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春澜 || 江南的雪

田亮

<h3><font color="#808080"> 江南烟雨氤氲,少雪,但巧遇时节,烟雨也会凝成无垠的雪绒。淡浅的绒絮裹着血红山茶,素枝秘秾艳,隐青锁暗香,煞有诗情画境。</font></h3> <h3> <font color="#808080"> 在我的记忆里,南方的雪来得突兀,走得也迅捷,印象深切的有两次。</font></h3> <h3> 一次是1970年,我读初中,双溪飘了一场大雪,语文老师蔡崇林临时加了一节课,学习鲁迅的《雪》。崇林先生讲得动情,课后还留了作业,让写一篇读后感。那时正值父母落魄,下贬乡里,读后感写得愁绪迭起,有两句依稀记得大概,可借现时的文字复意:雨是上帝悲悯时的愁泪,洗淡尘世间累久的污垢,雪是上帝寂寞后的容颜,留下一瞬的半盏月色。我写的是江南双溪的雪!蔡老师读完我的稚作,一脸怜愁之色,说:“春澜,这不该是你这般年纪的感受!”鲁迅的句子:“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这是朔方的雪,北方的雪,后来我一直记着。也是在这年大雪,陋室孑然的沈从文先生写了一首名为《双溪大雪》的长诗,聊以自安。这首诗是我二十年后读到的,读时,深为后记所触动:“远辞京国,移居咸宁,索居寂处,亦复自娱。一年数迁,迄无定处。天寒地冻,雨雪载途。又闻不久即将转移,心脏已不甚得力,亲故远离,相见无由。生活虽特受‘优待’,营营宵征,一时间仍不免稍有飘零感。亦只见出个人脆弱处,毫无意义可言也。”孤凄之意,让我想起当日情景。</h3> <h3> 另一次是1973年的立春,也是罕遇的大雪,已是下放知青的我回家小歇,傍晚时分去中学看望蔡老师,同学陈安钰也在,师生三人围一盆炭火,温着一壶乡下米酒。酒热香溢时,陈安钰对我拽文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虽是同学,陈安钰却长我好几岁,两人都是蔡老师喜爱的学生。安钰善酒,我却是新雏,蔡老师温言破了我的难色:“今日高兴,醉了也好!”雪、酒相宜,又逢知己,那晚我们真的都醉了。蔡老师一改昔日矜持,清欢落眉,声声句句,都透着愉悦。历经多年苦熬后,他终要调往县城中学了。那里离武汉的家要稍近些许,多年对父母、妻女的牵挂和相思,就在那个雪夜醉酒中,有了靠近的希望。之所以共醉,是因为雪夜月色微黄,藩篱无影,我们恰来凑兴,添了一抹红晕。在我的人生中,那是我第一次醉酒,也是最后一次。二十多年后,陈安钰成了《中华儿女》的总编,这件往事,想来也会留痕在心的吧。</h3> <h3> 关于对雪的记忆,我一直执念于咸宁双溪,那座江南小镇。虽相继在长春、冀中生活多年,漫漫的长冬里看惯了皑皑的雪原,但我仍念念不忘江南的雪,总想在冬季,匆匆赶去江南,赴一场与雪的邂逅。</h3><h3> 时光清冽,生活浊重,大半生都在想,如若可以,待浮花浪蕊都尽,愿在冬时,在江南小筑,在天青淺雪之间,兑现一份宁静,用缱绻的时光,守候融雪无声去矣,在不必着意间,看西风惊绿。君若能伴我独幽,便可寻回一段年华小歇。</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2018-1-19 </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