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人家

小满梧桐🌿

今年七夕正好出差在日照。结束一天工作后，当地同事说带我们去一家“山里的农家乐”喝鸡汤。于是从车水马龙的城市略微开出郊外一截路，一拐弯，便在两侧茂密树林、采摘果园甚至还有远远望去起伏着“土馒头”的交替掩映而过中，趁着夕阳还在留恋大地的当口，开进了仿佛是从四面茂盛草地上刚刚开垦出来的一块平地上。这里有一座其貌不扬的小白房，一只黑狗在院子里吠叫着迎接我们，是的，这家从下午电话预定后就开始在为我们熬一锅鸡汤的农家乐，叫做西海山庄。

　　日照，属鲁东丘陵，总体地势背山面海，中部高四周低。虽处海滨，境内地貌却格外丰富，计有平原、山丘、水域、湿地、海洋等，故此，山里人家在这里不算稀奇，同时，也算打破了没来日照之前以为这里只有凭海临风之境的印象。从地图上看，这家在日照东港区庙山后村的农家饭庄，名为“西海”但目光所及并无海，唯有黄昏渐临中，背靠的矮山起伏，山形却也只是在郁郁葱葱中有些没有修整过的平凡普通，也许山的那边就是海？

（日照街景） （西海山庄的夕阳） 穿过有些杂乱陈旧的前台，隐约看见一侧房屋里堆满了杂物，又经过摆放着少许蔬菜与海鲜的台面，这才赫然开朗，看见一溜七八间隔成包间的平房：窗台上堆着高高低低各类空酒瓶——个人认为这是做装饰用的；院子里爬满蔓藤与似有若无的花，其中碗大的月季已到花期的尾声，几株芭蕉横在面前的篱笆旁，一只鸡杂草丛里走来走去地觅食——个人以为这家人应该是专注厨艺却不太喜欢摆弄园艺。最大收获则是在这片有点自由生长的植物中认识了小时候大人准备打小孩时，会说“黄荆条子出好人”的荆条——没想到吧，眼前这美丽的紫色小花，就是荆条的花。有小时候挨过这黄荆条子的同事，便主动向我们介绍起这“细条子打起人来”的厉害，想想人在旅途在异乡，居然解锁了这么个知识点，也是挺好玩的一个际遇。再一延伸想想，那些因为有你，他们才成为父母，因此“工龄”和你当孩子的时间一样长的父母啊，需要原谅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些心烦起燥只会用“细条子打人”的瞬间。这么一笑而过，菜，已经就陆续端了上来。 （荆条）

　　鸡汤，应该就是他家的招牌菜，果然是真香。被小火煨出来的悠长滋味先开个胃，接下来桌上其他菜也并没有相形见拙——在不锈钢盆、纯白或白底蓝花边盘等不同材质的餐具中，一一盛放着诸如红烧羊排、地衣炒肉、油炸昆虫、红烧带鱼，甚至又上了一盆清新解腻的冬瓜排骨汤……当然，最惊艳的是一盘外貌寻常第一次吃到的云青菜炒蛋——这云青菜，据说学名叫刺苋，有清热解毒、散血消肿的药用功效。

　　走出西海山庄时，初七的月亮正皎洁地挂在天上。四周漆黑朦胧里，车拐个弯，很快，这独门独户小小的院落和灯火，都在山野中渺茫起来——脑洞大开地忽然想起《聊斋》来，人人可不也跟个赶考书生在路上差不多，于荒郊野外碰见一户明亮灯火人家，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让人不想去追究是不是妖精变的戏法或是昙花一现的虚无——忙不迭地喝下去吧，慰藉人生奔波疲乏的此刻，比什么都重要。

（好喝的鸡汤） （好吃的云青菜炒蛋） （红烧鸡） （红烧羊排） （宾馆外的七夕之月） 说起山里人家的饭菜与鸡汤，似乎日照的农家饭庄在这得天独厚有山也有水的起伏交错里，很是优哉游哉，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做出的美食都是家常好吃的味道。

　　前年第一次到日照出差，是在六月里。那次时间较长足有半个月，因此也就有时间去了两三次山里。一次是在马陵水库旁的凤凰措古村落，饭店孤零零地伫立在弯弯的马路边，倒是一览无遗地可以一边吃着饭一边欣赏湖光山色。这一片叫做凤凰措艺术乡村的民宿与这家独一无二的饭店，大概都是一家地产商打造出来的，只是不太清楚民宿里的人，若是自己开伙，该上哪里去买菜——这是吃完饭的午后，沿着寂静无人民宿建筑群在山间高高低低地走了几步时的观感。不过住在儿里是真好，石榴刚结果，凌霄花也正开，每户民宿前挂着不同的牌子，比如“大杨树之家”的门口是真有一棵大杨树；比如“张叔小院”这家，挂块“入住勿扰”的牌子，自个就能在自个的天地里，像个小神仙。不过对我这匆匆路过的人来说，收获就是，这家饭馆的拌野菜马斯汗挺好吃，至于那盘据说是孔雀蛋的炒蛋，老实说，似乎和炒鹅蛋也差不多。相对而言更重要的收获是认识了一种新的植物，这就是路边灌木丛里很是好看的一片紫色花朵，马鞭草科的牡莉。 （牡莉） （背山面水的饭馆） 相比凤凰措这家饭馆是被人工打造出来的美，位于虎山镇后姚沟村这家松月山庄则更像是养在深山远离喧嚣在认真过日子的人家——进门就瞧着满树的黄杏子沉甸甸地喜人——因为少见，所以好奇又兴奋地垫着脚摘下两颗来，嗯，味道不错，真正原生态的甜。接下来这家农家菜也可圈可点：海参炖鸡汤，那叫一个鲜美；软壳螃蟹、海藻凉粉、炸知了、大葱炒鹅蛋……看到了吧，不总结不知道，原来鸡汤，是这里农家饭庄的必备待客之菜。但在松月山庄吃到的这碗海参炖鸡汤，是截至目前为止吃过的最美味的一碗鸡汤。 （松月山庄的鸡汤） （海藻凉粉） 写到最后，忽然想起前年端午节也是在日照过的。那次出差已连续工作二十多天，好容易碰上端午节放假一天，便也去了山里。是在临日照水库一个叫瞻埠潭村的小山顶上。鸡汤，也是店家提前用小火煨上的，偌大的院落里，空留着许多桌椅板凳叫人想象没有疫情影响时，曾经的盛况。于是明媚的阳光下，小村宁静，只有院门口的一树合欢花自顾自地开着，而桌上一大锅鸡汤，负责提供流年里的人间温度。

　　——想想白云深处的人家，也是要吃饭的人家。若是那炊烟袅袅尽头处都有一碗热滚滚的鸡汤等着旅人，那么“远上寒山石径斜”的路上，也就不会显得那么孤单寒冷了吧。

备注：封面插图来自网络石家小鬼画作，感谢原作者。

（瞻埠潭村，端午节的合欢花） （农家饭庄很有特色的迎宾壁画） （寂静的瞻埠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