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密执湖畔的灯塔

昌成

由于要弥补去年到Iowa拍鸟的遗憾，今年准备再去一次。就有了顺道拍拍密执根湖畔灯塔的想法。虽然自从爱好起摄影以来，注意力都放在了野生动物上，但看到的美的风光片不少。早就听说密执根湖畔的灯塔不错，John Fan拍的几张那里冬季的灯塔照，更是美仑美奂，一直深深印在我脑海中。今冬赶上极寒天气，拍寒冬灯塔，效果似乎会更好一些。当然这只是没有风光经验的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情况并不这么简单。

首先要制定拍摄计划。网上密执根湖畔灯塔的信息很好查，输入关键字就会跳出一张密执根湖的地图，上面有分布在湖畔的所有灯塔名称、地点和链接，点击链接就是每座灯塔的详细介绍，包括照片、地图和坐标。然后根据网上的一些照片和灯塔的详图再加上临时为此行引入的Planit，筛选出7个适于拍摄的灯塔，确定各自的拍摄时间，再根据各个灯塔间的距离，一套拍摄计划就出来了。随着预定的出发时间的接近，天气预报对行程计划的影响越来越大。原来是想去Iowa拍完鸟后在回来的路上再拍灯塔。但是在整个出行时间段内先冷后暖以及灯塔地区先晴后阴的预报使我最终决定把计划反过来，先拍灯塔，再拍鸟。这样原定的行程就倒过来了。冬季的密执根州并不是旅游季，旅馆不用提前很久预定，只要前一晚把第二天要住的地方订下来后就行了，因此行程可以根据天气变化灵活安排。

马上就要出发了，儿子发来警告，说是出发当日，会遇到天气急剧变化，实在不宜出行。但我知道离家五百多公里外的第一目的地的下午将会有太阳。就没把这事放心上。2月12日，周五，出发日。早晨离家时，还是摄氏零上11度，细雨濛濛。一个多小时后走在经Sarnia去美国的402公路上时，温度就降到了零下6度。毛毛雨先变成冰粒，又变成雪花，路上开始有了积雪。剧烈的降温往往会伴随着大风。这条公路，由于路边大多是农田旷野，横切风肆虐，经常会引起交通事故。这天也不例外，5-6级的横切风常常把我家这辆本来非常重的SUV车吹得像一片树叶一样飘来飘去，让人不得不把车速尽可能降下来。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严重的交通事故，路被封了，只得绕行。两个多小时后进入美国，路况依然，路面有积雪并伴有阵风，一路上看到5-6辆滑进路边壕沟的车。我只好把车速降到了保证安全的最快速度。由于我们是逆着气候剧烈变化的方向走的，当儿子发来短信说多伦多正在下冻雨时，我们前方路面的雪已经被清除，远处露出了蓝天。正常路况下5个半小时的路走了6个半小时，还算不错。由于出发时间上留了些余地，这边又比家里晚落日半个小时，这就给了我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第一站到的是Grand Haven，需要落日时照。找好机位后四点多了，离拍摄的最佳时段不到一个小时。这时头顶虽然出现部分蓝天，但日落的方向却让人无法乐观。地平线至太阳高度的天边围着一圈黑云，把太阳藏在后面。下面这张图是当时的现场记录。

由于云层是慢慢往落日的方向飘动的，我们就把希望放到了天边云的那点缝隙上。恰恰就是这一小块缝隙，在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候移到了太阳的身边，只见那片云先是出现了些许的红色，素芳高兴地大喊一声"来光了"。很快红色越来越浓，感染的面积越来越大，最后映红了天，映红了湖，也映红了拍照的人。一整天天气的戏剧性变化至此达到了最高潮。

按计划，拍完Grand Haven落日后移师到三十多公里外的Lutingdon拍堤坝蓝调。由于落日精彩，多耽搁了些时间，到Lutingdon时天已黑下来。我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先探探路。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通往灯塔的堤坝路，却发现靠近灯塔的地方全部被冰覆盖，黑暗中根本无法靠近。只好把作业留给第二天早晨去做。

早起，几天前预报的多云间晴天变成了阴天，零下九度，风下-19度。这个温度，对于刚刚经历过几十年未遇的极寒天气的我们来说并不形成挑战。真正形成挑战的是冰。第一天在Grand Haven灯塔湖畔摔趴到冰上两次。这里把车停好一出车门就又直接躺到了地上，原来停车的地方就是个冰场。这使得我们后面不得不加倍小心地对待前方的冰面，否则摔得折胳膊断腿的就不好玩了。此时三脚架就成了保持身体稳定的支撑。冰面上行走，身体前倾，小步前挪，用三脚架维稳，摔跤的事就很少发生了。这次拍摄是湖东岸的灯塔，连灯塔带冬季落日都拍在镜头里应该好看一些。这样凡是在落日方向有另一小一些的灯塔的（往往两个堤坝成内八字形或是平行），会对构图造成干扰，都不属于落日时能拍的。再有，灯塔不带铁架子、只有通往灯塔的堤坝路的，拍出来也不容易出彩。Lutingdon灯塔这两样都占，因此我们也就没太上心，赶上什么样拍什么样。

前面说了，冬天拍灯塔无法回避的就是周围的冰，靠近湖岸的水不仅冻成了冰，还不断堆积成各种冰坨、冰丘，阻挡你靠近灯塔，有的甚至阻挡住你拍灯塔的视线，不翻过这些拦路的各种冰丘，无法得到好的机位。用planit设计好的机位都已变得不再现实。离开Lutingdon后，中午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Manistee，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高耸的冰丘挡住视线，只有越过近百米的冰区才能找到可拍摄的角度。遇到陡峭一些的斜面，稳妥的办法就是爬行了。当然大多数爬行的事不是由我来干的。

原计划在这里拍日落灯塔。拍摄机位距灯塔一公里多远。既然来的早，我们就靠近灯塔考察一下。又决定先拍几张再说。当我们数次在冰丘间穿行终于找到稍微理想的机位后，神奇的事再次发生，从早晨起一直阴沉沉的天被悟空用金箍棒捅了一个洞，阳光借机钻过洞口，洒在我们眼前的冰雪和灯塔上，此时背景的湖水和天空依然是灰黑一片。女娲娘娘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发现了此种情况，迅速把缺口补上，重现满天阴霾。

面对阴沉沉的天，虽然知道实现拍落日计划有些难。但是经过前晚和今天中午的神奇后，我们仍寄希望于傍晚的神奇再次出现。在旅馆中休息到接近预定的时间，天空还是灰蒙蒙一片。不死心，在拍摄点干等。差五分落日就该移动到灯塔的位置的时候，日落方向丝毫没有破天的迹象。后面的安排是到五十公里外的Frankfort拍堤坝蓝调（也就是John Fan出片的地方）。原计划五点在Manistee拍完日落灯塔立即奔Frankfort。那里5点半日落，蓝调区约半个小时。正常情况下五十来公里的路，只需半个小时，撑死40分钟。我们比计划提前5分钟出发，怎么时间都够了。这里欠考虑的是，现在是多雪的冬季，路况会非常不同其它季节，时间必须打得充足一些才好。果然一上路天上就飘起了雪花，一路上全是单道双向对开，这在有雪的路面上是比较危险的。途中上下坡、弯路很多，我们这个四驱的SUV也会经常出现打滑的现象。很快车速就从80公里降到了60公里，甚至40公里。开出十几公里后，面对漫天雪花和白茫茫的路面，我开始犹豫。这种天气，就是到了也无法拍。征求素芳意见，一向负面情绪占多的她此时竟然说了句，都开出这么远了，慢慢开，到那看看也行。就是这种心态，支撑着我们在这个雪夜缓慢前行。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眼看着蓝调区正在滑向尾声。停下车急忙往灯塔方向冲，却被眼前的现象所震惊。灯塔在远远的前方，而挡在我们面前的是重重的冰丘、冰面。拿着设备在昏暗中急速地越过这些地区充满了风险。但时间在流逝，天空在迅速黑下来，除了冒险，别无选择。我一面用三脚架支撑着在冰堆间快速前进，一面大声警示落在后面的素芳要小心慢行。终于到达一个最适合拍摄的高冰台前，我却祛步而前。这个冰台边高约1.2-1.3米，表面呈缓坡球形，上去的难度很大。很少遇难退缩的我在这一刻忧郁起来，并转身后撤了。当快退回到素芳所在位置时看到她已支好相机，准备拍摄了。我心一横，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就试一次。转身再次来到冰台前，先把相机和脚架放在台上，再手指抠着冰缝缓慢地爬上（是四肢着地地爬）了冰台。冰台上呈缓坡型，无平面。由于接近灯塔的堤坝，几米外就是暗潮涌动的未冻湖水。一旦不小心滑倒，顺坡下去，若滑不到冰雪处，就有可能直接掉进湖中。我站在那里不敢移动，想把脚架按照坡度支好，脚架却基本冻住，无法自由伸缩，只能尽可能地支得水平一些。迅速拍下一张片子后，竟大喜过望，镜头里的片子美啊。原来美景已在，只是自己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找到并到达拍摄机位上。开始拍照后，注意力才再次转到拍下的片子上。兴奋之余大声向素芳报惊喜。她却毫不理睬，不动声色地继续按着快门。后来她告诉我，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否则也不会冒险过来拍摄了。紧接着我再次调好各种参数和构图，连拍三张。神奇在这里再次出现：一路上不断飘落的雪花此时竟然全无踪影，刮了一整天的四五级风静了下来（否则，架在冰斜面上的脚架是根本无法完成三十秒钟拍摄不动的任务的），远处的天际线开了一窄条空，透出了落日后仍存的一缕红色。。。

一个小时的风雪兼程，一路上的爬冰卧雪，就拍了四张片子（前两张还是废片）。带着兴奋，赶紧下撤。回Manistee的路上，车速仍然很慢，我却已没了来时的焦虑和紧张，一个多小时的路开得似乎及其顺畅。

第三天早晨是周日，计划前往二百多公里外的South Haven拍日落，那是John Fan出另一张片的地方。一上路，就又是漫天飘雪，单向对开。我心里就在纳闷，为什么人家总是"漫天的花儿漫天的（彩）云，而我们却总是漫天的灰云漫天的雪。还好在开出不远后路渐渐由单车道双向对开变成双车道双向对开，再变成双车道单向路，安全多了。由于空中有雪，路上也有雪，我这个近十来年拿到的罚单几乎清一色是超速单的超人也不敢开得太快。看到身边那些超过我们的密执根人的时候，我就在想，别牛X，弄不好一会就能见到你们中的谁。还真不是我咒的，不大一会，又遇到前面封路，几两拖车前去救援，事故一定不小。花了很长时间终于绕过去时，看到了惨烈的事故现场的一部分：一辆厢式卡车车头和车身成90度倒在了反向道路的路面上，两辆汽车钻进了车厢。。。过了事故点，发现大家的车都开得稳了，就觉得人是得被吓一下才老实。一看时间，一百公里左右的路，开了两个多小时。开出二十分钟后，天空出现蓝天，路面情况大变，不再有雪迹，甚至路边田野中的积雪也消失了，又可以以我最喜欢的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狂奔。天气预报这次有点准了，South Haven是晴间多云，我们到的早，踩点、选机位、吃饭，从容不迫。

多好的天气。这是下午三点前刚到时拍的。到四点多时，落日方向的天边出现了不祥之云--乌云，且向我们这个方向缓慢发展过来，然后在太阳落下前的最佳拍摄时段把太阳狠狠挡住，不再放出。落日的美光没有了，前往今晚的住宿地St.Joseph拍蓝调的动力也不大。那里的灯塔因旁边还有一条平行的小灯塔和配属的堤坝，对构图形成干扰，早晚都不易拍好。只好改做留在这里拍蓝调。暮色降临，灯塔铁架子上的灯全部亮起，形成线条，由蓝色的背景衬着，也还好看。这应该算做是不在计划中的额外收获吧。

当晚到St.Joseph的路非常好走，三四十公里的路程一出溜就到了。还是先踏着积雪探路、踩点，确定下第二天一早到对面的小堤坝边去拍。

夜里又有降雪，早起依然阴天。小堤坝这边是个小公园，路非常好走，没有冰面要过，没有冰丘要爬，平整的路面上只是积雪。我们也就能较快地完成拍摄任务。

回到住处，吃过早餐，即向最后一个拍摄点60多公里外的Michigen City East进发，当晚的住宿点将会是向西三百多公里外的拍鸟区。

Michigen City East Pierhead灯塔周边的冰冻情况象Manistee一样严重，岸边浅水处的冰层下面出现空穴，一旦把冰踩破下面无水还好，有水鞋袜就会湿透。过了这个冰面就是像一座座小山一样的连绵不断的冰丘。这个灯塔及与它相对的小灯塔形成一个内八字，不适于拍日落，拍日出似乎也不精彩。再说了，我们拍灯塔的几个早晨还真没遇到过一个出太阳的日子，这可能是在与我没计划拍日出相配合吧。我经过艰难跋涉终于登上冰丘后转身看了一眼素芳，发现她已经折返往灯塔堤坝的方向走了。一问，把冰踩破触到水了。当然在我所在的冰丘上取景的效果会更好一些。为鼓励她过来，我拍完后带着设备、选了一条最平坦一些的路凑到了她的旁边，让她看一下我在那里的取景，并顺便拍两张她那里的图。果然如我料，片子一般一些。在向回走的路程中，看到落在后面的她小心翼翼的折向了冰丘，遇到斜滑的冰面的地方就在地上爬。看着她安全到达冰丘拍摄点，我就坐在岸边等她。不一会，灰蒙蒙的天空似乎要破开，我想起了在Manistee的那一刻，便急忙再次向冰丘进发，想要拍阳光下的灯塔。这次就没有第一次那么顺利了，那次是小心翼翼，这次是有恃无恐。报应接着就来了。先是一脚踩破冰，踏进了没过鞋口的冰水，左脚鞋袜尽湿，然后在下冰坡的时候脚下一滑，身子直挺挺往后躺，要不是背上的机器包垫了一下，摔到头都有可能。加上后面爬冰丘的时候又摔了一下，这次拍灯塔共摔了六次，几乎每个灯塔平均一个。要不是我身子骨结实，非给摔残了不可。相比，人家可比我聪明多了，没摔几个，一见不好就往下趴。

拍完Michigen City灯塔，这次的拍灯塔计划似乎就完成了。但是后面又出现一个插曲，让我们的灯塔之旅再添一章。原来是我们在拍鸟的过程中看到连续的晴天，计划回程的这天也是多云间晴的日子，就想在返家的途中再去一趟South Haven，弥补一下上次落日无日的遗憾。

返程日，一切都在按照这个新计划进行。到达拍摄地点后，天气也给力，落日处只有薄云，没有乌云。唯一想不到的是落日的瞬间，一对小情侣闯入了我的取景器中太阳的方位，久久不肯离去。我从无奈转为无法容忍，最后大声抗议。但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也不敢走最近的路线回到附近的冰堆上，因为那些薄薄的冰面有可能承受不了他们的重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和太阳一起慢慢离去。

再用两张图片简单介绍一下拍摄环境：

这是Lutington灯塔的堤坝道路，如果要到堤坝上拍摄，遇到的大多数是这种情况。

这是Grand Haven灯塔岸边的情况，与South Haven有些相似. 这两个地方地面和冰面基本平坦，很容易走到适合取景的岸边小冰堆上。

这是Michigen City East灯塔的环境，和Manistee类似，St.Joseph灯塔若不从我们选取的对岸小堤坝方向拍，也应该是这种情况，必须爬冰丘。

后记：冬季拍风光和拍鸟的比较

我长期拍鸟，第一次冬季拍风光，因此有些感受。总体上还是觉得风光更容易一些。拍风光的一个挑战就是到达拍摄机位，然后就等运气了。而由于适合拍摄的时间也就是日落日出前后那一个多小时，且不需要用手指连续按对焦钮和快门，暖手的时间总是有的，因此寒冷并不可怕. 拍鸟可不一样，你不仅仅要带着比拍风光重得多的设备到达拍摄点，还要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的拍摄对象，同时手指按着对焦钮和快门。在寒冷的冬季，手指很快就会冻得失去知觉。而若当你暖手时，错过了你最想记录的那一个动作或表情时，那才叫后悔莫及呢。我们有一次就是在零下8-9度，风下-17-8度的寒冷中和一只雪猫足足膘了8个小时（好在那次是在路边，我们可以钻在车中等待）。这次在Iowa拍鸟时就又连续两天赶上日出时摄氏-18度（体感-27度）的极寒天气。

tips：

1. 拍冬季灯塔最好开四驱的SUV，而不要开普通轿车，除非你对天气有绝对的把握。密执根州是著名的多雪之乡，特别是北面，即使天气预报报告有阳无雪，天也会突然下起雪来。

2. 做计划时要给自己留有足够的余地。因为气候多变，道路情况复杂，几十公里的路有可能要花上平时几倍的时间。

3. 最好带上冰爪，除非你不想冒险上冰丘。因为最好的拍摄点都在冰丘上呢。

4. 深冬不一定是拍密执根湖灯塔的最佳时间。此时的冰雪太多太厚，不爬上高丘视线就会被遮挡，而且太多的冰雪让片子看起来并不很美。John Fan那两张灯塔美片应该是在初冬刚上冻的季节拍的，冰雪还不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