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现在回想起来,能有一次当兵的经历,是我人生的一大幸事。当兵的日子已过去了几十年,然而多次梦回军营,或清晰或模糊面见曾朝夕相处的战友。的确,在我内心深处,魂牵梦萦曾经的军营、曾经的战友,难以忘怀当兵的那些事儿。</h1> <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为我撑伞的大嫂</span><div><span style="font-size: 20px;"><br></span><h3> 1972年12月底的一天,我在县城入伍后,随部队来到市里,大概是在兵站或某所学校就餐休息,到华灯初放的傍晚时分,部队出发去火车站乘车。队伍出发后不久天下起了细雨。当部队行进到一条街边时,突然从街对面观看的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妇女,当她走过街来时,正好在我的身边,只见她麻利地撑开一把布雨伞完全遮在我的头上,而不顾自己是否被雨淋。我心头一热,不由自主地趁着昏暗的路灯光线,打量了一下大嫂的身姿。我依稀记得她是偏圆的脸庞,留一头齐肩的短发,上穿一件深色棉袄(或毛线衣),下着深色长裤,脚上穿的好象是布鞋。这一打量,其实只是偏一下头看了大嫂一眼,并不真确。然而这位大嫂为我撑伞的情境却至今历历在目,从未忘记过。但是,遗憾的是我们走了那么一段路程,双方却未开口说一名话,哪怕是吭一声也没有。当时整个队伍没有人发出声音,只听见嚓嚓的脚步声。那位大娘就这样手撑着雨伞陪我默默地走了大约几百米的路程,直到细雨停了她才离开。至今我仍懊恼不已:为什么我不问问大嫂贵姓、住在哪?为什么我连句谢谢的话都不说呢?这就是我曾在QQ上发出“我为什么不会说谢谢”这种感慨的原因之一。到了部队后,我脑海时常浮现大嫂为我撑伞的那一幕,忍不住写进了自己的日记,自然免不了发一通感慨,战友还笑我多情。退伍后,通过高考,我去了该市一所大学读书,曾试图寻找事发之地,但因记忆模糊,再也找不到大嫂为我撑伞的确切地方了。我总在想:当时在街边观看新兵出发的群众那么多,为什么唯独这位大嫂走出来为新兵撑伞遮雨呢?如果说大嫂走过街正好与我相遇,使我有幸得到大嫂的庇护,这是偶然的,那么大嫂出来为新兵撑伞遮雨的必然原因是什么呢?或许她是位军嫂,或许她的兄弟是现役军人,或许她作为人母,见了这些要远离父母的新兵小伙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并担心孩子淋了雨会生病,于是情不自禁地出来要为新兵撑伞遮雨。或许这些都不是,就只是她对人民子弟兵有一腔热情而使然。还有队伍出发时并没有下雨,那么大嫂的伞是事先带来的还是下雨后回家去拿的呢?若是后者,那么大嫂就住在事发地附近。大嫂您在哪呢?您现在还好吗?您知道吗?我曾在心底向您说了很多次“谢谢!”请让我再说一遍吧:"大嫂,谢谢您〃!</h3></div> <h1> 二、途中就餐趣闻</h1><h3><br></h3><h1>我们那批新兵要去的是驻海南岛的部队,当晚就乘坐由货物列车临时改装的新兵专列向南奔驰。由于当时国家尚不富裕,各地新兵集中运送,沿途兵站接待任务繁重,要解决好众多途经新兵吃饭问题是个难题。于是在兵站吃饭时就出现了令人难忘的热闹滑稽场面。记得我们到了广西玉林(或陆川)下车吃中饭,黑压一遍新兵,浩浩荡荡开进玉林兵站,一时兵站人满为患,就餐大厅(实为一临时搭建的大棚)内更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原是一排一班进去,霎时就被挤得各分东西,不成建制,互相不能联系。为了便于识别,有人想了个办法:把军帽翻转戴在头上。于是大厅里出现了一批头戴白帽的吃饭人。</h1><h1> 更令人难忘的是到了湛江后,吃饭的问题更严重了。可能是因为天气缘故,部队到了湛江后不能及时渡海都滞留在湛江。我所在新兵师就在湛江约呆了三天。一个物资不充裕甚至是匮乏的中等城市,一下子增加了那么多饭量若大的新兵蛋子,食物供应成了严重问题。往往是人多饭少,打饭成了抢饭,就餐秩序混乱不堪,每当一大笼饭运来,马上就涌上一大群人去抢,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在里边的自然是近笼新兵先得饭,在外边的打不到饭就往里推(挤是挤不进的,只好乱推一气)。有甚者还在地上抓起泥沙往中间撒。要知道新兵说是兵,其实还是一群普通老百姓,还做不到一切行动听指挥。所以,接兵干部在这种场合也无法维持秩序。我亲眼所见,一接兵排长喊哑了嗓子,气得一个劲地拍那一堆人的的屁股。我所在的排自然也有人吃不上饭,就连我们的排长也可能未例外。于是排长想自己解决点食物问题,带上三个兵到湛江市里去买食品,一行四人上午出去,下午很晚才回到住地。我们只见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个布袋,袋中似乎装了些东西,大家以为多少有点吃的了。可是近前一看,是小半袋近似灰一样的东西,连手指头大一块的食物都没有。排长显得很是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们走遍湛江市,没有买到食物,这是一副食品店从饼干桶里倒给我们的饼干灰”。排长那天晚上一觉睡到第二天很晚才起来,是因为累还是因为饿,我不得而知。</h1> <h3> 战友李金生(北京人)</h3><h3><br></h3><h1> 三、三十二个桔子 </h1><h3><br></h3><h1> 到了海南部队后,我被分到某部通讯连。全连共有新兵大概是32人,编为一个排,由连里的吴副指导员全面负责新兵的集训工作。</h1><h1> 新兵刚到连队啥都不懂,处处得到连队领导和老兵们的关照,新兵遇到什么问题,不管认识不认识,老兵总是主动予以指导,让我们这些新兵 确实感到了解放军这个大家庭的温暖。</h1><h1> 有一天晚上,全连新兵在室内集合,突然见吴副指导员端着满满的一大盆桔子进来,大家感到有些奇怪,心想哪来的桔子?经吴副指导员解释,才知是这么回事: </h1><h1> 原来每年春节前后是当地农村收割甘蔗的季节,部队有派人支援收割的传统。我们入伍后不久正好赶上收割甘蔗。一天连里好几十个老兵和全连新兵到附近农村帮助老百姓割甘蔗。见到那一望无际的甘蔗地,新兵们一股新鲜感油然而生,个个干得十分起劲。老兵就提醒说要悠着点,干时间长了会觉得累的。还好,干累了就钻进甘蔗地里,铺上甘蔗叶可美美地睡上一觉,渴了就削根甘蔗慢慢地嚼。就这样连续干了两天。部队支援老百姓生产,自然是义务干活,连水都不喝老百姓一口。于是老百姓有点过意不去,就不知从哪里弄来35个桔子相送。连领导说,这桔子就给即将退伍的老兵吃吧,可老兵们却坚持要送给新兵,还说刚好每人可分到一个。就这样,这一盆桔子就由吴副指导员端到了我们新兵面前了。大家知道了这桔子的来历后都很是感激,几乎齐声喊了起来“谢谢老兵”!我置身其中深受感动,联想起来部队后受到的关照,不禁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于是晚会散后,我就动笔写了起来。那真是有感而发,一气呵成,初稿一挥而就,还写了个前言。晚上睡在床上还在想这个稿子。第二天稍作修改誊正后,交给了吴副指导员。他接过一看是一篇题为《三十五个桔子》的稿子,先是奇怪,后是大喜,当即决定在全连就餐时宣读,并要登在连队的黑板报上。就餐开始时,吴副指导员作了简单的介绍后,开始宣读稿子。当宣读完后,不知在哪个角落响起了呱呱鼓掌声,紧接着,大家都放下碗筷,一致鼓起掌来,而目光几乎都转向了我,弄得我只觉得一阵耳热。</h1> <h1> 四、扔石头与投手榴弹</h1><h3><br></h3><h1> 新兵集训内容主要有三项:队列、射击和投弹训练。我们的班长是湖南新化人,做过团长的警卫员,人长得帅,而且机灵,大家颇为喜欢。一次训练间隙休息聊天,他说要搞投弹训练,问大家能投多远。我问他能投多远?他先是不肯说,大家都催他说,他就说60米吧。我说我可能比你近不了多少。他立即讥讽:啊,吹牛吧,你能投这么远?我说你不信,我扔个石头给你看。他哈哈大笑:“小鬼,你懂哈,你扔个石头多大,手榴弹有多重啊”。我没投过弹,不知手榴弹有多重,认为他说的一定不错。等到投弹训练那天,班长先讲解投弹要领和注意事项。说实在的,我当时有点急,手痒痒的。班长讲完作示范,只见他先是甩甩手,弯弯腰,压压腿,活动了几下,然后从装弹箱中取出一枚训练用手榴弹,摆开架势,只听“嗖”的一声,手榴弹飞了出去,落在60米开外,大家都鼓起掌来。轮到我们投时,投出的距离远近不一,大多在30至40米左右,还有不到30米的。而我第一次投就超过了50米。我注意到班长瞪了我一眼,我心想这下你该相信了吧。休息时,他冲着我说:看不出,你投的还真的比我近不了多少;你个子不高,块头不大,怎么能投这么远呢?我回答说;这可能与我小时放牛常玩打仗游戏有关。小时放牛的伙伴们分成“敌”我双方打土仗,即互相向对方投掷泥块,谁被击中,即视为中弹牺牲而要退出战斗。为防伤人,规定只准扔泥块不准扔石头,违者视为犯规,作失败处罚。玩这种游戏须眼疾手快,眼疾可避开对方投来的泥块,手快可密集投出泥块,击退对方。正是这样,一般很难有人被击中,往往是在勇猛一方密集的“火力”攻击下,另一方节节败退。再是如能占领有利地形比如居高临下则可占便宜。还有就是尽可能离对方远点,但这样要击中对方你就要投得远。于是玩时都用力向对方投掷。时间一长,玩得多了,投掷的姿势日趋正确,手臂的力量也与日俱增。我想这确实是我投弹比一般同志投得远些的主要原因吧。从这件事中,我再次悟到人类早期教育与训练的重要性。</h1> <h3> 战友苏琼(广西横县人)</h3><h1> 五、同班战友苏琼</h1><h1> 在通讯连新兵中有个叫苏琼的战友,壮族,广西横县人。新兵时我俩同班,新兵集训结束后,我俩又分在一个班。新兵集训我与他睡邻铺,所以交往要多一些。记得我与他认识后不久,就向他借钱化。我当然不是那种乱化钱的人,之所以向他借钱,是因为我不适应海南炎热天气,与大家一样,整天汗流浃背,背和腰部总是湿的,成天扎着腰带致使腰部不透气,许多新兵腰部长癣,一天要洗好几次澡,新兵所发的衬衣不够用。我想学老兵买两件背心,室内休息时穿。但我家穷,入伍时不可能带有现金,心想先借点钱,等发了津贴再归还。当我开口向苏琼借钱时,他先是一愣,眼直直地看着我,紧接着几乎是笑出声来说“行,要多少?”据他后来给我讲,我要借钱,他感到很奇怪,因为在他家乡一般是不向别人借钱的。</h1><h1> 苏琼长得脸方口阔眼大,身材略显粗壮,给人一副胖墩形象。虽然他个子不高,却是连里篮球运动骨干之一。他身手灵活,传球速度快,别人接不到时,常会听到他的口头禅:“你这个笨蛋”。他上篮投球有个经典动作:先是纵身一跃跳起,然后双腿上缩,双手抱球于胸前,最后双手往上一升投球入篮,活像一只腾空缩脚的青蛙,惹得观众一遍笑声。因为此,当他那句“你这个笨蛋”的口头禅一出口时,对方总是还他一句“你这只青蛙”,然后相视而笑。可是这只青蛙有时还会变成一只猴子。海南军营里颇多椰树,对这种一杆独耸,别无枝杈的椰树,一般人是爬不上去的,而苏琼却能同当地居民一样,手抱脚蹬,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顶,然后就摘椰果,并大声嚷叫:“下面的笨蛋走开,我扔炸弹了!”下面的战友往往还以“你这只变种的青蛙,可要小心呀,别掉下来啊!”我们就是这样朝夕相处甚至是同床共枕度过了五个年头的军营生涯。退伍后还曾有过联系,时间久了,各忙各的,慢慢失去了联系。不知他一向可好,现在怎样 ?</h1><h3><br></h3> <h1> 六、刘连长与张排长</h1><h3><br></h3><h1> 我们连连长姓刘,湖南常德人。我的印象中,刘连长生得粗眉大眼,厚嘴唇,肤色偏黑,个子比较高大,平时一脸严肃,其实是一个内柔外刚而说话办事不失原则的人,在连里有较高的威信。我与他同为湖南老乡,但他从未与我说过什么贴心的话。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我是给予了关注和暗中帮助的。现在回想起来有这么几件事可以看出其中的蛛丝马迹:有一天,连长单独要我和一名广东籍新兵上山砍柴。当时连里伙房并不缺柴烧,平常都是全连出动上山砍柴,派两个人去砍柴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那么连长为什么要这样呢?另有一件事,我当时正在团通讯集训基地集训,一天上午突然来电话通知我回连部当文书,可是当我收拾妥当,准备吃了中饭就回连队时又突然来电话要我不要回去了,也就是说取消了我去当文书的安排(后来得知是取消了老文书的退伍安排)。我想调我去当文书肯定有连长的意思。还有一天,连长亲自通知我,说师通讯集训队要来人接我去参加通讯业务表演活动。结果我和另一名战士被师通讯营用一辆三轮摩托车接到目的地。当天正好碰上师部放电影,晚上其他人都去看电影,通讯科长把我叫到一个房间谈话,好像是要我写什么材料,我准备作笔记。可是这位科长没讲几句就停了下来,说还是去看电影吧,不弄了。我猜测这是要对我进行考察,但就这样草草收场无果而终了。我能成为考察对象,肯定是连长推荐的结果。连长的权力毕竟是很有限的,但我想他关照我的心是到了,然而他始终没有向我透露任何信息。我退伍要离开的那天早晨,独有连长一人早早地起来送我们上车,就是这时我们仍然既没有说什么激动的话,也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很平静地分手告别。我在部队没有什么发展,这是自己主观上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但我也不后悔,因为我觉得我有一次当兵的经历就足够了。</h1> <h3> 说了刘连长再来说张排长。张排长是通讯排的排长,他中等个子,身材偏瘦,肤色白净,眉目清秀,眼睛黑而有神。我不是通讯排的,平时与他接触不多,不过我觉得他说话口齿清楚,语速较快,写得一手大而漂亮的钢笔字。如果说字如其人的话,那么张排长应具有甩得开的性格。他对手下的兵要求严格,关爱有方。有个星期天,他看我一人在宿舍,瞧了瞧后说:“你怎不和大家去玩呢?”我不知他是指玩体育活动还是玩牌,就顺口说“我不会”。其实他这是一种关心。他对非本排的战士都如此留意关心,怎样关心本排战士就可想而知了。</h3><h1> 张排长是海南琼海人。在海南岛部队中海南人自然比较多,他们碰到一起难免说说家乡话,这是人之常情。但那时我很偏激,认为这是搞老乡关系,心存成见。然而有件事却使我改变了这个看法。有个周末晚上11点钟左右我在仓库站岗。突然连长来了,他用手电筒照了照,与我打了招呼,就回连队去了。我见他脸很红,知道他喝酒了。第二天,值班排长带领全连战士上山开荒种木薯,张排长等几个排级干部也一同参加,连领导因开会都没去。在干活中大家闲聊到喝酒的话题时,有人说连长有酒量,有时与团领导一块喝酒。我傻气十足,心直口快说昨天晚上看到连长在领导家喝酒回来。当大家说到酒后会不会讲酒话时,我突然想起在哪听到或看到“醉时说得醒时话”的句子,并顺口叫了出来。这时张排长离我大约三步远的样子,当我这句话一出口时,他像触了电一般猛然抬起头,用眼睛狠狠地盯着我,那意思肯定是“你别胡说”。当然我只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而已,不会有下文,因为连长没与我说什么。但张排长的举动让我深思:难道他怕连长与我这个老乡说了什么悄悄话,让我这个傻瓜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影响连长的威信,甚至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如果这样,说明张排长是位顾全大局,正确维护领导威信的好干部,那他也一定是位维护团结,不搞无原则的老乡关系的好干部。</h1> <h1>当我回忆到这些锁碎的当兵往事,不竟想起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在他的《人生哲学》一书中说的一段话:“任何稍有头脑的人最终将明白,他们都是受命运支配的,是由命运塑造而成的,为此他们极虔诚地感谢命运的教诲。他们认识到人生的果实是经验而非幸福;他们渐渐习惯并满足于以希望换取识见;......他们所关注的一切只是学习——除学习之外的愉快,别无它求”。</h1> <h3> 附 故地重游有感</h3><h3> </h3><h3> 丁酉冬月,时隔四十年后,千里来寻故地,沧海桑田,如入梦境,记忆中的营地近在只咫却无法相见,熟悉的身影不知去了何方?思绪如麻,感慨良多</h3><h3> 四十年后寻故地,沧海桑田似梦游。</h3><h3> 若大营地今犹在,不见当年老军营。</h3><h3> 原本敞亮无遮拦,进出自由和睦邻。</h3><h3> 而今墙高多岗哨,威武之师好森严。</h3><h3> 墙内洋房有气派,盛世潮涌换主人。</h3><div> 洼地水田变小湖,神州一泉美名留。</div><div> 黎寨胶林山坡地,度假酒店别墅群。</div><div> 商贾穿梭客云集,全失往昔真宁静。</div><h3> 熟悉身影去何方? 青衣黎家换新颜。</h3><h3> 此情可待成追忆,初心难改梦难圆。</h3> <h3>温泉酒店</h3> <h3>温泉度假区</h3> <h3>度假区里人工湖</h3> <h3>别墅群一角</h3> <h3>神州第一泉洗浴中心入口</h3> <h3>熟悉的田野山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