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窗春睡轻｜赏词小记

筠心

我在毛滂篇，写朱祖谋有一点点偏爱乡人，今次要说的这位词人陈克，恰恰又是浙籍，一说临海，一说天台，皆在浙江境内。陈克有两首菩萨蛮入选词三百，后一首真是美如画，轻如梦，让人有不读之，人生便有憾的感觉，很是惊艳。全词如下：

“绿芜墙绕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上阶飞，烘帘自在垂。 玉钩双语燕，宝甃杨花转。几处簸钱声，绿窗春睡轻。”

这是一首春词，有景有人，然而却无一般春词的感伤，既不怀思远人，也不叹息年华易逝。它无所诉求，只为词而词，随着镜头，由远至近，耳目所及，一一描摹入画，是一幅纯粹的、迷人的、幽静的、恬淡的春景图。有人说陈克写词，颇有温、韦“花间派”的遗风，从这首菩萨蛮来看，实当之无愧。

一切是多么的闲适，绿芜墙、青苔院、芭蕉卷、蝴蝶飞、烘帘垂、燕子呢喃、柳絮打转，包括那远远传来的掷钱赌博声，全然一派太平年代的景象。词尾的“绿窗春睡轻”更是写得妙，昼眠本就浅，似睡非睡间，似梦非梦间，梦境与现实浑然一体。周遭是这样美，想必这梦也是飘渺香甜的吧，让人浮想翩翩。读到此，不禁要像柳枝姑娘般惊问：“谁人有此？谁人为是？”

而实际上，陈克处两宋风云之际，曾于绍兴七年任吕祉幕府参谋，随淮西军马抗金，后淮西事变，为叛将郦琼所害。刀光剑影兵荒马乱的岁月，在这首菩萨蛮里了无痕迹，一颗静心，方能品味出世间的恬淡和宁静。在这首词里，在这幅画中，刻画的是天人合一般的境界。世间美好的景致，美妙的声音，需要用心观察，细心聆听。当你心绪烦躁时，往往抬眼不见，充耳不闻。

前些年，我尚未出国。不冷不热的晴日午后，我家的南窗下，树荫底几位老者在下棋观棋，时不时传来棋子落坪的铿锵声；西窗下，七八个小商贩趁着淡市掷骰子耍玩，随着骰子落入高脚碗的清脆声，或欢呼或懊恼；再远一点是那家做被子的作坊，“腾腾腾”的弹棉花声不绝于耳。而我手握一卷，在这声那声中，安静地翻阅着，一丝不乱。心决定一切，“心中若无烦心事，便是人生好时节”，否则便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调整好心态，去感知外界的美好，这既是修养，也是养生！

文字：筠心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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