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三十一)

宋朝百家第一姓

<p class="ql-block"><b> 金英牙疼了三天</b></p><p class="ql-block"> 金英唱完垫场《秦雪梅》“哭灵”一折后,生了一场病,建军和她去了一趟乡卫生院,医生说没啥病,主要是体虚,进补一下就没关系了。</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仍然没什么效果,就觉得心慌、多梦、四肢无力,建军又陪着她去了一趟县医院,县医院的主治大夫检查后,仍然说身体没有毛病,注意多休息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熟睡中的金英觉得牙齿突然疼痛起来,常言说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会要命。金英疼得实在睡不着,看看忙了一天正在酣睡的建军,她不忍心叫醒他,为了让他好好休息,金英轻轻起床找了几颗大蒜,猛地在嘴中咬破,一股辛辣的味道瞬间从舌尖传到肠胃,火烧火燎的,觉得牙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于是,在朦朦胧胧中睡去。</p><p class="ql-block"><b> 模糊中,她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大山里,山间云山雾罩的,荒无人烟,她感到此时自己突然身轻如燕,脚尖一点地,她飞了起来,看到美丽的风景在自己的脚下一幕一幕地向身后滑过去。</b></p><p class="ql-block"><b> 她觉得一个人看这美丽的风景,太奢侈了,她要和建军一起来看,于是,她大声地呼喊着建军的名字,连着喊了几声,建军依然没有回应。</b></p><p class="ql-block">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背,有人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她睁开眼睛,原来,她在睡梦中大喊着建军的名字,建军以为她发癔症,就轻轻地拍拍她的背,把她叫醒。</p><p class="ql-block"> 金英看到建军正眯缝着睡眼,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窗外朦胧的星光,照在建军的脸上,那脸上充满着担忧和柔情蜜意。</p><p class="ql-block"> 金英轻轻地帮建军掖掖被子,催他赶紧接着睡,建军在朦胧中又一次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金英在建军轻轻的均匀的鼾声中,又在朦胧中睡去,说也奇怪,<b>那个梦境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是和建军一起飞的,两人看着说着笑着,一起在天上飞啊飞啊。突然,天上飞来一块乌云,天越来越暗,乌云压得越来越低。那乌云很快落下来,把建军整个人都罩住了,金英再也找不到建军,她喊啊叫啊,建军一直没有回应,她一个人站在悬崖边,孤孤单单,她哭啊哭啊。</b></p><p class="ql-block"> 睡梦中的金英觉得自己在睡梦中一直哭,她劝自己说:这一定是做的梦,一定是梦,她就这样一直在睡梦和现实的解劝中,她醒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窗外,一弯残月悬挂中天,寥寥几颗星星闪着寒光。</p><p class="ql-block"> 牙齿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尖锐地疼痛起来。她实在忍不住了,就轻轻地起床,披上衣服,来到了院子里,她生怕脚步声惊动心爱的丈夫,轻轻地拨开大门的门栓,走到院子的外面。</p><p class="ql-block"> 门前大沟边高大的杨树,在夜风的吹拂下,宽厚的树叶互相碰撞,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金英想难怪人们把杨树叫做“鬼拍手”,这声音在深更半夜还真得瘆人。</p><p class="ql-block"> 大沟那边的砖窑,像一个高大的坟墓,她突然觉得自己咋会想到了坟墓,这太不吉利了,她轻轻地“呸”了一声。</p><p class="ql-block"> 蟋蟀在身边不停地叫着,远处的田野玉米已经成熟,被夜风吹拂一下,大老远就能听到“哗哗哗”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一股夜风吹来,凉飕飕的,她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拉拉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一些,她想回屋去,又怕惊醒了建军,好在孩子晚上都是和婆婆一起睡,婆婆生怕孩子晚上闹腾影响了建军和金英休息。</p><p class="ql-block"> 她登上四轮拖拉机的车厢,车厢里刚好有建军扔进去的几捆玉米秸秆,她坐在秸秆上,车厢里比较避风,她就这么坐着,头放在两个膝盖上,想着和建军一起躺在车厢里看星星的情景,迷迷糊糊地挨到了天亮。</p><p class="ql-block"> 说也奇怪,天一亮,牙疼就减轻了,甚至也不疼了,看看天亮了,金英趁孩子还没醒,起来帮玉凤一起做早饭。</p><p class="ql-block"> 一连折腾了三天,金英已经被这个牙疼折磨的痛苦不堪,什么偏方都用了,就是晚上疼得睡不着,白天啥事没有。</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早上,天还没亮,建军就起来了,今天他安排给张大妮家耕地。</p><p class="ql-block"> 离家的时候,金英嘱咐他慢点开,不着急,建军回头冲她裂开嘴“嘿嘿”笑了一下说:“没事儿,等我回来吃饭。”</p><p class="ql-block"> 秋天的早晨,露水还很重,田野里一片薄雾。</p><p class="ql-block"> 建军喊了张大妮后,就先开着车到了张大妮家的地头。</p><p class="ql-block"> 张大妮穿戴整齐,才叫人帮着把化肥装上架子车,慢慢地拉着到了地头,建军告诉她,赶紧把化肥撒过去。他看张大妮一个人撒化肥比较慢,就拎起化肥袋子,“哗啦哗啦”地帮张大妮撒起来,他麻利的动作,把田地间的蟋蟀、蚂蚱惊起一大片。</p><p class="ql-block"> 建军把空袋子递给张大妮,启动了拖拉机,找准地块儿的中间,笔直地犁下开墒的第一道沟。</p><p class="ql-block"> 张大妮跟了一趟后,就再也跟不上第二趟了,建军的拖拉机“突突突”地一直往前开着。</p><p class="ql-block"> 这一块儿地比较长,大概有一百多米,建军告诉张大妮不要跟了,先坐在地头等吧,再有几犁子就好了,他要张大妮把地界石找出来,拿根玉米棵子插在上面,好让他最后一犁子不要犁过界。</p><p class="ql-block"> 张大妮在这边按照建军的吩咐,找了一棵比较高的玉米秸秆,在地界的上面,用湿润的泥土围起来,等她把标志栽好,一抬头,整个田地里寂静无声,周围一片大雾,建军的车不见了踪影。</p><p class="ql-block"> 她赶紧顺着田地往北方跑去,跑道地头也不见建军和拖拉机的踪影,她登上土地北头大沟的边沿,往下一看,我的老天爷啊,她惊呆了。</p><p class="ql-block"> 建军的拖拉机四脚朝天,翻在了深深的沟底,死死地压在了建军的身上,建军四肢抽搐着,眼角痛苦地流着清泪,嘴里往外冒着丝丝鲜血。她死命地推着拖拉机,哪里推得动啊,她瞬间浑身冒汗,连滚带爬地爬到沟沿上,大声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p><p class="ql-block"> 早上的雾气一点都没有散尽的迹象,张大妮一边往村子里跑,一边大呼“救命啊!救命啊!”</p><p class="ql-block"> 她拦住了几个早起到田间施肥的人,满头大汗,连呼带喘地一边比划一边哭诉,人们很快听懂了张大妮的意思,就地卸下肥料,飞奔到地头的沟边,几个人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死劲地推,终于把建军从车下扒拉了出来,几个人赶紧把建军抬上架子车,拼命地向乡卫生院飞奔。</p><p class="ql-block"> 医生边抢救,一边吩咐叫家属,建军的嘴里一股一股的鲜血不停地吐出来,发出“呜呜呜”的呻吟声,那鲜红的血迹染红了建军白色的衬衣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刚吃过饭的金英,在院子里抱着孩子逗乐。</p><p class="ql-block"> 孩子一边笑,一边手脚乱舞,金英说:“臭儿子,看你高兴地,等你爸爸回来让他举高高。”</p><p class="ql-block"> 建国一头就撞进了大门,发出“咣当”一声巨大的声响,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孩子的表情一下定格,手脚也停止了舞动。</p><p class="ql-block"> 建国拉着金英简单说了几句,金英腹中一阵难受,头皮一阵阵发麻,两腿直打颤,她把孩子递到玉凤的手中,说:“娘,我有点事儿,得赶紧去一趟。”玉凤看金英惊慌失措的表情,接过孩子说:“去吧,慢点!”</p><p class="ql-block"> 善良的母亲啊,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心头肉啊,已经要阴阳两隔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等金英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停止了抢救,建军的白衬衣已经全部染成了红色。</p><p class="ql-block"> 金英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软软地要倒下,建国赶紧扶着金英。金英猛地扑倒在建军身边,大声地喊着:“建军----,建军----,建军啊,你醒醒啊,我是金英,我是金英啊!”</p><p class="ql-block"> 那凄厉的呼喊声,从抢救室里传出,在整个医院的上空激荡。</p><p class="ql-block"> 金英又抓住医生的手,一下子跪了下去,哭喊着说:“医生,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救救建军,他还年轻,还有救。”</p><p class="ql-block"> 周围的人全部听到金英跪下去时那沉闷的声音,那可是用青砖铺的地板啊,金英跪下去好久不起来,等众人把她拉起来的时候,看到金英双膝的裤子已经磨破,殷红的血已经在青砖洇湿。</p><p class="ql-block"> 建军嘴角的血迹还在一丝丝地流出来,但随着体温的下降,那血迹也慢慢地减少了,金英用自己的手帕一点点地轻轻地为建军擦拭干净,自己的泪水滴滴落在建军苍白的英俊的脸上,那长长的睫毛还是那么精神,那么洒脱,但双眼却没有完全闭上,金英轻轻地抹过去,等他拿开手,那眼睛还是似闭似睁。</p><p class="ql-block"> 金英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泣,那泪水一道一道地滑落下来。</p><p class="ql-block"> 众人帮忙,把盖上白单子的建军运回了家里,头朝外脚朝里平躺在堂屋的地上。</p><p class="ql-block"> 阴云惨淡啊,当玉凤抱着孙子站在建军身边的时候,玉凤再一次抹一下建军的眼睛,那眼睛才平静地闭上了。</p><p class="ql-block"> 追悼会是由村委会主持的。</p><p class="ql-block"><b> 讲故事的人说:开追悼会的那天,全组的人一个不落都来了,大人小孩儿,乌压压站满了整个打谷场,哭声一片,没有人不掉泪的,那天恰好下雨了,连绵的秋雨啊,地上满是泥泞。</b></p><p class="ql-block"> 装殓的时候,几个年轻人拦住玉凤,不让她看到建军的面儿,玉凤挣脱众人,扑倒棺材边,抽手就给了建军一巴掌:“儿啊,你咋那么狠心啊!”</p><p class="ql-block"> 她趴在建军的棺材边上,手扒着边沿,慢慢地倒下去,嘴里连连地喷出几口鲜血,脸色乌青,晕厥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开车的是建国,建国想把拖拉机倒着开到大门口,这机器还是建军的那辆,被众人一起抬上来后,运转正常,一点毛病没有。</p><p class="ql-block"> 建军家大门口是炉渣铺的,很平坦,建国在众人的指挥下,慢慢地倒着车,也许是过门口当做门槛的一排砖头时不小心,还是操作失误,那拖拉机突然一个轮子离地,向一边侧翻过去,辛亏建国手疾眼快,抱着门框,猛地一跳,脱离了车座,那机器“咔嚓”一声倒在门框上,引起众人的一片惊呼后,赵海亮上去慢慢地调整好车身,往院子里倒过去。</p><p class="ql-block"> 建军儿子还小,看到那么多人,高兴得手舞足蹈,这让金英更加柔肠寸断。金英抱着孩子为建军摔了老盆,全组里的人啊,看到年轻的金英满身重孝,怀抱幼小的儿子为建军送殡,都同情地痛哭,哭声传出老远老远。</p><p class="ql-block"><b> 讲故事的人说:家里的顶梁柱折了,可怜啊,可惜一心创业的善良有为年轻人,就这样留下了孤儿寡母撒手而去了。那场雨一连下了二十几天,那年的冬小麦很多人家是撒下去的,无法用耧下种。</b></p> (关注我 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