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河人阉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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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横河,是灵江片区下辖的一个自然村,它和桥底、四大村相邻,横阳支江从东缓缓流过。10多年前,这里还没通公路。后来苍南县城通往龙港市的快速路“海峡大道”从村中经过,从苍南大道沿海峡大道开个三四公路,就能在路边看到一块蓝底白字的标牌,上书“横河村”三个大字。苍南人民对“横河人”并不陌生,因为我们这有一句俗话,叫“猪犯横河人阉的”。大概的意思是,恶人总会遇到对手而被对方驯服。俗话中所说的“横河”,就是指灵江片区的横河村。“横河人”擅长阉猪。它和泰顺的锔缸补锅,文成人蒸藕粉一样,名声在外。横河村辖内几个地方,包括索面店,过江、垟心、新屋、朝西屋的男人,绝大多数人都会阉猪。所谓的“阉猪”,就是阉割公猪的睾丸或母猪的卵巢,使其更适合家养。据资料介绍,阉猪在中国历史上可以追溯到东汉。这一做法最初是由华佗的外科手术技术传承而来,被用于减少猪之间的争斗,提高它们的生长效率和肉质。因为没有阉割的公猪,长大就变成“猪牯”;母猪呢,没有阉割则会发情。发情期间,性格粗爆,经常会拱同伴。同时,未经阉割的猪,长大后它的肉会有一股酸臭味,影响销售。《礼记》中也有载,未阉割的猪被称为“豕”,而阉割后的猪则被称为"豚",猪因阉而性情变得温顺。公猪的睾丸露在外面,一般养母猪卖猪仔的,会在猪仔出生两三天,将其睾丸的割了;而母的猪仔,因为割卵巢的手术比较复杂且有风险,所以都不处理,让买家自行解决。横河是一个大村,全村大约有500多户人家,村民们熟谙阉猪这手艺。高峰期间,村里有100多个男人在外阉猪。宜山钱库,福建政和,泰顺寿宁……凡是浙南闽北,都有横河阉猪匠的身影。他们就像沙县人在外开“沙县小吃”,开得全国各在满大街都是。横河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手艺只传本村姓杨人,横河村还有姓吴,以及最早搬来姓周的,横河人就不教他。横河人阉猪谁最有名?当属村里一个辈份较大的阿梅公。阿梅公住门台底,姓杨,名德梅。他的名气来自于他的功夫,阿梅公少年习武,学成“五鸡”、“攻柔”拳术,还擅长长棍,是远近闻名的拳师。他功夫十分了得,很多青年都拜他为师。同时,干阉猪这行,手上也需要两把刷子,否则,一头猪都摞不倒,还阉什么猪?在我的记忆中,老家房子后面有一个猪栏。爷爷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买一只猪仔,放在栏里养。刚买回来的猪仔只有七八斤至十来斤重,养了两三个月,渐渐长到三四十斤。这时,爷爷就会同奶奶念叨:这猪仔也该端了!(“阉”字在温州方言中读“端”)</p> <p class="ql-block">奶奶应声道:“昨天有横河人经过这里,不是阿德。”</p><p class="ql-block">奶奶嘴里说的阿德,就是横河著名的阉猪师傅,据江湖上传,他的阉猪技术在横河排老二,全部技艺可概括为三个字:快、狠、准!</p><p class="ql-block">我好奇地问:“奶奶,什么是端猪?是不是用手指头在肚子里膈肌?”</p><p class="ql-block">奶奶说不是,过几天来了你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午后,大约是两三点钟,门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咪---,来哆来咪,来咪来哆--”</p><p class="ql-block">都说阉猪师傅出门的标配有三:箫,这箫,长不到一尺,只有两个孔,好像只能吹三个音。阉猪刀。装在精致的皮套里,内装三把,一把手术刀,一把篾撬(这是我们这里编竹席用的一种工具),还有一把钩刀。还有一把J型柄的黑布伞。</p><p class="ql-block">爷爷走出门头,去迎接师傅。师傅边走边吹,果然左手臂挂勾着一把黑雨伞。</p><p class="ql-block">阿德师傅身材“板板”,他一来就走进灶间,从灶堂里抓了一把草木灰,没有歇息,直奔后面猪栏而去。小猪仔看到陌生人,都惶恐了起来,“哼哼”地拼命往里面挤。奶奶提半桶猪食,去把猪仔引诱出猪栏。小猪仔出了猪栏门,没走三五步,师傅突然蹲下马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扯耳朵,右手揣后腿,小猪已被他干翻在地,传来一阵尖烈的叫声……师傅用右脚踩着猪后腿,左脚踩着猪头。腾出双手,从腰间挂着的皮囊中取出阉猪刀。这刀,大概有一拃长,一头形似手术刀片,一头带着弯钩。师傅没有B超定位,只见他张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猪后腿边肚子上比划两下,凭经验和感觉,一刀下去,食指一戳一弯,一块红红的东西便扯出来。接着师傅把小刀带弯钩的那头伸进小洞,三下五去二,另一块红彤彤的东西也勾出来。只留下一阵凄惨叫声飘荡于半个村子上空……</p><p class="ql-block">我被惊呆了,总觉得猪长得好端端的,干嘛非要从肚子里挖出两块血淋淋的东西。只是觉得做猪十分可怜。</p><p class="ql-block">忽然想起电视剧《三国演义》中《桃园三结义》的插曲《这一拜》,遂胡诌一段《这一刀》以抒怀。</p><p class="ql-block">这一刀,悠扬竹管伴玉箫,两肋穿孔命门掉。</p><p class="ql-block">这一刀,六根清净杂念消,从此江湖无烦恼,无烦恼。</p><p class="ql-block">这一刀,生死未定,血泪斑斑惨无人道。</p><p class="ql-block">这一刀,岁月长恨,从此无计暮暮朝朝。</p><p class="ql-block">公猪在旁,母鸡在笑,哥们看我,呼呼大睡只长膘。</p><p class="ql-block">公猪在旁,母鸡在笑,哥们看我,呼呼大睡只长膘。</p><p class="ql-block">公猪在旁,母鸡在笑,哥们看我,呼呼大睡只长膘!</p><p class="ql-block">小猪的挣扎渐渐无力,叫声也嘶哑了。于是师傅也收了腿,松开手,小猪踉跄了几步。师傅迅速抓一把草木灰,往还在滴血的洞口一抹,又一阵尖叫。小猪仔三只脚一颠一颠,“便便跳”走了。奶奶拼命提来一桶猪食,小猪耷拉着脑袋,嘴里只吧叽几下……</p> <p class="ql-block">爷爷拿出五角钱给师傅,师傅收好钱,来到浃凼边,蹲下身洗个手,然后站起来,扯下裤腰,弯弯地往凼里撒出一道尿,顺便在裤脚上擦了擦手,收好钩刀,挂上雨伞,拿起竹箫,又“咪---,来哆来咪,来咪来哆--”往下栋屋去了。</p><p class="ql-block">无情岁月悠悠流逝,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在历史的进程中,勤劳的横河人凭借这门独特手艺,赚钱养家糊口。他们跋山涉水,走南闯北。温州瑞安、丽水青田、福安宁德……都留下他们忙碌的身影。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户养猪已经不再赚钱,家里养猪豚的也越来越少。再后来,科学技术的发展,猪仔只要打一针,就能达到阉割的功效,所以阉猪这行业也渐渐地退出历史舞台。年轻的横河人也不再继承这一衣钵。他们都努力地进行职业转型,有的做冰杆,有的学裁缝,有的订编织袋,有的订“红皮”,有些辍学了的小孩,也继续去上学,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更加辽阔、更加深邃的远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