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沔阳这个地方</h3><div><br></div><div>沔阳这个地方,满是泥泞。看不到一片山,或者奔涌的涧流,潺潺的小溪。水从汉江来,从地势低洼的东荆河和通顺河缓慢穿过,枝枝蔓蔓地汇入不等的湖汊。其余的稍作留恋,到了汉阳汉口,身不由已地汇入到大河中去。</div><div>恐怕“沔”这个字认识的越发少了。陕西的沔县改作了勉县,我们都理解他们,是想奋发作别贫穷的。王劲哉就不喜欢,仗打的多,书读的少,提笔把右边部首的囫囵没画完。给人感觉水患连连,乞丐遍布。我们在读书的时候,修了一条四化路,后来改成勉阳大道,可见沔这个字过不了多久或许会摆脱不了生僻字的命运吧。</div><div>我们常常以在沔中求学毕业为骄傲,这确实是我直到现在在人生旅程中倍感激越的日子。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比到沔中报到更成功的感受。不是吗,那代表智商,聪明和优越。我们离开后,86年改成了仙桃市。门牌号变了,名片也不成为名片了。一个人并没犯错,名字却被涂改了。不是报上去的沔阳市吗,几大班子都同意了的呀,怎么回来人脸就变不同了呢,想生书记越想越心伤,名字是在他手上搞掉的。至于我们,回来聚会的时候,也只有称自己是沔中读书的了。黄埔末期哦。</div><div>回到沔阳,即使是深秋你走在田埂上,也不小心会碰上暑热,只好解开扣子,拿草帽扇扇风。停下来,看看故乡的景色。农田,田舍,沟渠,电线杆,和杨树柳树没有新意地分布。可是到了冬天,冷风和雨雪毫不留情,我们踩着高跷相互碰,一点也不冷,相反手心是汗,小脸都红扑扑的。如果穿了木屐,则要在青山板上不停的磕,或者用树枝扒掉泥巴或雪坨子。</div><div>我不想忘掉沔阳。尽管仙桃市成为了江汉平原一个名气抖升的城市。我吃了早上的米饭去上学,下午回家就走河边的路。晴朗高远的天空下是一片斑驳的棉花地。到了高中,眼前多了陌生的面孔,就知道不能贪玩了。数学物理越来越难,化学的分子式由字母和数字构成。先生布置作文,要我们到汉江边去找灵感,能有什么感觉?天灰灰的。回学校的路上,经过石码头,突然碰见那惊鸿的一瞥,一股从没发生的暖流划过黑夜的星空。第二节课时,肚子就饿了。只等铃声响起,轰隆隆地向食堂冲去。</div><div>但我忘不了石码头,又在春天里的一天去寻觅。注定了是找不到她的。城边的菜地柳色新绿,有蜻蜓在飞。低着头,扬起头,那人都不在。你明明在找寻,她出现的时候你却回避。你不是想看她的明眸吗,为什么奔逃躲闪,连偷看也不敢。</div><div>我收藏着沔阳,就像每次搬家的时候总有些东西还不能丢。没必要狠命责备自己?不知道。行走的路上总是抓不住。母亲在油灯下纺着线,她的左手和右手毫不分心,眼睛盯着纺锤,棉絮抽成丝,就成为艺术品了。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在看她,快乐地笑了一下。她将纺好的线滑下来,放进旁边的筛箕。丰满洁白的一跺一跺挨着,像安静的兔子。</div><div>沔阳就是一盏油灯,一件蓑衣,一副桐油糊好的木桶,一桌冒着热气的蒸菜。我不拒绝,也真谈不上喜欢。但我知道你不能阻挡其他人的感受。他要高声喧哗,前呼后拥,那是他的时代。名字改了挺好的,改呗!何苦抱残守缺,被人诟病。仙桃这个冲积的泥土三角洲最近出了不少大咖。肥美的土地孕育了多少平凡的英杰,感谢这块满是泥泞的热土。不需要圣人,当醒悟了去追随。只是,身在外乡时,你的自尊和荣誉需要在提及他们时才得到彰显和提升吗?我不准备这样做。能做到普通人多好。</div><div>其实我到现在仍然没弄明白,我们的家乡在沔水或者汉水以北吗?我拿着地图就是看不清楚这名字的由来。到现在觉得不必去深究。彭场、胡场、郑场、陈场难道就是姓氏居多的原因吗?至于郭河、剅河、西流河、张沟、三伏潭都是河,先祖就是这么称呼的。长倘口似乎是上古以来的名字,其实也经历了长淌口,长埫口的沿革。通海口很有气势,海在哪里呢?毛嘴则是仙桃地名中的术士,别人都与水与人烟有关,它则想让人猜测。毛嘴是怎么一回事呢?沔城则是诗和远方的地方——以前是,将来或许是,但现在不是。</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 <h3>沔阳这个地方(续)</h3><h3><br></h3><div>沔城在仙桃的十几个乡镇中多少有点特殊。她的名字就不土气,就像贫苦人家十几个姊妹总会有一个出落的不同。沔阳的特产除了仙桃香米和毛嘴卤鸡,最著名的的就是沔城莲藕了。陈友谅这个人物不去评论,还没有资历指指点点,尽管史书里对他的评价几乎都是负面。他犯冲的是太祖,单凭这一点就判他的死刑。他活了短短不到四十四岁,一生就是杀、逃、被杀。元末民不聊生,群雄称帝,都由饥肠辘辘引起。我想说的是,陈家老三就是个普通人,肚子饿了去东奔西跑投奔他人。他不小心坐大,自己也刹不住。他如果击溃了太祖,历史就要重写了。人格的污点会一笔勾销。很遗憾,没有如果,历史观的直觉和事实上的结果必须一致。</div><div>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苍天看见,流泪。</div><div>大汉王陈友谅也连累苦了自己和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以及江东父老子孙。</div><div>作为湖北人,沔阳人,不想赞誉他。只是冷笑一声,难道朱元璋就比他更光明磊落吗?</div><div>沔城人给他树了雕像。他是个历史人物。沔阳人和湖北人也会这么做。</div><div>谁有吃的,有喝的要去造反呢?我不禁感谢起我们这个时代的丰足来。沔阳历史上尽管水患多,但土地肥,春风吹又生,能撑得住。我在外面说自己是仙桃人,别人就很羡慕。仙桃人聪明,吃鱼多的缘故吧。又邻近武汉,近年来飞速发展成了排头兵。</div><div>从85年沔中毕业到现在,已近30二三春秋。先生当年上讲台怕是也是这个年龄。他意气风发,只想把课上好。其他几位任课老师也都充满朝气。不受物质的困扰。打打篮球快乐的不得了,开个晚会手不知往哪放。如今我们距离八十多也不过三十多年,一万多天,日子临近了,感觉有风在头上吹。</div><div>有人想好了退路,有的在地上积累了财富,有的在天国预定了位置。我知道是有设计和目的的。但不想那么多,归于尘土就可和母亲见面,向她认错,让她轻轻擦干泪水。</div><div>据考证,我们仙桃人讲的是西南官话。我异常惊讶,仙桃人讲话的语调非常一致,土话方言也一模一样,这或许会存在某种内在的谱系亲缘关系,值得研究追溯。我在外地甚至较大的讲台说普通话,被人一眼看穿,仙桃人!而不是天门人或潜江人。我们能让人懂,但不得不承认,上了电台土的掉渣,自己都觉得好笑。</div><div>江汉平原虽然没有高原的雄浑和高山的骨骼,但你不觉得做一块有皮有肉的部位更好吗?如今自由开放,操盘的操盘,贩电的贩电,养鸡的养鸡,建群的建群,营造和谐社会,相安无事,不担心脑袋落地。</div><div>这一切与我无关。我想一个人到石码头去,就在城边柳色新绿的地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