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我们八七级林业专业的同学坐着学校新买的大轿子车,手里拿着印有国徽的小红旗,唱着歌心潮澎湃。即将毕业的我们,第一次去国家自然保护区白芨滩林场实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林业中专四年,理论知识已基本学完(如植物学、病虫学等学科),真要去接受大自然的考验,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害怕弄出像农村人说的城里娃把麦子认成韭菜,把蒿草认成是沙葱的笑话。实习老师说要在毛乌素沙漠里给我们现场教学。毛乌素沙漠?那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地方啊!班里的同学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期盼着。此刻,望着车窗外土地由绿变黄,植被逐渐稀少,年轻的心兴奋不已。同学们七嘴八舌,有的说:“沙漠是星星的故乡,天空有数百万颗星星,在沙漠里观星,有别样的味道。”有的说:“沙漠可以滑沙,可以打滚。”还有的说:“沙漠的落日夕阳,最是壮观。”坐在疾驰的校车上,两旁呼呼而过的风吹散了我的头发,鼓起了我的衣襟,我那时的心情,也像英雄骑在汗血宝马的背上,激动不已,想象着自己双手叉腰站在无边无际的毛乌素沙漠,任青春的思绪飞扬天际;想象着到了白芨滩林场,在全新的环境和全新的生活中,放飞自我。啊,那时的我,有的是热情,有的是向往,还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身边有个女同学唱着:“美丽的沙漠是我的家,我要把青春献给它。”旁边的男同学挑逗:“美丽的沙漠我的家,你到我家做媳妇吧。”同学们哈哈大笑着,沿途洒下一片爽朗无忧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下车!下车!”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车停了。实习老师喊着:“大家都下车,男同学去推车。”我惊讶道,这么豪华的大轿车,还会坏呀?等下了车,傻眼了!茫茫沙海,一望无际。大轿车的轮胎深深地陷入沙子里,动弹不得,发动机嗡嗡作响,任司机怎么转动方向盘、猛踩油门,车都纹丝不动,只是发出老牛般的喘息声……全班二十几个男生轮番推车,用尽力气,大轿车也只向前挪了七八米,同学们被轮胎扬起来的沙子弄得灰头土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立春以来,几个月里滴雨未下,树木干枯、风沙肆虐,十天有九天风,八天都是沙尘暴,这条通往白芨滩林场的公路被沙子埋没了。我们陷入困境,持续了八个多小时,高温酷热,带来的饮用水都加入汽车的水箱。司机和实习老师都犯难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没有手提电话,附近又荒无人烟,求告无门。司机的火气越来越大,实习老师在高温和紧张的折磨下,衣服都被汗湿透了。随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有的女同学开始抹起眼泪,男同学哀声叹气,个别同学骂骂咧咧地说:“学林业有什么好,实习都没个好地方,还没到就陷滩了,有人还想嫁这里呢。”沮丧的气氛笼罩在大家心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饿,饿,有同学开始喊饿了。“老师,我们出去报信求援吧!”团支部书记提议。“怎么求援?”老师问。“挑几个人去林场报信,我是团支部书记,我去。”“我也去,我是班长。”“我是体育委员。”“我是组织委员。”举手的同学越来越多,僵硬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经过认真讨论,决定由我们五个男生组成小分队沿着公路走下去,去白芨滩林场报信求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沙漠难行,想走快一点都不可能,还特别累人。我们拄着棍子互相鼓励着,开始了我们的长征之行……走到深夜,我的脚被沙子磨出了血泡,腿灌了铅一样,又僵又硬,酸疼酸疼的。四野漆黑,除了天上的星星,一点光都看不到。猫头鹰的笑声诡异而瘆人,黑暗中好像潜伏着无数可怕的东西。我们五个人手拉手,相互壮胆,相互提醒,在黑乎乎的夜晚,决不能让一个人掉队。暗黑的夜,恐惧的心,不知终点的行程,咕咕叫着的辘辘饥肠,从小到大,我们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境,大家越走越累,越走心里越犯嘀咕,不知道走向何处。但是,除了走,又别无他法。听父亲说:“走夜路,一定要向有光的方向走,有光肯定有人家。”想到父亲,我的心里涌起暖流,男子汉,不能轻易放弃,坚持下去,总会有结果的。这是父亲经常说的。我使劲地握住同学的手,大声唱道:“我们走在社会主义的大道上……”受到感染,大家都唱了起来,歌声驱散了恐惧,驱散了悲观,在静寂的夜里,五个男孩子洪厚的歌声传得很远很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光!光!有光了!有光了!”一个同学突然间喊了起来,前面真的有光了。大家高兴的互相拥抱,就像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士兵到了革命根据地,争先恐后跑向有光的地方,谢天谢地,我们没有走错,果然是白芨滩林场。那一时刻,我们都激动得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林场派工人拿着铁锹,开着推土机,没一会车子就可以前行了,同学们到达了实习地点——白芨滩林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等到了林场,同学们傻眼了,这哪是林场,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五七干校。昏暗的灯光下,到处散落着杂七杂八的垃圾柴草,一排老式的砖瓦房被大树笼罩着,乌鸦、猫头鹰栖息在上面,不时发出凄厉的磔磔怪叫,仿佛啄着人的心。有几个女同学吓的直往人群中间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困马乏。迎接我们的王场长给大家大概讲了场里的生产和经营情况(宁夏灵武白芨滩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毛乌苏沙地边缘,宁夏灵武市境内引黄灌区东部的荒漠区域,总面积74843公顷,主要保护树种有柠条和猫头刺里,林场主要职责是治沙、固沙,保护我们的母亲河),然后,安顿我们住下来。林场有三十多间房,因为有些职工嫌林场工作生活环境太差太苦,放弃工作跑到了灵武城自谋出路,现有职工十七八户,这些留下来的不是孤寡老人,就是常年有病,干不了活,都是没有劳动力的。根据林场职工家庭情况,把我们按男女分配好住处。男同学住在单身汉家,女同学住在有女主人的家里。失落、失望夹杂着饥困,谁也不说话,大家都闷声不响地打扫卫生,收拾屋子。长时间不住人的房间,老鼠满地跑,墙眼到处是老鼠洞,还有蛇。时不时听到女同学的惊叫声和男同学的叫喊声。有几个女同学哭了:“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回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场长安排一位老阿姨为同学们做饭,饿了一天一夜,同学们都精疲力尽。我被安排在一位单身张姓老人家,年岁有五十左右,多少懂点医术,当地人叫他“半仙”。白芨滩林场离城远,赤脚医生不愿意来,他就常常给人看“病”。一路奔波劳顿,我又困又累,倒头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一阵疼痛,我突然惊醒,才发现老鼠钻在被窝里咬我的脚丫子,这一惊,我再也没有睡意。屋外猫头鹰怪笑着,吓得我开着灯不敢合眼,直等天亮。据“半仙”说白芨滩林场条件十分恶劣,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天上无飞鸟、地上无寸草,今天的村庄明天有可能被沙子填为沙丘。想起这些,我不禁毛骨悚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天一大早,学校的汽车开走了,实习的同学从此被搁置在这茫茫沙漠里的孤岛上。按照实习老师的安排,这次的实习任务有三项:第一项是帮助白芨滩林场完成春季造林任务,种植花棒、柠条、沙柳等抗旱树种;第二项是进行榆蠧蛾解剖试验,了解榆蠧蛾的生活习性,掌握病虫害预防实践知识,为毕业后生产中的病虫害防控积累经验;第三项就是在沙漠中锤炼同学们的毅力,掌握造林全过程知识要领,适应更艰苦的工作环境。在随后的日子里,班里的同学分为八个小组,每个小组由班团干部任小组长,男同学多女同学少,为了确保安全,女同学被分到每个小组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沙漠里三个月的实习,让我们终身记忆深刻。在当时的印象中,长的没有边,好像挨过了一年两年。沙漠里任何机械都只能趴窝,劳动靠人力肩背手提。每天早晨吃完饭,同学们扛着铁锹、树苗,走十几里的路。我们严格按照造林规程操作,你牵我搭,男同学挖树坑(树坑宽四十公分、深四十五公分),女同学将树苗放入坑内,男同学先填一半沙土,女同学提苗,再填满沙土,踩坑、定苗。在沙漠里栽树有“年年栽树不见树”的说法,沙漠造林不像灌区栽树,成活率高,全靠老天爷“撞当当”。遇到长时间不下雨,成活率基本为零,所有的辛苦白费,还随时有被沙尘暴掩埋的可能。有几次我们遇到了沙尘天气,平地壁立起一堵墙一样,飞速向我们倾压过来。大白天,忽然就天昏地暗,一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非常可怕。有经验的沙漠人,沙尘暴来了要迎着风,往高处走或是抓紧茂盛的柠条树枝等风沙过去,不可以随风乱跑,沙沟子埋人是常事,也容易迷失方向。我们也是靠着这个诀窍,三个月的沙海生活,才安然无恙。沙漠造林也有窍门,早晨太阳出来,要在沙丘西侧栽树,阴湿地成活率高,午后要在沙丘东侧栽树。阳光照的一面温度高达七八十度,树苗很快就被蒸干。最担心的就是,沙漠里各种鸟兽会随时攻击人,特别是像蛇、狼一样肤色和树枝、沙土颜色相近的动物,很难分辨,要格外警惕。我不抽烟,据一位有经验的老教授讲,野外实习必带的是烟草、火。狼怕火,蛇怕烟味,特别是蛇闻烟草几里地,自动离去,不会伤人。夜晚,有狼出没的时候,架起火堆,狼也不会伤人。我们照着教授的话做,每次外出劳动都带着烟火,果然几次危险都化险为夷,虽然辛苦,但每天都能顺利归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这种艰苦的生活环境中,集体的力量格外被倚重,人和人之间最容易因为相互的需要和慰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同学之情,在我看来,同学就是异姓的兄弟姐妹,甚至不亚于血缘之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五一国际劳动节是同学们急切盼望的日子,可以有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一个月的实操劳动,同学们晒得黑乎乎不说,衣服破了要自己缝,鞋子破了要自己补,头发长了要自己剪,生病了要互相照顾,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学会了干针线活,学会了理发,学会了照顾人,也学会了照顾自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放假了,有个同学提议:“请同学们到我家玩,我家住在盐池县高沙窝镇郭记坑,离这有四十里路,半天就到了。”憋了好久的心情,一下子有了释放的空间,我们热烈地响应。跟老师软磨硬泡,终于得到许可。不过老师规定,天黑前必须赶回来。说走就走,我们几个同学,唱着杭天琪的《黄土高坡》向同学家奔跑,四十里路,跑了一半,腰酸腿疼,又渴又累,大家都开玩笑说怎么这么远,上当受骗了。那个同学就急切真诚地说:“不远了,快到了,到了我家有面吃,有土豆泥吃……”口水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说:“到同学家不能空着手去,家里有老人,得准备点什么。”“凑钱买肉吧。”有个同学说,提议得到大家的响应,我们顺路到瓷窑堡镇去打肉,你六角,她五角,他九毛……同学们提着两斤半肉,兴致勃勃地又冲向高沙窝。现在想想,那时年轻人的朝气,真是一股无形且巨大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同学家里有四间茅草房,旁边是高高的沙丘,我们站在沙脊梁上,低矮的房屋,在庞大的沙丘面前,就像一只大象后跟着的小鸡仔,显得渺小和无奈。从沙丘上滑下去,再仰望沙脊梁,我们何偿不像鸡仔。说实话,到同学家的时候,我们已经是鼻青面肿、灰头土脸的,有点谁也不认识谁的样子,手里紧紧提着的猪肉,已被沙子裹得没有肉的样子,倒像是一块“干柴棒”。随着同学喊道:“妈我回来了!爹我回来了!”一对老人从屋里出来,用手遮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向我们打量着。“妈,我是栓子,我回来了。”栓子同学扑了过去,母亲揉了揉眼睛,似乎眼睛不好使,紧接着摸了摸栓子的头和脸,“栓子回来了。”母亲抹着眼泪,这场面让我们每一个人心酸酸的,都想自己的妈妈了,眼泪就顺着脸庞带着沙泥涮涮地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快进屋。”栓子父亲热情的招呼道,“栓子带了同学回来了,娃娃们都走累了。”老人吩咐着:“二丫,快去叫你大哥大嫂。”栓子家里人又是端洗脸水,又是忙这忙那,让我们感受到了山里人的热情淳朴。栓子父母脸上也都是沙土,山里水金贵(山里人的水窖大都是冬天的雪贮存窖里,驮水要到很远的地方,水贵如油)。他们平时都用洗菜淘米的水洗脸,不舍得用清水,但毫不犹豫的舀初来让我们洗脸。栓子父亲像个指挥官,一会让大儿子提水,一会让二儿子劈柴,母亲也不闲着,张罗着大媳妇切肉、二娘和面,嫌二丫切的土豆丁大了,家里热闹的样子就像过年,弄得我们怪不好意思的。我们几个同学也不好意思闲着,跟着栓子下地窖取土豆,土豆已经长出长长的芽菜,但这就是大山里人最顶用、吃的最多的粮菜,有粮食的时候,土豆丝、土豆粉当菜吃,遇上干旱灾荒年份,土豆泥就是主粮,可以救一家人的命,贮存土豆是山里人应对饥荒最常用也是最好的方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半根香的功夫,栓子同学家的房顶烟囱冒起了黑烟、窗户、门口也向外溢烟,呛的栓子妈、栓子大嫂、二娘、二丫一会儿出来透透气,一会儿又进灶房,灶房黑黑的看不见人,只听到当当的案板切菜声,肉的香味也忍不住的直往鼻孔钻,馋的人直舔嘴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出于好奇,在栓子家老宅外转悠着,栓子家有四间房子,分别是主房、卧室、储藏间、灶房,卧室打的通铺坑,夯实的土墙围成了院子,大门向南开,其实没有拦着的大门,畅开着,房屋的后墙连着沙丘,从沙丘上可以直接跳到房顶,房屋的西北角有三棵大榆树,阻挡着西北风。站在房顶上,就让人担心,大风暴一来,旁边的沙丘随时压塌房屋,老宅子外不远处,分布着几间土坯房或是窖洞房,大概是大哥、二哥、二姐的家,周围也被沙丘围栏着,远处羊圈的小羊羔“咩咩”的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栓子家的灶房不比我们家里的灶房好到哪里去,只有烟卤和门,没有窗口。家里孩子多,泥台打的炉坑放着一口直径足足有一米的大铁锅,锅被烟熏的黑黑的,但擦的干净明亮,屋子黑的发亮,木制的饸饹床子架在锅台上,类似于现在机井的架子,中间有个简,对着大铁锅,锅里水沸腾了,冒着热气,烤的人汗珠子直往锅里滚。栓子父母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我们——荞麦饸络臊子面。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因为穷,很少有小麦白面,荞麦是当家主食。饸饹床子是按照锅台和锅盖架大小配套,大了不稳定,小了饸饹床子掉进锅里无法压面。栓子妈妈是做荞麦面的高手(荞麦面和硬了,饸饹床子阻力大,面压不下去,面和软了,压下去煮成面糊糊,十分难把握),荞麦饸饹面和的不软不硬,下锅如下雨,沸水里翻几个筋斗,十分筋道。小小厨房,栓子二姐烧火,二哥供柴,栓子父亲不放心,亲自上马,蹲着马步,稳稳的抓住饸饹床子四条腿,栓子大哥使出全身力气,抓着压杆,压着饸饹面从床子筒孔一根根的,像小鱼一样的溜到锅里,栓子母亲熟练的捞着面,栓子大嫂忙忙的盛着肉臊子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吃饭了!吃饭了!”栓子大声地喊着,走远的我,沿着喊声,沿着香味,跑下了沙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进了灶房是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栓子妈麻利的动作,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也好久不见的妈妈,“娃娃肚子饿了吧!快吃,多吃点,实习生活苦,放开肚子吃。”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多坚强的儿子在母亲面前都是脆弱的。屋子里太热,我们都端着大老碗,蹲在院子里吃,因为太饿了,也因为栓子妈的饸饹面太香了,那真是面香有嚼头,汤香有回味,就连碗底的沙子也不觉得硌牙,一碗、二碗、三碗。“真的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们这几个半大小子吃了个饱。但我始终没有看到栓子的父母、哥哥姐姐吃面,小侄子说饿,闹着要吃面,还被大嫂连打带拉的拖回了家……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肯定是面有限,先紧着我们吃。这是那个时代,人们的待客之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少年后,回想起那黑屋子,被烟气熏的黑黑的脸,黑老碗里盛着黑荞面,真切的感受到如沙土一般淳朴的人情人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后来的三十多年里,栓子和我,还有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奋战在宁夏林业战线的战场上,山绿了、水清了,沙漠变绿洲了。国家实施脱贫攻坚战略,盐池县成为全国脱贫攻坚示范县,栓子所在的高沙窝镇实现了脱贫致富,他们住进带光伏板的院子,通了暖气,屋子亮敞敞的,有了自己家的羊场,吃上了大米白面,用上了自来水,侄儿侄女都上了大学,有了工作,过上了向往的好生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政府提出五个百万亩造林工程,开启白芨滩林场和它所处的毛乌素沙漠草方格造林模式,通过三代林业人不懈努力,沙尘暴埋人、埋房成为故事,沙漠成了星星的故乡,在沙漠赏星成为了时尚。林场场长成了全国治沙英雄、劳模,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如今的白芨滩国家自然保护区,已是沙退人进,白芨滩治沙模式也被世界治沙组织当成经验传播,黄河安澜、林场风貌焕然如新。我也在二零零六年,被国家九部委评为保护母亲河造林先进个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十多年来,我做为一个林业工作者,走遍了宁夏大大小小的山梁子、山沟沟,尝遍了各式各样的面食,只是再也吃不到那样带沙子的绝味饸饹面。我知道那碗面里,有风的味道,沙子的味道,青春的味道,奋斗的味道。我一再回望,永不能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