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说话！

北陆玄英（魏冬）

　　

喝酒喝了几十年，到今年，我终于参加了最让人难忘的两次酒局。

第一次，是和二哥在一起，有马哥，苗哥，董哥。

第二次，还是和二哥在一起，有马哥，苗哥，董哥。

原班人马。

老婆和嫂子常常为此感到疑惑：

过来过去就你们几个，无聊不?

无聊。这人哪，过了中年，就没有意思了。不喝酒，没朋友，没意思；但喝酒，过来过去还是那几个人，还是喝同样的酒，还是说同样的话。忒没意思。但人就是这样，好像挺无聊，但只要一约，又去了。虽说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酒，同样的话，但还是蛮兴奋，蛮快乐的。开始还想着出门时老婆的告诫，心下还说少喝点；喝着喝着，就不管了。喝酒人的记忆，就像一个鱼，见了酒，超不过七秒。然后喝大了，又回光返照了，这咋回去跟老婆交代？哎，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是能理解的。蛮兴奋，蛮快乐，还真有点蛮刺激的，蛮自责的。

其实，喝酒人的世界，不喝酒的人不懂；不喝酒的女人更不懂。

　　但我今天重点不是说这事。而是说另一个事。

这两次喝酒，人一样，酒一样，话一样，但程序不一样。

第一次。二哥还是和往常一样，招呼大家坐好，虽然他年龄大，但还是勤快谦卑的像个服务员一样，招呼这个关心那个。这是我最喜欢去狼办小聚的原因。我们不看重物质，而是精神。相聚主要是要环境好，而好的环境必须是人塑造的。对真正懂喝酒的人来说，喝酒，主要不是看在哪喝，关键是和谁喝。何况这么贴心的老服务员，到哪找啊？热泪盈眶。

但到中场，就不一样了。二哥是半路学中医的，每次到中场，他都要讲中医，讲防疫，不仅讲，而且特讲，大讲。最近他的经典格言，出自《黄帝内经》：“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他每次都要引用这句经典，以强调自己说话的简约，要害，但他好像又学过经典诠释学：“我只说一点”，但只要二哥说“这一点”，那基本上不管时间怎么流逝，基础上都是“这一点”，没有第二点。每次这时候，我就想起一句经典“要一，不要二。”

时间长了，就有人坐不住了，虽然二哥在认真的讲，但总有人不认真的听，我觉得这是对我二哥的极大不尊重！本着这个初心和开诚布公的原则，我给二哥建议：你以后不要这样，好嘛？要民主，不要搞一言堂，虽说你买单，服务也好，但还是要让人说话嘛！不能你一个讲，我们听。让老马也讲讲，苗哥也说说，董事长更要讲，而且要早讲。每次都不给他机会讲，所以他喝大了才大讲特讲。人压抑的时间太长了。

二哥认真的听着，愉快的接受了我的建议。

　　

第二次，还是原班人马，原班的酒，但会风大变。二哥更加热心的服务，非常谦虚的让人讲话，非常认真的听人说话。氛围非常的好，既严肃又活泼，既民主又快乐，非常非常的详和。

但画风到中场抖变。

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活跃起来，都在说话：严肃认真表明心态的，深情款款回顾往事的，义薄云天碰酒喧嚣的，心情激动引吭高歌的，一时失落老泪纵横的，讲哲学，谈文化，解析四个自信，考证五个全面，有一百个人，就有一百零八个同时开始的讲座，都是重要的，非常非常重要的。我刚听这个说了两句，那边又问，我说的对吗？还没等回答，又听到说，你到底听了没有？你还听不听你哥的话？轰轰烈烈中，我们谁都搞不清谁说什么，我按按桌子，清清嗓子，刚说了半句：“咱能不能一个一个说”，马上被压了回去：

要让人说话！

二哥在旁边斜着眼，半醉半醒、幸灾乐祸的笑着:

“你不是要让人说话么？你看看，你看看。”

这，这，这——哎！

一声长叹，一壶老酒。对的——

让人说话！

不能给人戴“口罩”！

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

好的，让人说话。这是个自媒体的时代，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利。

当我们叫着喊着，都在我“说话”的时候，终于发现：

原来每个人都会说话。但困难的是:

我们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还是内经说的好：

知其要者，一言而终；

不知其要，流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