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湖可以老

南山阿茂

听着朴树，迎着朝阳，从江阴出发，在福清汇合，向斗湖前进。再一次和野妈约会。

面包车上的零食交流之后，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火烧仑。伸展手脚，上山前野妈很不正经地指导着大家热身。野妈说，阿茂喜欢拍照，然后给了他一部对讲机收队。难道，对讲机可以用来拍照吗？这黑科技，可以试试。

走起，向山。

来到大自然的怀抱，大家立变孩子。想起王尔德，大意说，我们都曾经是孩子，只是，很多人都忘记了。遇见一棵树，一棵枫树，我们便欢呼雀跃，喜不自禁，好不矜持。像是遇见明星偶像，然后就是求签名求合影。一路上，各种花草树木，各种等待，各种喜悦。在这斑斓的喜悦中暂忘时光。我们只是在这里。

寻找暗物质，中年男子一枚。遇见某种花，那情景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尽管连人家姓甚名谁是谁家闺女，都不清楚，就一直一直请人家喝纯净水，喝得人家是含羞带怯，好不美艳。后来打听，这姑娘芳名板蓝花。这寻找暗物质以后可以唤作爱上板蓝花吧。这名字有故事，我们同行伙伴是亲证。

同行红仔，也就是屏南时的著名的村姑红，在不一样的路上，又展现出不一般的才华，很少有人能够把一条高速路走成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但是她能。结果是，走着走着，没多久就感动了自己，在某个山路拐弯的地方就蹲地抒情，呕吐不止，这呕吐看过去是真诚的，由内而发，忠心耿耿。可惜了那么多还没被消化的小水果，本想葬身人腹，遇见爬山的红仔，终究是无望。对讲机拉住阿茂，所以坠尾的收队的阿茂把这经过算是看了个仔细。后来，红仔说，找一根藤条，把她拉上，可是阿茂因为担心着藤条的脆弱，也就表示了拒绝。不曾想，红仔同学，居然后来居上，居然还跑到了我们的前头，成了第二分队的小领队。不是我不明白，实在这腿脚变化快呀。年轻人的事情你不要猜，猜也才不透。

山路十八弯，越弯越陡，越陡越喘。我们气喘吁吁，我们酣畅淋漓。我们大口呼吸，我们深度呼吸。这大山里的清新，或者终究可以让行走在山间的孩子，多少脱点俗吧。从世俗回到天真，我们需要山水的洗礼。为了爬山，我们不自觉地学会了谦卑，我们弯腰向上；为了爬山，我们学会了仰望；为了爬山，我们又开始了四条腿走路的童年，这童年多么遥远，这崎岖的路上，这记忆正在苏醒。大自然，从来是大美而不言。漂泊尘世的浪子呀，总不要忘记回家看看才好。向山而行，何尝不是向着童年的简单和快乐的一次回归。

穿枝拂叶，披荆斩棘，各种困难之后，我们来到了高山草场。那感觉，是豁然开朗，那feel是心旷神怡。这开阔所在，明亮了眼睛，怒放了心花。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好不爽快的说。小小的体能补充之后，大家便开始在草场上迎风起舞，舞姿妖娆，风骚不逊野妈的广场舞。人事纠结，常常模糊了自我，分裂了自己，沉重了自身。来这里，疗养生息，游目骋心。来这里，我们是释然的，我们是快乐的，我们是辽阔的。来这里，找回我们的元气。

这地方，一眼难忘，难道是前世缘分？！在天一隅，草场起伏，远山连绵，时光安详。村庄一个，人家两户，鸡鸭鹅都有，牛羊马不缺，棕榈年轻，松柏苍老，曾经的梯田层层，现在的菜园葱茏，湖泊宁静，山石散卧。天风吹拂，云雾变幻，阴晴寒暑，自有春秋。这是陶渊明的世外桃源吗？！恍惚间，是野妈带着小伙伴们穿越了吗？！“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遂于外人间隔，不复出焉”。来到村里午餐，遇见村民，实在是古朴热诚。虽是初见陌生，却邀饮茶水，热开水以及其余午餐所需辅助，也可随意取用。想起东坡的敲门试问野人家。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陶渊明，遇见了苏东坡。天地行走，人生路难，何不携手陶苏？！不同时空，携手同行。兰有秀兮菊有芳，携手佳人兮不能忘。在这里，在斗湖，遇见村庄，遇见陶渊明的自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村边徜徉，如牛羊自在。遇见棕榈树下白马一匹，是谁的白马王子，又或者是唐僧师徒取经来过？！山头山石散落，据说是火山石，可能是当年女娲炼石补天，给我们剩下的吧？！远山衬托下，很有几分远古洪荒的既视感。“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谢谢你们，带着神话，留下来，在这里，陪伴我们的瞬间年华。

草地上，我们自由躺卧，我们趴在地上，小伙伴说你们几只好搞笑。“几只”，这说法多么亲切。这明显是解放后的状态。我们贴地而趴，我们从草场回到少年。原来穿越如此简单。我们看到成人的童稚，我们趴在山石上，说是要拍出悬挂崖壁的惊险，我们不亦乐乎，我们忘乎所以。我们和自由的风一样自由。这草场足够辽阔，足以安放我们久违的年少。

我们绕湖而行，犹如仪式庄严。面对圣洁的寂静，我们不敢喧嚣，害怕惊醒这沉睡的静谧。可是，明显，你的美，又让我们不能自己。靠近你，端详你。你是如此美丽，让我怎样和你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蓝天白云投影在你的波心，轻轻荡漾，如梦似幻。这明镜，可以照见五蕴皆空；这珍珠，蕴藉奇光异彩；这仙露琼浆，将怎样洗却凡忧；这丰满的寂静，这性感的荒凉！这山间的明媚，让阿茂如此这般流连。想象你的春夏秋冬，想象你的每一个晨曦与黄昏。想象你在天地间的小寂寞，大繁华。想象朴树在你身旁，将吉他轻轻弹唱，唱，生命来去，繁华寂寞；唱，偶然的相见，必然的别离；唱，白发迷途，心倦知返……想象李叔同来你身旁，悟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想象我们围湖而坐，悲欢交集，乐天归化……太多的想象因你而来，而你却如今寂静，而我却如此澎湃。就让我们如此这般对坐片刻吧。甚至希望，阿茂是你湖心的石头一块，在你寂静的波心，练一场瑜伽，地老天荒。

满身尘埃，经过你的美。终究是要离开。那么就让这样的遇见，酿成记忆，珍藏心间，也许老来更香醇。

告别斗湖，野妈开始给同行伙伴颁发登山证书。不得不承认，野妈是只有创意的篮子。里面装着很多很多的色彩和风骚。还是认为，她的灵感和她的牙齿紧密相关，我说的是那失踪的两颗。这灵感很有温度。鼓舞人心。小伙伴们领奖时的喜悦，应该不逊于在奥斯卡上得奖吧！这学业和体制外的奖赏，更是珍贵万分，别有境界。

天黑前要下山，重回人间。我们行色匆匆，却忙里偷闲，见缝插针，走走停停，停停看看。远山含情，近树如挽。

斗湖归来，愿尘世之心能更多宁静，更多天真，更多自由。行走如风为自由。“坦万虑以存诚，憇遥情于八遐。”

南山阿茂

2017.12.25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