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吧：2017 不愿回首的一年

青唐散人

清 风

　　2017年我正好年满四十岁，应是一个岁月旅途中转型的年纪，由青年跨入更成熟更理性的中年，是面对世间纷扰而不迷感的黄金时期的开始。不曾想在还有三个月即迎来自己生日时，老天对我开了一大玩笑，险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给击垮，差点跟随了先祖的足印去了飞天之外！

“急性糖尿病酮症酸中毒症”，一个从未听闻的急症，如暴风骤雨般来势汹汹。在短短十天内，我的体重暴减了三十斤，严重的脱水致使全身体肤干涩松垮，眼睛看任何东西都异常光亮晃目，无法活动在阳光明媚的户外。四肢肌肉酸痛乏力，多走几步路便体力不支，整天昏睡不起。

这几年来，自己长期生活在海拔4600米的唐古拉，秋冬之时回家后都会去医院做全面体检，除了早有的慢性胆囊炎外并无其他病症。16年年底体检时，只血脂很高，其他血压和血糖很正常。近十年来我很注意饮食，多以清淡为主，高血脂应是在高原常牛羊汤御寒有关，体型也并非超重，人到中年都会发福偏胖，我也是偏重罢了。

　　由于生活的各种压力，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我经常熬夜而难以入眠，加之在高原上太过辛劳和作息无规律的生活可惯也可能是此病的诱因。去年四月下旬，因感冒引起了慢性咽炎发作，嗓子很疼咳浓痰，当时并未在意，只是买些药服用。几天后症状明显好转，但非常干渴，唇裂生疮，急燥易怒，浑身燥热，但食量未见突增。以为上火了，熬了些冰糖梨水和冷饮雪糕之类来降火。接连三天如此，每天喝三暖瓶水，三十分钟便会小解一次。三天后，不再燥热口干，但甘甜满口，吃什么都觉得甜，直接尝盐也不觉咸。恶心呕吐，乏力奢睡，那怕一口饭一口水都恶心要吐，每天睡十八九个小时仍睡不醒。这才意识到并非感冒引起上火这么简单，恐是消化系统突发症状。

那天去医院的路上，只记得自己很累很虚弱，睁眼或说话都是耗尽体力，意识也是恍惚间断的。记忆里只有挂号的印象，但对医生的问诊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后来听妻说门诊医生当即改为急诊送住院部了。或许是太折磨人的缘故吧，对胃镜检查的细节犹为深刻。住院部消化内科的医生为我测血糖的情节也是记忆犹新，空腹血糖值竟为28点多，连测三次都差不毫厘，吓到我的同时也吓着了医护人员，连忙被转到了内分泌科。在病房随便吃了一点点东西后便睡着了。在测餐后血糖时我被弄醒了，35点多的血糖仪爆了表，没有测出确切的参数，心里一下慌乱无主了。主治医生明确告知我，一定要保持意识清醒，怕随时会出现昏迷休克。

　　在医务人员和妻开药取药的间隙里，我孤独地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条无尽的路上好累好累，想找一块干净的地方躺下来睡一会儿，却寻不到它。护士终于推着小车来到了我的床边。望着嘀嗒嘀嗒的药水缓缓流进我的血管，流进我的肉体，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当然更想的是生死殊途，阴阳两隔。往往人在这时对生死已然看淡了，“生，不过是一朵花开的时间，死，亦不过是一片叶落的刹那。”黄泉路上无老少，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无人能避让，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无论伟大或平凡。可我更明白自己肩上还有未履行和完成的责任与义务，我还很年青。克服着从四面八方围扰而来的睡意，我找妻说着一些不着边际，信口而来的话。看似无聊至极却意义长远。

医务人员每隔一小时便来观察和测血糖，告诫妻不要让我深睡，时不时要叫醒我，并要我大量喝水，以便补充体内水份的缺失和促使排尿。大口大口地喝水，让我感到胃部很不适，翻江倒海，但却全无尿意。五个多小时后，一天中第一次排出小便，医生便急忙送去化验，以便确珍病情。近凌晨四点时，十部吊瓶终于滴完，也未等到医生的化验结果。

　　次日早晨，做完一些常规检查后，十一点多钟又开始吊瓶输液。主治医生来病房通知我化验结果，“急性糖尿病酮症酸中毒症”，现在渡过了危险期。昨天没通知是怕我情绪激动，不利于病情的控制，病危书其实早已填好也准备了“重症监护室”，只看我能否挺过这一劫，一旦进去了，能否出来就看个人造化了。医生又说，能闯过这一关完全是靠自已年轻和体质好，还有毅志力，现在配合治疗先把毒解了再降低血糖慢慢调理。之所以得此病就是在短时间内摄入过多的糖分和冰冷食物导致胰腺突发病灶而停止了正常工作，这种损伤无法完全医治和康复，酮酸毒症可治愈但会是糖尿病。

当日午时便给我在腹部连接了一台很大的胰岛素注射泵，可以在血糖高时自行注射，来分担和替代胰腺分泌功能的不足。这天起我两夜三天没有下床，每天部要输液八瓶，直到凌晨以后才结束，从每小时测一次血糖逐步减成一天十次，四根手指被扎得面目全非，麻木而不觉疼痛，血糖也慢慢降了下来，但依旧很高。入院第五日，大泵换成了可随身携带的小泵，输液也减了两瓶，我可以下床活动了，感觉好轻松。早晚餐前后和凌晨三点测试血糖，凌晨三点那次是每天的开始也是每天的结束。一个星期后小泵也摘取了，换成了笔式胰岛素注射器，早中晚餐前各一次，自己当护士，针扎的肚皮满是疙瘩。输液每间隔几天就减少两瓶，至止最后一天停药，第十七天便出院了。

出院前医生嘱咐了一些关于二型糖尿病的相关常识，只有控制饮食和加强餐后运动才能有效预防血糖升高，建议我静养半年左右并复查。先注射三个月胰岛素，让胰腺功能慢慢恢复，可根据血糖稳定性，逐步减少剂量到最后完全放弃注射，必竟胰腺只损伤了一部分。停止注射后再服三个月降糖药物，配合运动和饮食，待血糖平稳后彻底摆脱对药物的依赖性，靠自身的免疫控制血糖的反复升高。是药就会有副作用，何况你还年轻不能长期靠药物来维持，同时还要注意低血糖的发生，如果情况严重很有可能造成猝死。

　　出院后我谨遵医嘱，每顿都水煮菜无荤无油，主食二三两，每天都食不果腹，饥肠辘辘，满脑子全在想着食物，可又不敢下咽。饭后还要去户外快步行走至少四十分钟，可很多时侯因为太乏力而要坐地上休息很久，血糖值依旧不太乐观。这种病不痛不痒却很是折磨人，血糖高了浑身乏力，四肢酸痛，站立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血糖低时头昏眼花，心慌恶心，手会不自主地颤抖，很是难受。每次从外回家后便如一滩泥倒在沙发上，什么都无所谓，只想躺着。

日子一天天流逝着，我也每天在如履薄冰的惶恐不安中坚持着，身体恢复地很慢，体质也无法与以前相比较，有时真想无所谓也不再节制，任由而去。记得出院时正值春夏交替的五月底，人们都己穿着单薄，而我还需要用毛衣来保暖。“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从未这样的冷，从未这样的累，拖着直不起的背早晚同行在老年人行列，心中别样酸楚，感觉自己突然老了二三十岁，提前步如老年一般。身心俱疲，压抑不堪，情绪糟糕透了。

有天夜晚，妻儿入睡后，我久久不能入眠，想了很多很久，回想简短四十年的过往，联想以后的岁月，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描述着当时的心境：

“入夜坐于窗前，燃一支烟，泡一杯淡淡清茶，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听几首老歌，让思绪随着熟悉的旋律回忆。往事历历在目，似如昨日。

那段时光是轻率的、叛逆的、迷憧的、活力的、渴盼的、冲动的、狂放的、追求的、执拗的、青涩的、奋进的、未知的、努力的、伤感的、烂漫的、多彩的……

然而岁月有痕，轻刻额间，太多的人事都已淡如烟云，随风而逝。往事不忍回首，而后的路依旧漫漫，只是少了那许多的（的）”。

　　也就在这段面容焦黑削瘦，形容枯槁的日子里，我无意中通过微信认识了一位热爱文字和音乐，书香门第，名家之后的苏姐，她满满的正能量每天都在鼓励和引导我重拾已丢却的那份真挚与热爱。又从她那里发现了“美篇”，看着那些精美诱人的风景照和与灵魂对语的文字时我恍然而悟，生活中理应该有一些向往和努力。在彻底将胰岛素归置于冰箱里后，七月中旬我再次回到了唐古拉，并不是因为那里的生意，而是在那蓝天白云下，广袤辽阔的净土之上，我可以亲昵感知自然的博大和安祥与雄阔。在那里可以忘却心中所有的纷乱与欲念，静若止水，只为让纯洁空气的指尖，轻捋我散乱眉稍的发丝。

然而再美好无暇的景色也驱赶不了病魔存在的事实。原来稍有起色的身体又开始疲惫，血糖也略有升高。我知道是该放手那里的生活了，自己原本就是暂住的过客，如以后再来已是行色更加匆匆短促。九月中旬返乡了。

回家之后，身体一直很弱，国庆假期之时便已穿上了羽绒服，再也不敢触及凉水，刺骨而痛。间歇的感冒总是好一阵子又来，要知道以前可是一两年才会有一次，哪怕在高寒的唐古拉也不过如此。头晕脑昏疲惫已成常态，几乎每日午后都要昏昏睡觉。去医院查也没出个所以然来，血糖只超标准值0.3，血脂略微高一点。也可能是豆制品吃太多的缘故吧，尿酸又偏高，真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让人情何以堪。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多月。这期间，我又去了趟唐古拉，把那里的店转了，很低廉，亏了几万，但也算了却了一份心事。

大半年的时间里，除了在唐古拉的两个月以外，我每天早晚都要去户外河畔小路运动，风霜雨雪从未间断，每天行走十公里左右，同时严控自己的饮食和作息习惯。我知道以后的生活就如同自己的饭菜一般，清淡寡味又无法饱满，即成将来式。不过现在着衣却相当塑型，体重不到一百三十斤，也只有这点稍做自我安慰吧。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不懈地坚持运动，我现在的血糖值和常人无异，甩去了药盒，没有“三多一少”的临床表现，也无何任何并发症出现。在服用了两个多月的氨基酸和蛋白粉后乏力基本缓解，头脑昏涨的情况也有所减少。我相信只要严于律己，一切尽可自己掌握。

回首2017年，尽管遭历了相关生死的疾病，但终究扛过了那一劫。尽管餐厅低售，但又有何妨，身体在良好的恢复中。否极泰来。祝愿在以后的岁月里自己精神满满，做回自我，重拾那份真挚与热爱。感谢那位未曾谋面，却一直鼓励和支持的良师益友～～苏姐和美篇。感谢在唐古拉结识的“云”和“昭”及其他朋友的关照和帮助，还有经常带天然有机食物看望我的白玛和才旺闹布等藏族同胞。感谢我家人的一路相伴和学友的安慰，祝愿我们每个人幸福安康，吉祥如意，最后祝愿我可爱的儿子快乐成长，健康聪慧！

2018年1月17日 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