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感觉如何?我们还能再爬升5、6百米吗”?2016年7月,6168米的雀儿山顶峰,队友们还在欢呼雀跃,我的思绪已飞向远方。身边的bin1稍做思考,“感觉挺好的,我觉得没问题”。bin1明白我在想什么。在雀儿山大本营,我们偶遇登山届的传奇人物宋玉江,了解到马纳斯鲁在7000米处就开始用氧了。正是山顶那瞬间的憧憬,开启了我一年的训练,也是之所以此时此刻,在7400米的马纳斯鲁C4,我裹着连体羽绒服,带着氧气面罩,倦缩在这狭小拥挤的帐篷里,闭目静等冲顶的号角。<br></h3> <h3><font color="#010101">我们是2017年9月12号,从萨马恭徒步6小时到达马纳斯鲁大本营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萨马恭是马纳斯鲁山下一漂亮小村,海拔3500米,峡谷翠绿,雪山环拥,也是登顶前唯一能看到马纳斯鲁主峰的地方。</font></h3> <h3>清晨,旭日冉冉露出含羞的脸,将马纳斯鲁8163米的主峰(左后)和7980米的卫峰(右前),辉映得一片金灿灿。</h3> <h3>午后,队友们品着香醇的咖啡,仰靠在座椅上,悠然面对耸入蓝天的雪峰,心中放飞的,是我们共同的梦。</h3> <h3>虽然如此在萨马贡海拔适应了三天,初到4950米的大本营还是立刻感受到高反。餐厅帐,冲澡帐,厕所帐以及队员营帐,都在4、50米范围内,但只有放慢脚步,一步步慢慢走,才不会腿酸气喘。大本营坐落在一又长又宽冰川峡谷中的高地,气候变化无常,景色也随之万千。两侧山峦时不时地爆发冰崩,声音有如连响闷雷轰然而至,远观就像高山瀑布滚滚而下。好奇亦或几分恐惧,初到时,一有动静就跑出营帐东张西望,几天后已是司空见惯波澜不惊。</h3> <h3>在大本营(BC)调整一天后,每人分配了夏尔巴向导。我的向导,扎西,一枚26岁帅哥。8000米经历,一次珠峰,一次马纳斯鲁。接下来就是煨桑,一种祭拜天地祈求福愿的仪式。之后开始一系列训练及海拔适应,包括技术训练,实地拉练和氧气瓶训练。其中实地拉练两次,主要是走到高营住宿,比如从BC走到C1,住宿一夜,再从C1到C2,然后回到C1再住一夜,适应海拔后返回BC。</h3><h3>从BC到C1是冰裂缝纵横遍布的冰川区,走起来步步惊心,要全神贯注,一步不能错。</h3> <h3>过了冰川再经过一个长长的雪坡就是传统的C1。继续向前陡坡爬升100米,就到达我们的营地高C1,5828米。</h3> <h3>从C1到C2是马纳斯鲁最难最险的一段,冰壁又长又陡,每年路线都因冰崩雪崩而有变化。今年路线包括四个大冰壁,要借助上升器沿架好的路绳攀冰而上。</h3> <h3>记得去年在雀儿山,我们越过C3,连攀两个大冰壁登顶,耗尽了洪荒之力。所以这次行前三个月,我每周三次健身房进行引体向上等力量训练。即便如此,四个冰壁下来,还是筋疲力竭。</h3> <h3>终于到达高C2,6467米。</h3> <p class="ql-block">9/20,我们完成了最后一次拉练,从C1下撤回到BC。剩下的就是等待天气窗口登顶。为了庆祝拉练结束,厨房为我们准备了火锅大餐,啤酒,威士忌,可乐等,很丰盛很腐败。要说这尼泊尔大厨(四川培训过)的中餐手艺还真是挺地道,就是超辣。</p><p class="ql-block">晚上一夜暴雨,山上预报降雪一米,心也如天气一般蒙上一层乌云。</p><p class="ql-block">9/21 连绵大雨又一天。中饭后看到有两支队伍冒雨出发。下午,氧气瓶训练。我经历过好几次因坏天气而中止攀登,所以平时爬山特别关注天气的周期走向,明白雨过才会天晴,现在的风雨会带来之后的一段风和日丽。五天,我们只需要五天的窗口期。</p><p class="ql-block">9/22 还是阴雨天。清晨血氧91,心率81。</p><p class="ql-block">下午,向导公司老板达瓦带来了好消息,根据天气走势,决定明早出发登顶。终于等来了窗口。晚餐后,大家早早回帐做最后的准备,两座餐厅帐只剩下我一人,静坐等待手机充电。脚步声中,宋队低着头一言不语走进来斜对面坐下,侧对着我,目不旁视,左手捻搓着一串佛珠,嘴唇微动像是喃喃默诵着什么,神情极其凝重、肃穆、虔诚。我不是第一次跟团爬雪山了,瞬间惊诧后,立刻意识到宋队此刻的心情与压力。生怕打断他,我收起手机,悄悄起身离去,只留下宋队一人,在帐内微弱的灯光下,一颗一颗地捻着佛珠。</p><p class="ql-block">出发了,第一天还是阴有小雨,之后完全放晴,天气大好。从BC到C2都是拉练走过的路,部分牛队友还到过C3。心中有数,天气给力,走起来轻松多了。这是俺手机中的简单记录:</p><p class="ql-block">★9/23,阴,小雨,92/79 (血氧/心率)</p><p class="ql-block">BC/4950米出发到 高C1/5828米。</p><p class="ql-block">★9/24,晴,81/84</p><p class="ql-block">高C1到高C2/6467米。</p><p class="ql-block">★9/25,晴,79/96</p><p class="ql-block">高C2到C3/6937米。</p><p class="ql-block">途中遇到一位登山者整齐地平躺在路边,听说那是一位英国登山者在C4急性高山病,下撤途中死亡。悲伤! 但不惊讶也不害怕。听到读到的太多,每一个高海拔登山者都不得不面对这种危险与残酷。</p> <p class="ql-block">★9/26,晴,76/106</p><p class="ql-block">C3到C4/7400米</p><p class="ql-block">一路顺利走到C4,天气合作,身体也特别适应。除了技术训练时因着凉流鼻涕说话囔囔地,其他一切正常。以前几次高海拔攀登的不适应症状如睡不着觉,头疼,特别是吃不下饭,全不见了。在7400米的C4,白米粥都津津有味。每想到这些,俺就偷着乐,肯定睡梦里都在笑。</p><p class="ql-block">猛然间,帐外一片躁动惊断了我的思绪,那是有人披衣带甲出发了。我翻身而起,大呼起床。帐内两位夏尔巴似乎动了动,没有任何反应。身边队友山那里看了看表,说还不到11点,转身也没了动静。俺只好又躺下。等待中最后一次测了状态,血氧77,心率105。</p><p class="ql-block">我们出发时已是半夜12点后,山那里和他的夏尔巴尼玛动作快先走了。扎西还在收拾什么,让我一人先行,他随后赶上。黑夜中,我朝前面大坡隐约几束灯光走去。四周漆黑一片,夜空寒星点点,峰峦完全看不见,远方与天相接处,一队排列有序缓缓飘移的星,在繁星散布的夜空中,分外璀璨夺目。那应该是先我们一小时出发的攀登者的头灯,从遥远的山下仰望上去,仿佛是夜空中一串亮星在徐徐走向天宫。像打了一针鸡血,也是不想黑夜里独行,我加快了脚步,很快追上了前面的登山者。陆续超过10几人后,终于与队友山那里和尼玛汇合。意识到扎西不在,尼玛安排我跟着山那里,他押后,三人一组匀速前行。除了海拔高,C4的冲顶之路,爬升不到800米,途中无险无惊,应该是全程最容易的一段。天气不冷不热,微风拂面,步伐有力,呼吸顺畅,信心满满。哈,氧气好使,一定是开到2档的氧气起了作用。</p><p class="ql-block">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顶峰轮廓清晰起来,当旭日横空划出一道长长的胭脂红的地平线圆弧,我们到了。</p><p class="ql-block">(下图是下撤时手机回头拍的,上去时天色还暗。微单失温不工作。右前山峰即网上所说的假顶)</p> <h3>9/27 清晨5点40分,我到达马纳斯鲁8163米顶峰。正当发愁求谁帮我拍登顶照时,扎西及时赶到。</h3> <h3>据说今年是近年来第一次路绳架到顶峰,前几年都止于那段狭窄的山脊起点处(队尾)。从顶峰往下望去,来自世界各地的登山者栓着保险绳站在铲平的山脊上排队等待上顶拍照。等不及的干脆在队尾拍照取证,毕竟,8000米处排上半小时一小时不是好玩的事情。</h3> <h3>登顶只是行程的一半,安全返回才算完成。而返回之路往往更危险更艰难。</h3><h3>小心翼翼地通过山脊回到开阔处,我开始拍些照片和视频,360度贪婪地环望着8000米上的风景。我一向简单,从不会去想为什么登山这类扯淡问题,只是纯粹地喜欢,喜欢做喜欢的事,只是感觉,登的越高,人越渺小,登的越高,人越谦卑、平静。站在8000米上,面对大气磅礴动人心魄的大自然,震撼之后是无语。</h3> <h3>换了瓶氧气,开始下撤,扎西会和遇到的夏尔巴朋友抽支烟聊几句,每到一营地,还要收拾留存在营帐里的装备,我一人先走了。上来时是夜间,什么也没看见,此时,气象万千尽收眼底。<br></h3><h3>我定好方向,辨识着方位,哪里是珠峰?哪里是K2?哪里是。。。其实,除了连绵雪山我什么也看不到,那是对远方的遥望和神往。</h3><h3>走着走着,我的思绪来到伊犁河畔,来到乔尔玛冰达坂上,想起在达坂上驱车盘旋而下,俯视着山底绿茵茵的草原、白云般的羊群和千旋百转闪着光的河流。“巴音布鲁克的羊群,聚散出天上的白云,冰达坂之雪融,汇成八万里汪洋”,那是我生命绽放芳华的地方。</h3><h3>忽然,眼角一热,两行泪流下脸颊,在这8000米上,我,我突然想起去世多年的父亲,一名战士,一个风雨一生的老兵。</h3><h3>越走越热,高原的太阳火毒,加上白雪的反射。按照两位刚超过我的队友的提醒,我找了块平地脱下连体服。战友在战士心中有它特殊的含义,我从不妄称。但16位不同经历不同年龄的队友,为同一目标,20余天一起吃喝住宿训练攀爬,也确实成就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这经历随你天荒地老,地角天边。这是人生真正的财富。</h3> <h3>冰壁区到了。虽然拉练时都下降过,但现在独行,前后不见人,还是不免紧张。我仔细系好8字环,小心下降。为避免堵车,有的冰壁架有两条路绳,一条上,一条下。在一冰壁下降过半时,突然发现路绳到了尽头。只好横移到右边,保护挂在右边路绳瞄点上,再将8字环换过去继续下降。</h3> <h3>最后一个冰壁之前要经过三架横梯,横梯下是深深的冰裂缝。一般横梯两侧都有保护绳,但其中一个大概只有三米长的短梯只有单侧有绳,无人岸边拉紧的话,那绳就是个保护,起不了任何拉扯平衡作用。前后不见人影,只好向前。锁上保护绳,走过几节,一步没踏好,整个人掉下梯子,吊在绳上,双手本能地抓住梯子,人悬在冰裂缝中。我像过悬索一样,双手交替前行到对岸,发现裂缝壁是斜凹进去的,无法踢冰,俺横过身来,双手抓住梯子,一个引体向上,接着抬肘翻腕支撑将上身翻到梯上,然后大腿横跨上岸。这可能是此行最惊险的一幕。想起来后怕,但当时瞬间之事,什么也没想,只有本能的求生反应。</h3><h3>爬上岸,喘息片刻,嘴角不由一丝得意,健身房每天几十个引体向上没有白练。站起身继续前行时,俺脑海中突然涌起18勇士在对岸机枪扫射中大渡桥横铁索寒,顿时感慨莫名! 我们这算啥?吃饱喝足后的一种休闲?或是如一队友所说的喜马拉雅深度游?我知道有些朋友会说什么。好吧,我承认,我有病。好想一直这样病下去。</h3> <h3>最后一道冰壁很短,但下去的路线很陡。下降后偶遇一队友和他的夏尔巴。左转一段横切后,是C1前的一段缓坡。</h3> <h3><font color="#010101">C1到了,也与终于赶上来的扎西会师。我决定直接走回BC。吃了一碗泡面,略做休息后继续下撤。进入冰裂缝区不久,天色黑下来。可能是没看清,我一脚踩入一表面结冰的冰水坑,水深至大腿,冰水湿透羊毛裤,并灌满高山靴。天气很暖,无风,我相信满身流淌的热血足以烘干那羊毛裤,只是请扎西帮忙把大黄靴中水倒出,将袜子拧干又穿上,继续前行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前方隐约现出大本营搖弋的灯火,美轮美奂,充满希望。随着那希望之光越来越明亮,我知道,我完成了。雪山,冰川,冰裂缝,冰水洞,大冰壁,冰崩,云涛,美景,有意无意地都经历了。此番探险,圆满。</font></h3><h3><font color="#010101">9/29,离开BC返往加德满都。既归心似箭又恋恋不舍。直升机上,我抓紧最后每一秒环望着眼前这美得让人心跳的雪山。大美马纳斯鲁,感谢你的接纳,我不知何日能再来,毕竟,远方有太多的未知在等待,但你永远永远在我心上。</font></h3> <h3>(感谢宋队! 感谢扎西! 感谢鼎丰探险! 部分照片来自同行队友,在此鸣谢!)</h3> <h3>▶相关旧文:</h3><h3><a href="https://www.meipian.cn/88naxwd?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class="link"><span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 </span>户外拾珠 - 2016</a><br></h3><h3><a href="https://www.meipian.cn/11wgd64?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class="link"><span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 </span>户外拾珠 - 2015</a><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