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1979年,那是一个冬天,11月27,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在半山腰的茅屋里,传来一声不响亮的女婴的哭声。这个寒冷的凄苦的冬日为女婴悲苦的命运奠定了基调,渲染了环境。这个女婴就是我。<br> 清楚地记得7岁的那年夏天的一个上午,爹带我去山上给猪割草,回来的路上遇见几个叔叔婶婶,他们高兴地对我父亲说:“银庆,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你家不用再闹饥荒了。”爹似乎很开心,可是瞬间表情就黯淡下来,我永远忘不了他说的话:“谁知道我还吃得上不吃上这季的蜀黍?”说实在,年幼的我并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就是清清楚楚地记了30多年,连他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也许这是我关于父亲最深也就最后的记忆了吧。就这样一语成谶,父亲果然没有吃上当季的玉米,1987年的7月,在玉米冒了红缨子,即将成熟的时候,父亲因肝硬化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年仅31岁。<br> 父亲虽然早逝,但他没有少爱我。那时候大家都穷,我家尤甚,因为父亲长年生病。听妈妈说,因为吃不饱饭,2岁多的已经学会走路的我忘了怎样走路。妈妈说的时候我觉得在说别人的事情。因为我不能想象那个穿着破烂,睁着大眼,伶牙俐齿却因为饥饿而忘了走路的可怜女孩就是我。年轻的父亲无能为力,他甚至连孩子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可他在我仅有的记忆里一直是面带微笑的温和的样子,像极了我的爷爷。他会把木头削成陀螺给我玩儿;他会用自制的工具抓小鸟给我玩儿;正月十五,买不起灯笼,他就自己找来竹篾用白纸糊成小兔子的样子给我做灯笼。直到现在,兔子灯笼红红的眼睛和翘起的胡子总会在每年的元宵节出现在我的眼前。父亲脾气很好,没有打骂过我,尽管小时候的我非常淘气,不让人省心。</h1> <h1> 父亲的坟地在一个小山的半山腰,前面的乡亲抬着父亲的棺木,我和大姨走在哭声很少的送葬队伍里,走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我抬头,看见4个月的弟弟在笑,他胖胖的笑脸至今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哭了……就这样,我和他送走了他毫无记忆,给了他生命却没有给他父爱的我们的父亲;就这样,我和他成了没有了父亲的可怜的姐弟俩;就这样,我们在没有父爱的环境里成长,一天天长大……从此,父亲只管生下我们,长,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要学会长大。<br> 9岁那年的冬天,大概也是一个11月,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两个拖油瓶“走”到了另外一家,那家有个好听姓氏---薛。那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似乎再一次渲染了悲伤的气氛,为人物的不幸命运埋下了伏笔。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怕我和弟弟受委屈,并没有嫁到他家,而是他来我家,所谓的招夫养子。到现在,我们也感谢母亲的明智选择,让我和弟弟可以在自己家里有底气地活着,尽管贫穷,最起码弟弟没有寄人篱下。<br> 而我,从9岁的夏天开始了寄人篱下的求学生活,直到15岁离开家到洛阳上学。我寄养在爷爷奶奶家里,跟他们在栾川县城生活。爷爷是亲爷爷,可在家里永远听奶奶的话,奶奶不是亲奶奶,虽然心肠很好,可我6年里受的委屈,6天6夜也说不完。初一的一个晚上,我连“遗书”都写好了,准备跳楼,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说服12岁的自己好好活着;初二的一次春游,我又一次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差一点跳了水库,是一个叫艳艳的女孩死活抱着我;初三中招考试完,我临走受的委屈,让爷爷心疼又愤怒,他为我装衣服时,硬生生折断了自己无名指一节指头……往事不敢提,说多了都是泪。</h1> <h1> 回到家里,面对的是继父挑剔的话语和眼神,我不是个乖巧的孩子,于是争吵成了家常便饭,委屈成了日常必需。可我,没有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跟人斗其乐无穷,难道是?不,我是为了我弟弟。为了让他有依靠,为了让他知道他在失去父亲之后还有人打心眼里心疼着他,除了妈妈,他还有我。尽管我不够坚强,不够勇敢,但是可靠。<br> 15岁初中毕业,感谢初中3年,我交到了几个知心朋友,她们那么包容呵护着我,让我不至于因自卑而失去自己;感谢我还算聪明的大脑没有背叛我,让我凭成绩在同龄人中有了站直身子的勇气。19岁师范毕业。感谢师范3年,让我可以自己自由地活着,尽管贫穷烙在我身上的印记依然清晰,可最起码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错,我能做的是尽可能去改变。感谢师范3年,让我遇见他,是他牵着我的手陪我一起走过许多许多的路。<br> 生,你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活,是自己的事情,没人帮得了你。走过38个春秋,我活的是我自己。</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