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永远发不出的信

吴能

给天国里父亲的信

——痛失慈母，于顿足嚎啕之余写此信以追忆母亲难苦一生的点滴

2008年文

父亲！您离开我们已经快四十六年了，您在天国还好吗?我是您的儿子，母亲说我的名字是您在病榻上取的，我很爱我的名字，因为这是父亲您留给我的唯一信息。

一直以来我好想喊一声“父亲”,可这声呼唤却是我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原望！因为在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您就离开我们去了。

父亲！尽管您离去的时候我才三月龄 ，从感情上来说我对您很陌生，可我毕竟是您生命的延续 ，是您和母亲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虽然我没有一点点对您的记忆，但我真的很想念您，每当夜籁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到您，一想到了您，我的眼泪就会夺眶而出，那是无声无息地流泪……想着您……，想着我的可怜 ，想着母亲的艰辛。有时候还会异想天开，想着要是有一天您从什么地方回来了那多好啊，哪怕只是回来让我看您一眼，让我留一个对父亲您模样的记忆也好。没事的时候想您，有心事的时候更想您，这是从我能记事的时候起就有的习惯，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小时候我总爱跟着母亲到池溏边洗衣服，母亲洗衣，我在边上玩。有一天我问正在洗衣的母亲：“娘，别的孩子都有父亲在身边，可我从没见过父亲，他长什么样？”母亲停了好久，然后双手举起一条蓝色卡基布裤子对我说：“孩子，看吧这就是你爹穿过的裤子。”“还有”母亲又举起一件银灰色卡基布中山装说：“这是你爹的褂子，你爹个子高高大大的，总是一脸和气，平时言语不多，但他是一个能说到做到，责任心非常强的人。你爹生前是大队支书，还兼着大队长和畜牧场场长，总是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没闲过一会，你们兄弟姐妹四个虽说是他的孩子，但他从没和别人对孩子一样的去疼过管过你们，就连抱一会你们的工夫都总是没有，你们有什么三病四痛的总是我一人操持。我从不怪你爹，我知道，他忙不是为别的，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什么的，他忙是为公家做事，为他们的党（中国共产党）做事，是替大家忙，就在他过世前的几个月 里 ，还一个人涉过齐腰深的坝头河到复兴的江心洲为大队打回满满一牛车靳柴（芦苇）。你爹真的是好人！可惜命不长！”我本想再问一些有关父亲您的事，可这时我发现母亲的背膀在抽动，我知道母亲又在想念父亲您，又在为您伤心，其实我的泪也早已充满了小小的眼眶。我不敢再问什么了，在溏边轻轻抓起一团泥，回到我们家的青石门槛上搭泥人。

搭泥人，是我小时候最爱玩的戏法，因为我总想搭出一个父亲的模样来，不过我总是搭不成，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父亲模样的记忆，总是搭着搭着就在青石门槛上睡着了。值得庆幸的是，自那天以后我脑子里就一直有了一个对您的模糊记忆 ，记忆中是一个早晨，还不会走路的我坐在娃娃轿里，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正在洗脸台（当时我家的所谓洗脸台其实是几块老青砖架起的一个能放脸盆的砖墩）前洗脸的高个子，开始是背对着我，后来因为听到我的哭声，所以转过身面对着我，双手还正在拧着毛巾，可我没看清那张脸。也说不清是因为当时在哭被泪挡着没看清，还是后来记不清了，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那天我要是不哭就好了，那样肯定能看清楚那张脸。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记忆中的那个模湖身影就是您——我的父亲，这也是我对您唯一的一个不知是想象还是梦境的记忆。不过对我来说，这也就足够了，是很值得欣慰的了。

父亲！您没有给我一点点父爱，我不怪您，因为，您留给了我们一个用全部身心爱着我们的母亲。

一九六二年的农历十月初十日，您离开我们去了，您留下老（年迈的爷爷）的老小（我们兄弟姐妹四人老大也才十二岁，我最小刚三月龄，中间还有俩个姐姐）的小，把所有的重担，把一切的艰难困苦压到一个一文不识的农村女人身上，她就是我们伟大而崇高的母亲。 

父亲 ，您知道吗？你留给母亲的是一条充满泥泞，充满坎坷，充满艰辛的慢慢长路。您的身后是母亲嘶心裂肺的哭泣，因为您留给她的是孤独、伤感和不知所措，更是绝望，她永远失去了您。那年母亲才三十八岁，可她硬是用自己那单薄的肩膀挑起了您留下的万千重担 。

办完父亲您的后事，带着万分悲痛的母亲就马上擦干眼泪，带着四 个儿女和年迈的公公走上了漫 漫 人生长途 ，因为残酷的生活容不得母亲有半点思索 。这也是母亲走入苦难，付出巨大牺牲的开始 。

我们的母亲有着惊人的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她没有放弃，也没有倒下，她披星星，戴月亮，不分白天黑夜地劳作，用一双劳动的手养育着一家老小。

几年，在父亲您走后的好几年里，母亲从没有脱衣睡上一个囫囵觉。母亲总是和衣上床，等把我哄睡了就轻轻起身，点起她自制（我们家没用过别人家那种买来的洋油灯，是母亲用捡来的小玻璃瓶自制的小油灯，为了省油，灯火调得很小很小）的小油灯做事，除了洗衣，还要准备第二天一天的猪菜，再就是为我们缝补鞋袜衣帽，就连我们穿的衣服都大多是母亲自染（母亲把捡来的电池砸碎取出里面的黑色粉末再加上锅底黑和食盐煮沸后放入老布或洋布染成黑灰色）、自裁，然后一针一线缝成的。

每天，天刚放亮时，母亲又要担水，洗刷锅灶，准备柴禾，洗米洗菜，为爷爷做好做饭的一切准备工作。就是这样，母亲也一直是生产队里每年女劳力中工分最高的一个，母亲从没打过缺工，不管再累再苦，只要是队里有人出工母亲都会参加，有时没女人做的事，母亲就照样和男劳力一起出工。

父亲，您知道吗？母亲一生都在深爱着您，母亲非常的尊重您，佩服你，更信任您。母亲总说您办事认真服责，一丝不苟，为人正直，不贪名利，说您办事能力强，就没见过有您办不好的事。那些年里，每当压力太大使得母亲精神上顶不住快要崩溃的时候，母亲就会跑到您的墓前，发泄一下，向你诉说所有的苦楚，总是诉说一阵哭一阵，哭一阵再诉说一阵，之后母亲总会坚强地站起来勇敢地面对一切，仿佛母亲是从您那里吸取了力量和勇气更有智慧。

您不在了，母亲把对您的挚爱化作了对我们这个家，对我们兄弟姐妹的无限关爱。为了我们，母亲奉献了一切。一九七六年我十四岁，那年我害了场大病，肝区经常阵痛，全身发黄，并常有高烧，经查是因小时候那场肝炎没有治疗彻底，发展成了肝肿大并中度硬化，说白了就是早期肝硬化。当时病情很严重，差点就成了少年早亡之人。有好心人劝母亲说：“孩子都病成这样了，凭你们家的条件算是没治了，算了吧，你还是尽量做些好吃的给孩子，过一天算一天了。”然而，我母亲的回答是：“不！就是拼了我这把骨头我也要给孩子治，纵然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争起。”母亲说到做到，一边为我买药治疗，一边准备着带我上九江市医治。

那些天母亲每天牵着病歪歪的我往队干部们家中跑，哭求也有跪求也有，每次母子都是泪流满面，最后终于从队上借到二十元人民币，同时大姐也从自己所在的大队种子厂借到二十斤粮票和八元钱 。

母亲就凭这点钱和粮票以及平时积攒下的几十块钱带着我上路了。为了省钱，那天搭乘的是本队石望生叔叔他们卖鱼苗到九江的小木船，我和母亲上午就坐运送鱼苗上船的汽车赶到了六号江边等船。不知什么原因最后一车鱼苗到傍晚还没到，我和母亲没吃没喝从上午等到下午。而这时我又发起了高烧，母亲无奈地守着重病加高烧躺在江坝斜坡草丛里的我，那真是悲状难述。母亲无声地流泪，儿子也无声地流泪。母亲流泪是怕失去儿子，失去对父亲您的爱的寄托，儿子流泪在当时的情况下到真的不是怕死，怕的是儿子要是真的走了，对母亲的打击可就太大了，怕母亲会情神崩溃，怕母亲也会倒下。终于母亲忍不住了，母亲跪在儿子身边双手合十向天高呼：“天哪，天神！菩萨！请保佑我的孩子啊，这是我男人留下的一棵最小的苗苗，我答应过我男人要养好他们，四个一个都不能少，天啊！放过我的孩子！一切都由我来承受吧！”我当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对父亲您说：“父亲，我虽然不记得您，但我是您的儿子，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保佑您的儿子别这样离开母亲，因为我母亲实在是太苦太苦了，母亲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打击，您就帮帮我，帮您儿子一把，帮我们母子渡过难关吧，父亲！请给我力量让我撑住吧！” ……

当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母亲忍着哭泣对我说：“孩子这船恐怕是走不了啦，可能命该如此，治不了病我也不能把你丢在了外面，我们回家吧。”我用眼神告诉母亲：“回吧，娘 …… 我们回 …… 家。”于是母亲搀扶着我一步一步往回走。当走出两百多米时，母亲发现了远处开过来的汽车，母亲大叫：“汽车，汽车，孩子汽车来了，我们不回家，我们去九江！去九江！菩萨保佑！我儿子会好的！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母亲象是疯了一样，几呼是拖着我跑回了那两百多米的路。就这样再经过一夜的小船巅波，母亲把我带到了九江市。

当天就在伯母（伯母当时常到九江做些卖花生米、腊肉等的小生意，去得多了人眼也熟了，结识了些朋友）的帮助下找到市医院住院部内科主任刘医师，此人医技精干，医德高尚，在知道我的身世后更是同情有加，特许我不住院照样可以每天找他检查治疗，这样就免了挂号费、住院费等许多的费用，当天刘医师只用了壹块多钱的药就退了我的高烧。

后来的几天就是边作肝脏检查边治疗，且刘医师每天都给我们母子讲解一些肝脏病知识，刘医师说：“肝病主要源自营养不良，治肝病也主要靠生活调养，药物只起应急和辅助作用。”刘主任特别强调：“病人的意志力和自信心对治病强身至关重要。”也怪，几天下来我的精神就好多了，肝痛也减轻了。刘医师见病情得到控制，就对母亲说：“你儿子的危险已过，病情得到了控制，只要注意调养，同时用些药，应无大碍，不过这种病最主要的还是精神，精神上要有抗病的坚强意志，你要多多鼓励孩子，给他勇气去抵抗病魔。”“在这里住久了，你们经济上肯定顶不住，我给你开个方，用几样效果好，花钱少的药，不过服药时间要长些，这药回家也能买到，药也不需要一次买很多，有钱了再分批买，只要不断就行。这样你就可以带孩子回家治疗了。”

听到这里我知道我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家了，于是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买馒头，买馒头，因为我知道这些天母亲每天都只吃一顿饭（这一顿饭还是由伯母向别人说好，让母亲每天帮人家做完所有的家务，换来我们母子每天的一顿午饭和每晚的住宿）母亲一定饿了。我向母亲要了一块钱，到医院旁边的小吃部买了十个大馒头，这一回母亲不但没骂我乱花钱，而且很高兴地和我一起吃了馒头。

第二天我们就坐小轮经澎泽回家了，就这样我总算是活下来了。是母亲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是母亲给了我又一次生命，是母亲不顾一切的坚持，是母亲坚强的意志，是母亲刚烈的性格使我有了这次生的机会。这是爱的力量，这是爱的硕果。母亲所给予我的不只是母爱，还有本应由父亲您给予的父爱也由母亲给了我。父亲，您知道吗，母亲的力量其实主要来自于母亲对父亲您的深爱。

虽然直到现在肝病一直在身，但经过那次死而后生的磨难和小时候那种困苦生活的历炼后，我已有了钢一般坚强的意志和超常的毅力来抗拒病魔，一直以来都是我战胜着病魔，没有被病魔压倒过。

母亲说她一直是按父亲您说的做，她一直记着父亲您在病榻上给她的交代：“四个孩子一定要养好，一个也不能少。”“有话大胆地说，有事大胆地做，凭双手劳动养家，再坏心眼的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宽待人，严待己。”“困难自己解决，少求人，不到万不得已别找政府。”

　　母亲虽说是目不识丁，但她天资聪慧，意志坚强，有着超出一般女人的自尊和自强。为了养育我们几个，母亲一边在队里出工，一边想尽办法争钱，除了养猪、养鸡、养兔、种菜卖钱，还有发豆芽、种番茄等好多行当。母亲挣来的钱，要比一般人艰难十倍，每一分钱都渗透了她的心血和汗水。农闲时，母亲总不会像别人那样在家闲着，要么上县茶场摘茶，要么到江西胡口林场摘松球，要么到收获后的庄稼地里捡拾农产品，要么做些小本的贩买贩卖，等等等等。

总之母亲就像是一台不用添油的机器，一年到头不停地运转着。再苦再累，母亲都从不求人，所有的困难都是自己闯过。那个年代，我们家那样的家庭环境其实算是全村最困难，最需要救济的农户之一了，但我们家从没接受过生产队、公社、民政等部门任何照顾或救济，连生产队上都没有过一分钱的超支。

我九岁那年腊月里的一天，学校放假了，早饭后我照常出去捡猪粪，可能因为天太冷猪们都不怎么出来拉屎，所以我转了几圈都没捡到多少猪粪，可我却冻得实在不行了，就想跑到小朋友家去暖暖，在小朋友家见到他们家的人都在试穿从大队领到的棉袄棉裤，我好羡慕，于是跑回家对母亲嚷嚷：“娘，人家有父亲有母亲，平时吃的穿的都比我们家好，怎么还有东西发，而我们家却没有？”母亲在围裙上擦了擦正在剁猪菜的手，抓起我一双冻得像熟虾米一样的小手放到自己脸上暖了好一会，对我说：“孩子，不是公家不发给我们，是我从来没有去向公家要求过，你爹说过，凭双手劳动养活你们，不要轻易找政府。”母亲边用围裙替我擦着鼻涕和眼泪边说：“现在哪家没有困难，要是个个都去找公家，那公家找谁呢，都找毛主席？毛主席他老人家也有难处呀。”说着母亲帮我提了提破棉裤：“来，我帮你腰上再扎根带。”母亲把一块破布片撕成两半，然后打个结连起来再扎到我本就扎了条破围巾的腰间，让那破棉袄更贴紧我的身体一些，说：“看，现在暖多了吧，今天天太冷出去转一趟就回来暖一会，幸好你爹唯一留给我们的这三间瓦房还算暖和。”母亲接着说：“孩子，别根人家比，大不了人家穿暖点，我们穿破点，人家吃好点，我们吃差点，再不行，我们就把粥再煮稀点，把菜再做淡点，衣服再多打几层补丁，苦日子总会熬过去的，等你们都长大了，不就一切都好了么！”母亲边说边把我的手拉到她怀里暖着：“不要对别人要求过多，队里的人对我们已经很照顾了，平时出工从没有人和我抢工位，只要是队里有事大家都是先让我出工，队里有时猪粪收满了，别家的不收也照样收我们家的，这些都是大家给了我们凭劳动养活自己的机会，要记着乡亲们的好，要感谢他们，懂吗？孩子！”。……

我强忍着快流出的泪水点了点头，然后又拿起工具捡粪去了。

其实当时最苦最累的是母亲，在家里劳动量数母亲最大，但不管是菜饭还是菜粥，母亲总是先让着我们，等我们都吃完了母亲才就着灶台吃碗剩饭菜，好多次我看见母亲在洗碗前把所有的饭碗、菜碗上粘的，以及灶台上洒的一点点饭菜粒集起来和点剩菜汤什么的一起吃下。我小时候从没看见母亲穿一件新衣服，总是穿父亲您还有奶奶遗留下的旧衣裤，裤腰是用一根长布带系着。

母亲总算是含辛茹苦把我们一个个养大成人，个个成家生儿育女。但惭愧的是我们当中始终没有一个能让母亲真正有所享受的。虽说在母亲的晚年没少过吃喝穿着，但总会时不时在有意无意中惹母亲生气，让母亲不快，让母亲着急，让母亲掂记。

就说我吧，为了争钱，二00六年竟甩下年已八十多岁的年迈老母跑到广东办厂去了，一年，整整一年，虽说有我媳妇在家全心照顾母亲的生活，但母亲还是少不了对儿子的思念，时间一长母亲的身体状况明显变差，而我呢，四十多年我都没有离开母亲生活过，当然也少不了想家思母。日思夜想，加上生活的不习惯，最后肝病复发，险些造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这都是我的罪过，是我的不孝，是我犯了“父母在不远游”的禁忌。二00七年我下定决心不去广东了，不管那边投资了多少，也不管那边能争多少钱，我对我媳妇说：“就当我们再从零做起，我都要回来，回家，回到母亲身边。”我不敢说我回来能把母亲照顾得怎么好，更不敢说能让母亲享到福，但起码能让母亲不再有思念，让母亲能对现对父亲您的应诺：“四个一个都不能少。”

几十年来，在我们身边母亲既是慈母又是严父，她教给我们勤劳的习惯、与人为善的生活态度和从小自力更生的坚强性格，在她的教导下，我们兄妹几人从来没有在外和别的大人或孩子发生过“口角”更不用说打架、斗欧了。在母亲的影响下，我们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苦难生活所带来的劳累……我们就像一群就地啄食的小鸡，在母亲温暖的“翅膀”下艰难但却幸福地成长着，走完了童年、少年……

母亲终因年老体衰，于昨日2时许耗尽而逝。母亲一生历尽数不清的苦楚，母亲一生有着说不尽的好！“春蚕到死丝方尽”这首千古绝唱，恰好是对我母亲的最好写照。母亲就似春蚕，吃的是蚕叶，吐的是蚕丝，至死方尽！

父亲，母亲已完成您的所有遗愿，追寻您升天的足迹而去，父亲！您千万千万带好母亲，让母亲走好！您俩老一起走好！

不孝儿于二00八年古历三月初四母亲仙逝当日通宵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