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每个人的生命中必定都会遇到另外一些人，都会发生一些事。或留下一路欢笑，或流下几滴眼泪。或有遗憾，或有所得，当然，肯定免不了也会有许许多多的故事。<br></h3><div> 那些旧时的故事，就在内心深处，曾经魂牵梦萦，曾经激情澎湃，也曾经把心灵搅动得无法平静。那些快乐的总是回味无穷，那些悲伤的也无法抹去。当人们步入老年，当生命的繁华褪去，人们才会懂得哪些事物才是真正的拥有，才会明白那些虽不精彩的故事才是生活的本身。</div><div> ——题记</div><div> 北方，腊月，寒风，雪。</div><div> 很久很久以前，那年，今天。</div><div> 新世纪影院里正放映着印度电影《大蓬车》，影片里讲述的是几个青年男女在亲情与爱情上的选择与纠葛。电影的剧情很有新意，堪称曲折离奇，结局出人意料，情节引人入胜。故事里的妮莎是个美丽善良的吉普赛姑娘，她能歌善舞，敢爱敢恨，她的性格就象水晶般纯洁透明，她对任何情感都不加掩饰，使人一眼就能看到她心灵的最深处。她的爱和恨都是极其鲜明和强烈，她恨的程度正也反映了她心中爱的热度。“绿色头巾映入眼帘，我张开双臂拥你入怀，万般爱抚，我陶醉其中，你为何对我怒目而视，你为何将我拒之千里之外，我爱你胜过我自己的生命，怎样才能向你倾诉，我全身心的爱你……”。 每一句，都是痴情的妮莎真心实意的告白。这样的表白，是一个女子最大的勇气。为了爱，她不仅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最终也牺牲她自己生命。妮莎死了，她留给人们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不要忘了我。”确实，她的遭遇令人惋惜，她的命运令人同情，她的行为令人赞美，她的形象令人怀念。临死前依旧是那一句“红辣椒”的呼唤使人感叹万千，悲伤不已。</div><div> 两个正在观看电影的少年男女他们的内心也被这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引发起了深深的震颤，因为此时的他们也在备受着煎熬，在爱情与亲情之间，在取与舍面前，他们也面临着必须做个二选一的艰难抉择。</div><div>电影散场时已是黄昏时分。影院外面正刮着风，雪花在风中飞舞着，扬扬洒洒，默默地洒落在这宁静的世界，用自己那洁白的身躯去点缀着这千姿百态的人间。</div><div> 灰蒙蒙的天空底下，冷冽的寒风中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压抑得有点儿让人喘不过气来。铅灰色的天阴沉阴沉的，两个少年男女此时的心情更是比这阴天还沉重。</div><div>影院就在王府井大街，从那儿到南池子的家并没多远，如走大街，出了王府井大街再往西拐，经过了北京饭店，沿着宽阔的十里长安街走上个几百米，过了南河沿站牌再走上一小段路就可来到南池子的路口。如果不想走大街，从王府井到南池子还有一条捷径可以走，那就得在王府井百货大楼门口往西走，从那儿进得了胡同，顺着宽窄不一的胡同三拐两拐，经过北京同仁堂医院王府井中医院后，再走上没多几步就可以到家了，也算甚是便捷。</div><div> 通常这少年男女外出时都不太喜欢去乘公交，一来总觉得轧马路浪漫且惬意，二来也确实是怕公交车上死挤。今天他们由于心里有着许许多多难以解开的心结，甚是郁闷，因此此时他们更是愿意把到家的路程拉长一些，把回家的脚步放慢一些，好让自己激荡翻腾的心情能在寒风凉雪的冰镇下得以些许的冷却与平复。</div><div> 晶莹细小的雪花在寒风中静静地飘舞着，少年男女在风雪中各自揣着沉甸甸的心事，步履蹒跚，默默地踯躅在这条不知早已走过了多少遍的大街上，谁也不想出声，好像生怕一有动静就会打破这种连自己平常也都不太喜欢的静寂。</div><div> 路，总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就当两个人正要从长安街上折入南池子大街之际，那男孩停下了脚步，抬起头，茫然地注视着长安街上那一辆辆从身边风驰电掣，急驶而去的车辆和那三三两两，或慢慢溜达，或行色匆匆的路上行人。而后，他又转过头去，看着人行道上一株株早已叶落枝枯的大树后面的那堵高高红墙，他的心情又沉重了不少。他明白眼前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就将要与自己彻底告别，自己也将要与身边的这个让人深深怜惜的纯情女孩挥手辞去。因此，此时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他拉起静静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的手，语带哽咽地对她说：“车票我上午已买好了，是明天下午四点二十五分的车。等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将要离开这里，别妳而去了。只不知这一别将会是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也不知这一别能否还有缘可以再见。”说着，他把女孩的手轻轻地举到自己的嘴边，深深地吻了下去。那女孩温顺地任由着他的亲吻，然后举起原本那低垂头，用一双充满着幽怨的眼神望着对方，以一种近乎于哀求的声音无助地轻轻地问道：“你干嘛不再商量商量再做决定？潘丽春她们几个昨天还在叮咛我，说要我务必把你留下来，要我一定不要让你走，他们是真心舍不得让你走。他们还要我跟你说，即使你真的要走，也得等过完了春节，大家伙多逮些机会聚一聚你再走也不迟。你明天这么急急就走，让我如何跟他们几个解释？你就真的这么舍得他们，舍得我而自己一走了之吗？”</div><div> 看着那双噙满泪水幽怨的眼睛，男孩一时语塞，他内心绞痛，他无法去面对眼前的这一切，他自觉感到愧对潘丽春他们那几个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成亲哥哥，好兄弟的髮小们，更是愧对身边这个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纯真善良的小女孩。无言以对，他只能用噗澍澍的眼泪来掩饰自己心里的痛苦和无奈。</div><div> 说实在的，男孩的内心里何尝真的想走？何尝舍得离开那些亲如兄弟姐妹的朋友？何尝不想永远留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可是，他不能，他是个懦弱而又无能的人。在他自私的思想里，他想的是远方的爸爸妈妈，萦绕着的是家人的那些不让自己留住在北京的话语。他没有胆量去尝试着为爱抛弃重重顾虑，他也不敢尝试着为心爱的人去打破种种陈规陋习。他深情地看着她却沉默不语。</div><div> 见男孩许久未有开口，女孩便接着说：“别走，车票给我，把它撕了。相信我，这辈子有我的就会有你的，即使你我再无能力，最不濟，在天安门前摆个大碗茶也一定能养活我们自己。”</div><div> 风，刮在脸上觉得有点儿痛；雪，洒在身上觉得有点儿冷。这一切在外的刺激对于一个感觉近乎麻木的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但是，女孩的这些发自内心的纯情真切的话语却令那男孩的内心感到深深的疼痛和阵阵的颤抖。他的内心在苦苦的挣扎着，他有心去爱这个痴情的女孩却无胆去违逆威严的父母。他咬碎了坚硬的钢牙，他吞噬着破碎的心灵，但是他最终还是无法在爱情与亲情之间找到平衡。于是，他打破了静默。于是，他选择了背叛，在爱情的道路上，他成为了一个可耻的逃兵。在南池子那高高的排楼见证下，他铸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件大错。他带着哭泣和着眼泪轻声地跟她说：他不能不走，他必须得走。</div><div> 从此，他注定就把痛苦和悔恨永久地留给了自己那长长的余生。</div><div>…………………</div><div> 站台，眼泪，伤心人。</div><div>风，还在无情地刮着；雪，还在无声地飘着。除此之外，天地之间仿佛再也感觉不到有一点儿生机。整个空气是凝结的，人们的心情也是凝结的。</div><div> 站台上，她拿着他将要远去的行囊，静静的矗立在他的面前，没有一句话，仅任凭自己那两行清泪滴答滴答地溅落在冰冷的月台上。他也没有半句话语，只用那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让那同样是痛苦的眼泪一滴滴地打湿在被他牵着的那只纤细的小手上。</div><div> 那一刻，一起和她前来为他送行的亲友们无不都为之动容，但人们没有去安慰劝阻他们，亲人们此时确实是不忍心去惊动他们，都只能用充满着关爱却又是无奈的眼神，远远地，默默地抚慰着这对即将从此远别或将是从此永别的年轻人。</div><div> 风，把他们的头发吹乱，卷起他们的衣角，但他们毫不在意，离别的痛此刻已让他们麻木。</div><div> 一阵紧似一阵催的汽笛声，像刀，像剑，也像戟，深深刺痛着他们。她一只手紧紧地拉着他，另一手拖着他沉重的行囊，无声地洒着泪水，慢慢且坚定地走上了列车。</div><div> 在座位旁，她把行旅放下，但她并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把他抱住，俯在他耳边轻轻对他说：“带我走。”。</div><div>这突如其来决定让那男孩一时不知所措，他确实很想带她走，也曾起心动念想带她走。但他毕竟是个没有胆量的人，他不敢在她的众多亲人好友面前公然把她带走，他也不敢在未征得家里人的同意之前就把姑娘带回家。</div><div> 他不敢去接受她的请求，只好向车窗外前来送行的人们求援，示意他们把她劝下车去。当亲人姐妹们上车把她紧紧抱住对方的手拉开时，她没有挣扎，也不曾再说一句话，只是把压抑在喉咙里的抽泣声放大了音量，放声大哭起来。那一刻，整个车厢里的人见到这种情景，一个个也被他们的真情和不幸所感动，人们都把同情，爱怜和惋惜的眼神投给了她。甚至还有几位素不相识的好心女人更是上前帮着她的亲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搀扶下车。</div><div> 回到月台，她又一次把手伸进车窗，再一次紧紧拉着他的手，并大声哭喊着，要他把她带走。</div><div> 可是，这一切都晚了。</div><div> 一声长长的，让人撕心裂肺的汽笛声响起，咣噹咣噹，转动的列车轱辘一阵紧似一阵，沉重车轮徐徐压轧着冰冷的钢轨，同时也把他和她两颗脆弱的心碾压得粉碎。</div><div> 无数个冷血无情转动的车轮，一双车上车下紧紧拉扣着的嫩手，四只车里车外被眼泪模糊了的眼睛，还有一个跟着越走越快的列车奔跑的女人。</div><div> 她舍不得放开车里那只被自己紧紧地攥着的手，顾不得自己的脚步已经快要跟不上那越走越快列车的速度，也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在月台的尽头跌了下去。她哭着，喊着，把自己所有的泪水都倾倒在脚下的月台上，在她的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泪迹。</div><div> 她忘情地跑着，一个趔趄，快速往前奔驰的列车几乎就要把她整个人带飞了起来。</div><div>要不是就在列车将驶出月台的那一刹那，人们把女孩紧紧地抱住，以致不至于让她从月台上跌了出去，说不定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可能就是一场列车轧人的严重安全事故。这对于她或他们来说，是万幸？还是不幸？</div><div> 风驰电掣的列车很快地就把身边的一切甩在了身后，女孩那娇小的楚楚可怜的身影也很快地就从男孩的视野里完全的消失了。</div><div>在暮色中，留下的惟有那一缕缕悲伤的浓浓烟雾，那一声声久久挥之不去，声嘶力竭，让人肝胆欲裂的女孩的哭喊声，还有那令他们从此抱恨终生的悔憾和痛楚。</div><div>……………………</div><div> 多年以后，她依然孓然一身。</div><div> 多年以后，他已然形似废人。</div><div> 多年以后，如果当和朋友或同学聚会时有到K厅去唱歌，他总会给自己点上一首由经典电影《毕业生》主题曲《史卡保罗集市》改编而成的老歌《往事如昔》。然后，在原唱那质朴自然，充满感人磁性的声音领唱下，用他自己那五音不全，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哼唱起“当北方已是漫天大雪，我会怀念遥远的你”。</div><div> 然而，时间一久，翻覆多次，他的这种一成不变，近似于乖张的举动也不免引起了一些人的不解，引来了一些人的揶揄，甚至还遭到了一些人的调侃和嘲笑。但他似是对别人的这一切白眼不为所动，他也没有去多做无谓的解释，只是常常对这些揶揄和调侃也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以表示自己对别人打扰的一种歉意。他还是会抱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坚持着把自认为能打动自己的歌曲唱完。</div><div> 歌词如诉如泣，歌声似悲似喜。 在那深情款款，优美精致的旋律中，他忘情投入地哼唱着，在自己那低沉得让人有点压抑的歌声里，他的灵魂仿佛又“回到了北方去”。他痴痴地诉说着“当我轻轻地唱起了你，爱的记忆飘满四季”，他幽幽地期盼着“当春风吹干了你的泪滴，青春无悔往事如昔”。而事实上，他无不知道，只有在歌声中，自己的青春才能“无悔”，只有在憧憬里，那些逝去的往事才能“如昔”。</div><div> 青春如何无悔？往事怎能如昔？</div><div>那年，那风，那雪，那在风雪飘摇中彷徨无助的人儿早已深深地镌刻他心坎里；那一幕幕一件件曾经发生在自己往昔青春里的荒唐事已是让他追悔莫及。</div><div> 激情已逝，岁月无情，而今的他，已成了一个活在痛苦的现实与甜蜜的回忆里的人。</div><div> 冬夜难成寐，且把追思赋。</div><div> 书成谁与寄，笔落何踌躇。</div><div> 离恨似春草，行远更如斯。</div><div> 昔日虽已逝，今时忆犹故。</div><div> 谨以此小小说献给那个早已逝去的那年的今天，献给那段曾经的荒唐岁月，献给故事里那个薄幸的男人和那位痴情的女子。</div><div><br></div><div> GUO-LU-KE</div><div> 2018·01·30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