汉子憨笑道:“这一道上,只瞧见你几个甩牌顶鞋呢!咋看见你四叔,俺从田家庵铁匠铺打两把锄头,这不,天要放晴,好要赶农活——”叔侄寒暄着,互递纸烟,一路顺乡间土泥小道聊着回农庄——</h3> <h3>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以说,当时在淮河之波上每一艘能移动的水上航运船舱上,都有小至一颗枣胡钉,大至船锚之类的铁件,出自淮上铁匠之家之人之手。岸上的铁工手工匠人与水上船家渔人,构筑了传统的供与求,也就是定和制、买和卖的经营商品伙伴关系。同时,在田家庵河湾小埠头,构筑了一道铁打的营盘,转瞬又是半个世纪。</h3> <h3> 天擦黑,河滩柳林鸟雀归巢。远逝的帆影早就消隐于袅娜的最后一抹晚霞间。父亲和我,在叫二道坝的渡口下了船后,又搭划子摇着浆,向南岸摆去——远处,坎上一溜营房,亮着灯光,那是父亲的农场。这一片淮河河套地区,呈沙土土质,属百姓常讲的夜潮土,盛产出的小麦、花生、大豆,品质远近闻名,尤其那里小麦能磨制出细白如雪的富强粉,蒸出馒头都如年糕一般,令人垂涎三尺。</h3> <h3>  早年,行游在淮河两岸,或陆地或河波之上。何时想起,都能荡起心中思绪的涟漪。随着年月更替,年龄的变化,对淮河同一景物每次又有着不同的体悟,浪花低声的倾诉,无名花草浅淡的素影,两岸田园诗画般的景色。</h3> <h3> <b>淮河乡情</b></h3><h3>  感恩母亲河——淮河,她是淮河儿女的生命之河。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城里人家缺食少粮,他们奔过河岸,去捡拾农人收割庄稼后,田野里的麦粒豆荚。春荒,挖野菜果腹。更让我的家人将要走向饥饿的尽头的一天,父亲又从这条河上,为家人捎回粗粮茶蔬、红薯萝卜。一年春上,家里几日揭不开锅,饿得我和妹妹只能躺在床上,母亲有气无力地说:“也拿不出钱买粮了,孩子没有热饭下肚,捎点粮面可好?”父亲眼角有些湿润:“你们娘几个把剩下的这根茄子和着半勺面烧点面汤喝,俺趁天还早背粮去——”父亲的语调不高,却让我们见着了希望,一年又一年,朝着温饱安康的理想跋山涉水——</h3> <h3>  淮河水悠悠,舜耕山苍苍,田家庵故事诉忠肠。淮南人民的母亲河——时时刻刻从我的心上流淌。对我而言,淮河如同一部书,这部书不仅把我带进一种生活,也让我领略一方水土蕴含着的厚重情怀与人文风情。这里我有过欢愉,有过痛楚。从为人之子,到为人之父。</h3><div><br></div><div>淮河啊,我家就在岸上住。</div> <h3><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167efb"><i>【作者简介】</i></font></h3><h3><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167efb"><i>文字:张华君,安徽省保护与发展传统工艺美术促进会理事,安徽淮南子研究会会员,淮南市作协、民协、石协、影协会员,淮南市工艺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江淮工艺美术研究院院士。</i></font></h3><div><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167efb"><i><br></i></font></div><div><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167efb"><i>图片:曹辉,高级政工师职称,安徽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华集邮协会会员,淮南市集邮协会、淮南市摄影家协会理事,九十年代初开始被《中国化工报》、《淮南日报》等媒体聘为特约记者。</i></font></div><div><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167efb"><i><br></i></font></div><div><font class="Apple-style-span" color="#167efb"><i>(谢谢观看!)</i></font></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