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我下乡时的证件照。</font></h3> <h3> 1968年11月初,我刚满18岁,就从广州下乡来到位于祖国大陆最南端的雷州半岛,落户在广东省徐闻县国营五一农场,在那里一呆就是整整九个年头,直到1977年3月底才返城。光阴荏苒,那段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岁月转眼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回首往事,我不想在是否“青春无悔”的问题上纠缠,倒是想写几篇文章,来纪念那些难忘的岁月。</h3><h3> 也许是我天性乐观,下乡八年半,难熬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每天重复进行的极其艰苦的体力劳动,居然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你说老人记性差吧,但又有几件事情却是难以忘怀,甚至有些细节还记得很清楚。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我就借此机会,把这几件事写出来,作为纪念。</h3><div> </div><div> 下乡到了五一农场,我被分配到东坑队,后来组建兵团时叫18连。18连在我们九团(五一农场),算是个比较好的连队,距离团部(场部)近,也就一公里多一点的路,最重要的是,团部的发电机组所发的电,到了晚上,因为修理厂加工厂等都停工了,生活用电用不完,多余的电就输送给我们18连。那时候,整个团所有的连队都靠煤油灯照明,而我们连队每天晚上电灯都亮到九点钟,很多人尤其是知青都羡慕我们,可以说,我们连是整个团除了直属的19连之外,最幸福的连队了。</div><div> 前面说过,18连在农垦时候叫东坑队,队的旁边有一条不知道发源于哪里的名叫“东坑河”的小河,连队的西边有一个属于地方老百姓的小村,村名也叫“东坑”,我没有考证过,是不是我们都因为这条河,才都取了“东坑”这个名字。</div><div> 东坑河不怎么宽阔,但水量丰盈,鱼虾很多,我们从老工人那里学了些捉鱼捕虾的功夫,时不时弄些鱼虾来改善生活,解解嘴馋,满足我们青春的身体对营养的需要。夏天,这里还是我们的游泳场,每天傍晚,东坑河上都是戏水洗衣的人,嬉闹的声音此起彼伏,是一天里最欢乐的时间。东坑河边上还建有收胶站和埠头,割胶工每天割橡胶回来,就在收胶站把胶水称重上交,然后就到河边埠头洗刷胶桶,男知青有时干脆跳进河里,顺便洗个澡才回宿舍。</div><div> 好像是1970年,团里决定要我们连队在东坑河上搞一个小型水电站,自己发电自己用,以后团部的电就不供应给我们了。记得水电站的设计施工好像都是我们自己搞的,在那个年代似乎就该如此,自己动手,自力更生。由于我们连队的知青都是初中毕业生,文化水平比较低,加上文革停课,打打闹闹过了三年,到农场时所学的知识都基本还给了老师,要设计搞水电站,根本就没可能。好在队里有一个叫卢迪的职工子弟是高中生,这个人聪明好学,读书时成绩也不错,水电站就由他来负责设计。</div><div> 要利用水力发电,必须在东坑河上建一座拦河坝,把河水蓄起来,形成一定的落差,这样,河水的力量才能推动水轮发电机发出电来。按照卢迪的设计,拦河大坝旁边还建有一条水渠,把高水位的河水引导到下游距离大坝二十米左右的位置,然后挖一个几米深的竖井,把水轮机放置在大概十米深的地方,这样高落差的水流,才有足够的力量推动水轮机发出电来。</div><div> 东坑河上的水电站在上级的支持下,经过全连所有人的共同努力,终于建成发电了。水电站发出来的电,足够我们全连的照明需要,而且,由于东坑河水量丰盈,自己发电的时间长短可以按照需要确定,我记得电灯照明好像延长了半个小时,这对于我们来说,真是太宝贵了。水电站建成后,一直到我1977年离开农场,都在勤勤恳恳地工作,每天夜幕降临时,就为18连带来光明。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我要讲的,是搞水轮机这个位置时发生的事情。</div><div> 别看东坑河的河水平静,风景如画,其实河床里布满巨大的石头,这些石头在徐闻县一带很多见,我们住的瓦房的墙体,就是把这种石头破开,再劈成石砖砌成的。由于河床上有石头,要保证放置水轮机的位置有足够的落差,就要破开这些石头,再向下挖掘到设计需要的深度才行。经过我们试验,发现由于河床上的那些大石头是相互挤压在一起的,采用一般的劈破方法,根本没有效果,必需采用爆破方式才能把石头破开劈碎,向下挖掘。</div><div> 连队领导把爆破任务交给了我和班头、大吉三个广州知青。</div><div> 我们三人都是一所中学的同学,又一起下乡,平时都比较要好,做事默契,而且三人各具特点:班头处事沉稳果断,思维缜密;大吉身高体壮,但工作细心;我是好奇胆大,冲锋在前。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可不是等于三这么简单,所以连队有什么难啃的骨头,领导们都会想起我们三人,而我们也从没让领导失望过。搞水电站之前,知青住的茅草房要改建成瓦房,砌墙的石砖不够,连队领导就安排我们三个去打石,这项工作又累又苦还要掌握点技术,并且要有充沛的体力作支撑,但我们都很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这次担负爆破任务,也需要打石的技术和力量做基础,安排我们三个去做,可以说是顺理成章了。</div><div> 接受任务之后,我们三人去团部领取了炸药、雷管和导火索,还在基建队向那些懂得爆破知识的师傅询问了(不是学习培训)一些爆破技术和注意事项,回到连队之后,就靠自己学习研究了。比如炸药应该放置在石头的什么位置、放置炸药的炮眼应该多深,雷管应该安放在第几层的炸药里,导火索燃烧时间的计算和掌握,每一次爆破大概能放几炮,点火后人员的撤退路线,爆破前如何发出警报,爆破人员的安全避险位置等等。</div><div> 经过认真的学习研究,当我们走进工地现场开始爆破施工时,三个家伙俨然已经是爆破老师傅,一切工作都能按部就班,层层展开,井然有序,而且卓有成效。我们在白天正常工作时间打炮眼或者清理爆破后的石渣,利用中午或者傍晚时分工地附近人员比较少的时候进行爆破。由于之前做过打石的工作,我们三人无论是抡大锤,还是扶钢钎或者是清石渣,都干得那么得心应手。晚上收工后,还要支起炉子,干起打铁的活儿,把白天用钝了的钢钎和凿子重新捶打锋利,淬火后留着第二天使用。</div><div>在我们的努力下,经过十几天的爆破,引向水轮机位置的导水渠,硬是在布满大石头的河床上搞出个雏形,剩下来的主要是放置水轮机的地方深度还不够,面积也要扩大一些,这个位置的工作面比较窄小挤迫,抡大锤比较困难,而且地面上还有积水,无论是爆破还是清理工作,都比较困难,可以说,爆破工作进入了最后的攻坚。</div><div> 那天上午,我们把水轮机位置需要爆破的炮眼都打好了,小心翼翼地安放好炸药,接上雷管,并根据撤离路线所需要的时间,敷设好导火索,尔后还反复勘查了三次,直到确认没有问题为止,等做完了这一切,就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div><div> 吃过中饭,准备爆破。爆破前,我们一边把用拖拉机铧犁板做成的警报钟敲得山响,另一边,用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形广播筒扯着嗓子向四处大声喊叫:“爆破啰、爆破啰,大家注意,不要靠近,准备爆破啰”!钟声和喊叫声持续了起码两分钟,确定爆破现场危险范围内没有外人之后,爆破开始。</div><div> 按照习惯,爆破时,我和大吉分头去点导火索,班头则站在高处继续观察爆破区域,如有紧急情况,就马上通知我们俩中止点火。没有意外情况,班头喊了一句“可以点炮”,我和大吉马上点着了各自负责的炮眼,迅速撤离出来躲到安全位置,班头看见我们撤出来之后,也立刻躲进附近的安全避险位置。几秒钟后,第一枚炸药爆炸了,我随即在心里默默数着炮响的次数,“1、2、3……9、……”,我心想,“诶,明明装了十炮,怎么只有九声炮响呢,这次麻烦了”。</div><div> 我不敢贸然走出避险位置,就大声问班头和大吉,“响了几炮” ?“九炮”,两人都这么回答。又再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于是三个人就围拢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处理。我说,我去排爆,班头大吉继续观察附近情况和我的情况,有事的话,相机行事。大家统一意见后,我就跳下河床,顺着导水渠小心翼翼地向放置水轮机的位置走去。</div><div> 导水渠有些积水,爆破之后,地面上铺满碎石,已经爆破的炮眼,大石开裂,或者形成一个弹坑,很容易观察到。由于炮眼不多,又都是自己经手的,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哑炮的位置。</div><div> 哑炮正好在导水渠靠水轮机位置的边上,炮眼的上面有些积水,把积水清理干净,就露出了燃烧后的一小截导火索。我蹲在地上,双手围着导火索,轻轻地扒开封闭炮眼的泥巴和碎石,刚扒了两下,突然从泥水碎石下面飘出一股烟来,“六七”(广东粗话,糟糕的意思),我心里骂了一句,扭过头来撒腿就顺着导水渠往回跑,外面的班头大吉一看这情形,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朱一,趴下,赶快趴下”!我一听,也就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的,“噗”的一下就趴在满是泥水碎石的导水渠上。</div><div> 过了不知多久,没有动静,我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中午的阳光很刺眼,我又眯起眼睛,周围静悄悄的,树上的乌鸦“呱、呱”地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啊,刺眼的太阳这么美,乌鸦的叫声也这么好听”,我心想。</div><div> “朱一朱一,你没事吧”?</div><div> 班头和大吉已经跑到身边,他们摸着我的头关切地问着,看见他们着急,我一骨碌爬了起来说:“我没事”。他们盯住我看了一眼,然后都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原来我那脸上身上,都被泥水弄成个大花脸,活脱脱就是个京剧脸谱。</div><div> 后来我们一起回到哑炮那里,经过观察分析,发现是导火索埋入地下约十五厘米的位置有个小孔,由于炮眼下面有积水回流,水渗透进去导致导火索中断燃烧,变成哑炮。(这个炮眼差不多80厘米深,用了三条黄色TNT炸药,每条长度约20厘米,雷管安装在中间那条炸药里,掩埋在地下的导火索约长35厘米。导火索如果蒙皮没有损坏,在水下也可以燃烧的。)至于扒开泥土碎石之后为什么会冒烟,估计是泥水下面的那段导火索燃烧时形成的烟被“憋”在泥水里,我一扒开就冒了出来。</div><h3> 事情的发生,说明了我们缺乏经验,遇事不够沉着,其实,我们观察哑炮的时间这么长,什么炮也不会再响了,真是自己吓自己。</h3> <h3>割橡胶。</h3> <h3>我站在东坑河边木头搭建的埠头上。</h3> <h3>水电站建成后,我在水坝上的摆拍。</h3> <h3>游泳后的摆拍。</h3> <h3>修建水电站时的情形,大家正在搅拌混凝土。</h3> <h3>我和班头(右)。</h3> <h3>我和大吉(左三)等知青合影。</h3> <h3>我和18连的其他三位广州知青在水电站的水坝上合影。</h3> <h3>18连的各地知青和农场职工子弟合影。</h3> <h3>18连的部分广州知青合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