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味(原创散文)

上校1970

　　今冬，少雪，盼雪，等的心急火燎，城里只撒了两次小米似的雪粒，便着急奔山里去赏雪。好在，南部山里还给了点面子，让草、让树、让近处的农舍、让远处的岩壁，穿上雪绒花的外衣，告诉来看雪的城里人，老天，没作假，真的下过雪，请大家不要再骂它。

　　入冬后，济南第一场正式的雪是在去年的12月14日，早上出门，路灯的照耀下，那些细小的精灵飘飘悠悠在空中飞舞，似乎不情愿离开天的怀抱，久久地在树枝间，在楼宇间旋转。

上了山，雪粒才结成了花，但很小，像桃花，碎碎片片挂在树上，让苍翠的松林变的斑驳，让岩石抹上一层白霜。山上花儿飞舞，脚下的城市却被淹没在灰蒙蒙的白雾之中，只有阵阵的汽车轰鸣，穿过雪编织的网，显示城市的苏醒。

迎着扑面的雪绒花，在山间，在林中，在亭廊里，穿行，嗅到了雪的味道，冰凉混着焦碳的气息，告诉我，雪中行，仍是城中的滋味。

　　今年的1月7日，踩着昨夜的炮声，我走进离城更远的山乡，那里一夜的飞雪，已把群山装扮成穿上婚纱的新娘，俊俏的姿色，晶莹的妆容，冰与雪的嫁娶，让远山生机勃勃。

雪不大，但很满，不像城里的雪，边下边化，庄稼地里堆起了雪被，山里的石头抹上了粉色，看见了雪儿的真容，再远，心也舒服。下雪，这是对空间的净化，也是对人间的塑造，只用一种颜色，却让这个世界生出无限的情话，让浪漫变成诗篇，让严谨襟怀旋律，连一脸风霜的农家老汉，也会裂开豁牙的嘴，说上一声"瑞雪兆丰年″。

　　济南的雪，一贯下的很"小资″，如果谁有不服，去看看八十年前老舍先生笔下的《济南的冬天》，那时的雪就像刚进学堂的孩童，规规矩矩，有板有眼听着先生的教导，温良恭俭让，没有一点的脾气和性格。

济南城的雪，很少会有激情，总像那些从地里冒出来的泉，带着自已的温度，自娛自乐着自已的那汪清水，而不在乎小河要把它嫁到何处。

　　偶尔城里也会飞过一两次"大雪″，那也是用火箭、用炮弹打下来的"难民″，带着一股烟气，勉强聚在墙角树下，只要天一放晴，它们便跑的无影无踪。

济南的雪，像极了这里的人，不爱说话，难见激动，只把雪，化成水，或渗入地下变成泉，或挤在一起汇成河，只湿了自己的心，却看不见脸上的泪和光。

　　常常想念东北的下雪天，那里的雪，才称的上叫"雪花″，雪大似玉兰，飘飘洒洒，不急不躁，摇着头，牵着手，真好像老天爷的女儿站在天上，一把一把向人间抛撒着花朵。不稍片刻，人就变成古代的武士，一身厚厚的银色铠甲，威武雄壮。

如果把济南的雪，比做刚刚懂得插花秀美扭扭捏捏的小姑娘，那么长春的雪，就是扎着麻花辫扭着秧歌步的大姑娘。东北的雪，那才叫个豪迈，不管不顾下你个几天几夜，齐膝深的雪，把世间一切都揽进了怀里，让坎变成丘，让坑变成了凹，让树变成了仙，让房子变成了蘑菇头。

大街两傍任谁家的门囗，都堆起一座座雪山，如同刚刚丰收后的农庄，成群的庄稼垛排满了大院，个个浑圆高大。

　　伊通河畔，雪覆堤坝，坡变成了山，每一步的蹬踏，都会引起"雪山″“坍塌，稍不留神滑进坑里，进去是一枚"炮弹"，出来是一只"北极熊″。

冰冻的河面，倾银千里，一色染到天际，坦荡荡犹如一幅巨大的哈达，不皱不折，由你轻轻献给远方。

　　雪中的伊通河上的桥，淋着雪，拱着背，像极了童话中的城堡，高高的，静静的，把一条大河抱在怀中，河与桥，定会有公主与王子的故事，也一定不会少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河，是一座城的脉，雪中的河，却像一条珍珠串起的项链。

　　南湖岸边，雪，成了凝结的诗，抹去万物的棱角，只留下小夜曲的圆润，树，成了音符，岸成了节拍，不用歌唱，柔美的线条已勾勒出雪的韵律。

被冰结在湖面上船，在吟诵远方的波浪，雪筑的岸，揽着以往的风流，还有树丛间的那些冰雕，把世上的故事用透明析出多面的音色，这是真正的冰雪世界，湖面你开上一辆车，一定不费一滴的汽油。

南湖，雪中的湖，让北国春城的眼睛有些朦胧，却把一城的雪，看的玲珑剔透的浪漫多情。

　　东北大城里的雪，是别样的有趣，雪下的再厚，也有车辙压过的沟，沟底是冰，沟帮是雪，通驿大道变成两条沟，所有的车都在街上的沟里魚贯而行，远远看去，那叫一个整齐。

早些年的雪街有一奇观，每到放学，公交车后就会挂上一串尾巴，那是一个又一个孩子串起来的人链，不用花钱，不用挤车，只需往车屁股后面一挂，呲溜溜地就到家。如此景观，让我忽然想起三哥(印度)的火车，就像一根糖葫芦粘满了小蚂蚁。

　　东北人风趣，有吵架却很少打架。雪天骑车，难免不摔几个跟头，往往一辆车子滑倒，就会带倒一堆车子，但没见几个人为这发生争执，更没有听到"赔钱″一说。大不了扯几句风凉话:

"哟喝！刚才我还是个大豆包，这一摔，变成大碴子粥了。″

"哎呦！咋滴？溜冰还带编队哦？″

"哈哈哈！哥们。你这是带我们擦马路呀？″

瞧瞧！这些话，多爷们，这才对得起: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慨。

　　雪，是北方冬天的符号，但北方和北方并不一样，关里关外两重天，济南这点雪，如让东北人来看，真是"毛毛雨″的味道，这不过是炒菜放的那点盐，给自己的冬天提提滋味，哪里能让人饕餮大餐一顿？

可是，济南这座有水有河有湖有山的城，淋上那点雪，却能生出万千的诗歌，因为它很"小资″，因为它很娇柔，雪花团在柳枝，像似秀发满头，雪花洒在泉池，立刻化成一层水雾，雪花挂在庭廊，怡似水墨丹青一卷。

大姑娘有大姑娘的风情，小妮子有小妮子的韵味，雪下到哪里，都是一种浪漫。

　　雪，是天空寂寞的的歌，因它偏冷，便是略带一分悲切却又有十分神话的旋律，它在空中鸣奏，把冷暖标上高低的音节，如果有风，它是钢琴的协奏，如果无风，它是洞箫的孤鸣。

雪，是用来听的，它，没有切切嘈嘈的嘶吼，它，不用鼓乐钟鼎的轰鸣，它，只须在旷野之中高巅之上，随便拍打你的肌肤，就会感到那种节奏。

　　雪之味，在于品，城市的雪总带着烟尘，只有迎着雪，去山乡，才能找到原汁原味，把这六角的精灵细细的端详，在寂静的林野里听它们歌唱。

雪，是天地之间生出来的花，它是水的精华，在天上长大，飞遍地角天涯，然后静静落下，沒有贫富贵贱，没有胖瘦高矮，只是轻轻地回家，让洁白和晶莹说话。

　　雪之味，是一种音乐，天为琴，风作弦，冰心瑶韵，为寂寞的冬日花飞满天，让灵魂去高山流水，去江河东归，去点缀生命。

我品雪，无需绿蚁红泥，无需茗香温濡，无需长袖项舞，无需铁马金镫，只是一个人，拾阶山峦峰巅，让雪拥抱灵魂，让生命感觉六出之美的神韵。

济南的雪是小家碧玉，长春的雪是大家闺秀，但只要下了雪，这城便增加了不少的神韵，让我爱她，爱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