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古城》 第十五章

山海@松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古城》 第十五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p><p class="ql-block"> 城东区委再次遭袭和虞北发生的灭门血案,仿佛两颗巨型炸弹崩开,在浙东大地引起巨大反响,老百姓群情激愤,纷纷要求新四军主持正义,兴兵讨伐田胡子,为民除害。</p><p class="ql-block"> 为此,中共浙东区党委于5月15日召开特别会议。</p><p class="ql-block"> 会上,先由纵队刘参谋长介绍当前世界反法西斯主要战场的形势。他兴奋地说:“当前,从国际到国内, 反法西斯战场形势越来越好,第二次世界大战已接近尾声。国际上,’轴心国’的整体覆灭指日可待了。4月间,西线盟军和苏联红军同时对德国本土发起了强大攻势。苏军实施了柏林会战,强攻国会大厦,希特勒在总理府地下室自杀,德军柏林卫戍司令魏德林将军率部投降。5月9日,德国签署投降书,德国法西斯灭亡。 在意大利战场:英美联军先后从东、西两翼对德军发起进攻,德军节节败退。意大利游击队抓住了企图逃往德国的墨索里尼,并将他枪毙。4月29日,德国驻意大利军无条件投降,意大利战役全部结束。”</p><p class="ql-block"> “1945年春天起,美军在太平洋战场实施对日本的越岛进攻,战场逐渐向日本本土靠近。继3月份攻取硫磺岛之后,美军经过苦战,在琉球群岛登陆,日军内卫防线被突破。日本海军遭到美国海军的沉重打击,几乎全军覆没。1月份,盟军在芒友与中国远征军会师。3月间,中国远征军与英军会师,从而打通了滇缅公路。”</p><p class="ql-block"> “ 在国内战场上,1945年4月,侵华日军为争夺芷江空军基地,发起了“芷江作战”。日军第20军司令官坂西一良指挥第116师团和第47、第34、第68、第64师团及独立混成第8旅团各一部,在第5航空军一部支援下,由湖南邵阳、东安等地向湘西发起进攻。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指挥第四、第三方面军和第六战区各一部约9个军,在空军一部支援下,依托既设阵地逐次抗击,主力于武冈、新化间围歼日军,保住了芷江空军基地的安全。此次战役是中国抗日战争时期正面战场的最后一战。目前,日军攻击受挫,坂西一良已于5月4日下令停止进攻。国军趁势发起反击,相继夺回武阳、新宁,并进占高沙。与此同时,第四方面军对日军第116师团发起攻击,歼其一部,目前已对日第116师团达成合围态势。”</p><p class="ql-block"> “ 我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也在全国各个敌后战场展开大规模的战略反攻,除了继续发动群众,破坏交通,切断日军的运输线,进一步孤立大城市的日伪军外,还灵活运用游击战和运动战相结合的战略战术,积极采取攻势作战,不断歼灭日伪军有生力量,扩大解放区,把沦陷区的同胞从日伪军的奴役下解放出来。日本侵略者覆灭的日子不远了。”</p><p class="ql-block"> 听完刘参谋长的介绍,大家精神为之一振。他发言结束后,T政委就如何应对国民党挑起的反共摩擦作了讲话。</p><p class="ql-block"> 他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我党积极促成以国、共两党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但国民党顽固派背信弃义,推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反动政策。加紧对各抗日根据地实施封锁和军事摩擦,制造了一系列反共事件。为了打击和教训国民党顽固派,更好地坚持团结抗战,我党表明了严正立场,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一旦遭遇来犯者的进攻,那我军将果断奋起反击,以歼灭来犯之敌。”</p><p class="ql-block"> 他顿了顿,继续说:“在盟军节节胜利,德、意法西斯已经覆灭,日本法西斯也行将灭亡的今天,田胡子、田茂彬之流逆历史潮流而动,又掀起了浙东反共高潮,疯狂攻击、残杀我抗日军民,可谓罪恶滔天!如何应对?党中央的指示,已经为我们指明了方向。”</p><p class="ql-block"> T政委的发言一结束,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p><p class="ql-block"> 接下去展开讨论。大家一致认为:田胡子匪部就是国民党对付新四军的一柄尖刀,如果不趁此机会彻底铲除它,今后必将给浙东我党我军造成更大的危害。</p><p class="ql-block"> 会议决定立即发起“讨田”战役,为民除害,彻底清除田胡子这颗“毒瘤”。作战计划的制定和实施由H司令负责。</p><p class="ql-block"> 5月19日,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开始实施“讨田”作战。</p><p class="ql-block"> 凌晨,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一部以优势兵力突然包围了伪中警特遣队驻守的泗门据点。一阵猛烈的炮火急袭之后,部队发起冲锋,不到半个小时,守敌被全歼。</p><p class="ql-block"> 田胡子在郭玉鑫从泗门据点里打来的求救电话中听到密集的枪炮声。可是还没等对方说完,通话便告中断。</p><p class="ql-block"> 泗门据点的枪炮声,让田胡子顿时感受到新四军对他的雷霆之怒,他好像一下子掉入冰窟窿,身上不由自主一阵阵哆嗦。几十年行伍经验告诉他:古城,危在旦夕矣!他突然感到浑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p><p class="ql-block"> 当日中饭前,他派出一个排,将自己的大、小老婆、儿女、老父,以及几年来搜刮到的金银财宝匆匆护送出城,向许岙老巢转移。</p><p class="ql-block"> 古城的空气骤然变得紧张,守军人心惶惶;而老百姓却在僻静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暗露喜色。</p><p class="ql-block"> 田胡子急急向三战区长官部求援,但上峰早已通过有关渠道得知这次新四军讨伐田部的原委是军统特务和田胡子共同作妖袭击共产党,当场拒绝派兵救援,还在电话里将其训斥一通。由于田茂彬弄巧成拙将事情搞砸,军统上峰也十分恼怒,后经再三央求,上峰方才答应出一个团前来增援。</p><p class="ql-block"> 可是,从天台山上出发的国军援兵不知何故,只是在四明山边缘地带慢吞吞转悠,似乎并没有想要进抵古城,真正拉开架势攻击新四军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5月 31日,新四军调集重兵包围了古城。6月4日,抢占了城南一带所有要隘,切断了古城与许岙之间的交通。</p><p class="ql-block"> 困守古城的的田胡子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情急之下心生一计,命令手下抓了横路。并急急修书一封,派人送出城去呈交H司令。信中言明,此次袭击中共城东区委实系田茂彬的副官路横假传自己的命令所致。现已将其捉拿归案,不日将对其执行枪决。恳请H司令念在同为党国军人的份上,不要听信小人谗言,收回甲兵,解除古城之围,以免生灵涂炭,玉石俱焚……</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次田胡子的小伎俩再也没有人理睬。6月7日凌晨5时,纵队刘参谋长率4个营包围了离古城五十里外田胡子的许岙老营,打响了“讨田”战役中最为关键的一仗--许岙攻坚战。</p><p class="ql-block"> 许岙,是深藏在古城南部山区的一个小村庄,四周峰峦叠嶂、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田胡子在这里经营多年,周围早已依据地势筑起深沟高垒,计有大小碉堡28座,由田部主力1000余人驻守。田胡子将其诩为浙东“马奇诺防线”。</p><p class="ql-block"> 攻击发起之前,早已打入许岙敌营从事文书工作的一名姓张的内线同志,顺利送出一份精心绘制的许岙军事布防图。刘参谋长据此制定了攻坚作战方案。</p><p class="ql-block"> 攻击发起后,我军采用炮攻、火攻,各个击破的方式,一举攻克多座碉堡,使田部许多官兵缴枪投降。 最后只剩下一座主堡。碉堡里,田胡子的一应亲属、亲信军官等依然在负隅顽抗。为了尽快结束战斗,H司令亲临指挥,对主堡发起总攻。几名新四军战士在重机枪的掩护下引燃了干柴和辣椒。夹着辣味的浓烟飘入碉堡,守敌撑不住烟熏,全部投降。</p><p class="ql-block"> 龟缩在古城的田胡子苦盼援兵迟迟不至,遂于6月30日凌晨突然率部突出西门向西南方向逃窜。</p><p class="ql-block"> 部队出了古城后,政治部主任田茂彬带着田胡子反正时编入的一个国军团趁乱脱离了田部,径自撤往金华 。</p><p class="ql-block"> 田茂彬来到金华后,军统杭州站收到重庆局本部的惩戒电:鉴于军统局杭城站副站长田茂彬工作失误,致古城田岫山之一部降日,余部被共党剿灭,着即革去职务,解送局本部报到。</p><p class="ql-block"> 杭城站站长金勿悟接到电令后不敢耽搁,于第二天亲自前往金华驻地,向田茂彬宣读了电令。田茂彬自知闯下大祸,也不敢多作申辩,只得乖乖跟着金勿悟去往重庆。</p><p class="ql-block"> 田茂彬自知此去重庆凶多吉少,他知道金勿悟在局本部关系颇深,要是他肯帮忙,或许可以让上峰抬抬手保住自己一条命。俗话说,世路难行钱作马。两手空空,金勿悟怎么肯帮这个忙?可要命的是自己上无靠山下无田地,这些年来只顾着干事,也没捞到什么钱财啊!没钱财,只有送资源了,他马上想到了浅草他们几个。他清楚自己手里这张牌的价值,这可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啊!要在平时,怎么能轻易示人?可如今为了保命,也只好豁出去了,于是便将跟浅草联系的密码本,联络频率、呼号等秘密全给了金勿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7月5日,当田胡子率部逃到位于古城南面的嵊县开元附近时,突遭新四军重兵伏击,其主力大部被歼,只有田胡子和少数几个亲信随从得以逃脱,隐入深山之中,不知所踪。</p><p class="ql-block"> 古城是浙东抗日游击区第一个获得解放的县城。次日,新四军领导的政府机关迁到古城。不久,古城组建抗日自卫大队,人数达到500多人。古城还建立了农民协会。</p><p class="ql-block"> 考虑到水木匠身份已经暴露,根据工作需要,组织上推荐他担任了古城农民协会的会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在田胡子逃跑时,浅草趁着夜色将横路从监狱中救,两人先后来到了井上的理发店。</p><p class="ql-block"> 昏黄的煤油灯光里,浅草一身黑色夜行衣。一顶黑色帽兜,将一头瀑布般的长波卷发统统包在里面,乍一看,与年轻男子无异。</p><p class="ql-block"> 在约定的时间,浅草用井上的电台给上线发报:横路已解救成功,请求下一步行动指令。</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浅草收到回电:命令你组自即日起在古城静默潜伏,不得擅自行动。</p><p class="ql-block"> 浅草反反复复看着这个电令,心中疑云横竖化解不开:横路原本以田胡子副官的身份在古城活动,现在此地被新四军占了,还让他继续待在老地方,难道就不怕他暴露?她不明白上线是怎么考虑的。可是,命令就是命令,必须不折不扣执行。于是她问横路:“既然如此,以后你以什么身份开展活动比较好?”</p><p class="ql-block"> 横路摸着下巴想了片刻,说:“还是像以前一样,继续做个货郎吧,干这个活,行动自由些。”</p><p class="ql-block"> “什么?”浅草瞪起凤眼,对着横路反问道:“你是田茂彬的副官啊,你以为这么快人家就把你忘了?你被认出来怎么办?这后果你清楚吗?”显然,对于横路的想法,浅草觉得很不妥。</p><p class="ql-block"> “没错,我以前是做过田茂彬的副官,可是现在田胡子、田茂彬都走了,我没了工作,做货郎很正常啊!被认出来又能怎么样?”横路觉得自己这么做,恰恰是无懈可击之举。</p><p class="ql-block"> “你就不怕前些天杀共产党的事被人知道?”浅草盯住横路,又发了一问。</p><p class="ql-block"> “噢,这件事情也不会出问题。那天我们是夜里出发,穿的都是便衣,行动很隐秘。如今参与那次袭击行动的、守城的统统撤走了。而且我平时没有社交,古城里连一个朋友、熟人都没有,所以,现在这里绝对不会再有人知道我参与过这件事情的。”</p><p class="ql-block"> “那你也能保证,你和井上去车郎村杀共产党的事,同样不会败露?”</p><p class="ql-block"> “当然能啊!我记得那年我和井上在车郎村也只是露过一面。当时和我们照过面的人没几个。如今时间过去两年多了,时过境迁,还能有谁认得出我这个和尚来?再说,那和尚不是早就被大火烧死了么?啊哈哈哈!”他终于藏不住得意,高扬起眉毛,咧开嘴巴,开怀笑出声来。</p><p class="ql-block"> 横路理由满满,井上也在一旁帮腔:“横路说得没错,古城这么乱,现在新四军刚刚进城,老百姓还人心惶惶,有谁会去注意一个货郎呐?”</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有理有据,头头是道,都认为横路的身份隐藏得毫无纰漏。浅草一时也挑不出毛病,看着这两个手下,只得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日,那个曾经在古城东门口租房的售货郎又在人们的视线里出现了。他依然如从前一样走村串户售卖日用小百货。这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理着小平头,他的身子还是那样精干。只是,人比起以前显得更黑瘦了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世事无常。有时候,心里坚信不会发生的事情,恰恰一睁眼功夫便成为了现实;而一直心心念念期盼着的,无论你怎么翘首以待,望眼欲穿,最终却硬是不让你如愿。</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少日子,浅草不希望发生,横路和井上都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接连出现了。</p><p class="ql-block"> 先是原在古城警察局供职的一个姓肖的警官,特地来到新四军在古城的驻地举报,说他在城里发现一名杀害共产党人的逃犯。</p><p class="ql-block"> 杀害我党同志的人,居然还敢在古城出现?肖警官的举报,立即引起新四军领导的重视。</p><p class="ql-block"> 兼任新成立的古城警察局长的张部长亲自接待了他。</p><p class="ql-block"> 这位肖警官,五十多岁年纪,脸堂红红的,身板笔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虽然如今他的身份已经不是警察,但他今天依然穿上了从前履职时穿的制服。他跟张部长说,他的原籍就在古城,在古城警察局待了十多年了,和大部分古城本地人都认识,古城里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家店铺的名字、位置,他都熟稔于心,排得上是古城的“活地图”。</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十分热情接待了他,专门为他泡了茶,让他详细说说这个逃犯的情况。</p><p class="ql-block"> 老肖说:“前些时,你们新四军还没有进城 。那天我在城东门当班。上午,东门外突然呯呯嘣嘣一阵枪声传来。到了中午时分,进来一支穿着便衣的队伍。我看见这个逃犯也在队伍里面。而他的手上居然还提着三颗人头呐!还没有走进城门,他便从身上取出一把刀来,将一个躺在担架上被人抬着的人也割了头,还叫人帮忙将四颗头颅挂到城垛上示众。”</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接着问他:“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p><p class="ql-block"> 老肖说:“我有一个表弟,原来在城防司令部做文书。那天我去看他,正跟他说话时,进来一个少校军官。这个人长相瘦瘦高高的,他递给我表弟一个文件,只听得他跟我表弟说:田主任叫你起草一个书函,马上要。说完就匆匆走了。我一看其长相,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个狠角色。所以他走后,就向表弟打问。表弟告诉我,他是城防司令部政治部主任田茂彬的副官,叫路横。”</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问他:“你和他只见过一回,就能肯定那天东门口杀人的就是他?你不会看错?”</p><p class="ql-block"> “我吃警察这口饭十多年了,其它本事没怎么学会,唯一不输别人的就这看人的本事。这个人我一定不会看错,因为他长着一对三角眼,特别是他眼神里露出来的那一股杀气,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老肖语气十分肯定。</p><p class="ql-block"> 与老肖相邻而坐的张部长舒展开眉毛,看着眼前的肖警官赞许地点点头。接着,他又问: “那这个人,怎么成了逃犯呢?”</p><p class="ql-block"> 老肖回道:“你们新四军将城围起来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被田胡子抓了起来关到监狱里去了。田胡子逃跑那天,不知什么缘故,他竟然从监狱里跑出来了。可就在昨天下午,我凑巧在城里看到他了。他现在竟然成了一个小货郎,挑着一担货到处走,你说怪不怪?”</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越听越感兴趣,又问他:“你知道这个人住在哪里么?”</p><p class="ql-block"> 老肖摇了摇头,说“这个,我还没有弄清楚。不过,我可以去打听,应该没问题。”</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跟老肖说:“非常感谢你为我们提供这些情况,你如果发现新的线索,请及时向我们提供。不过你可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呐!”他站起来握住老肖的手,郑重地提醒道:“不要让他发现有人在注意他。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的。”</p><p class="ql-block"> 老肖也站起来,点点头说:“当然,这个我懂。如果一有新的线索,我会及时向您报告。”</p><p class="ql-block"> 送走老肖后,张部长想起前几天曾经审过的一个田胡子部的俘虏 。此人已交待,他也参加了那天前去车郎村袭击中共城东区委的行动。他供认,那次他们一共抓了四个参加会议的共产党。这四个人被抓住后,都是被田茂彬的副官路横杀害的。田胡子怪他杀人太狠才导致新四军攻城,一怒之下将他关进了监狱。</p><p class="ql-block"> 此人杀了我们的人,如今竟然还敢在城里活动,太嚣张了!四名俘虏还没有进城,不经审讯,便将人全杀了,还将头颅挂到城门口示众,这手段只有极端仇视我党的人才使得出来。在目前这种时局下,即便是田胡子的手下也不一定敢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来对待我们的俘虏啊!</p><p class="ql-block"> 他不由得想起两年前漏网的三个日本间谍来。 “那个瘦瘦高高的和尚,不也长着一对三角眼,不也有充满杀气的目光么?这么说来,当年车郎村出现过的两个和尚,就是进出于顺达酱园的那两个?他们就是三个漏网的日本间谍中两个男的?而肖警官提到的瘦瘦的路副官,也许正是那个瘦瘦的假扮和尚的日本间谍!</p><p class="ql-block"> 这两年来,虽然戎马倥偬,可是,张部长一刻没有忘记阿茂师傅的被害,没有忘记三个漏网的日本间谍。然而这两男一女,目前依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其行踪掩蔽在重重迷雾之中。</p><p class="ql-block"> 到过顺达酱园的这两个和尚,究竟是不是车郎村出现过的那两个?是否就是青萝山上那两个?青萝山上被一场神秘的山火烧死的两个人是谁,是山寺里的和尚,还是另有其人?若烧死的不是和尚,那么,这两个和尚如今去了哪里?这些问题都有待查证。如果这些问题都得到证实,那么此前做过的如下推断就更加明朗了: </p><p class="ql-block"> 1、老肖举报的这个逃犯,就是出现在车郎村的那个瘦和尚。</p><p class="ql-block"> 2、他也是进入过顺达酱园的两个和尚中的一个。</p><p class="ql-block"> 如果这两个推断得到证实,那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个顺达酱园的女老板阿娇,就是那个漏网的日本女间谍!</p><p class="ql-block"> 这个阿娇——阿茂师傅的媳妇,难道真是一个日本间谍?想到这里,张部长不由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长满胡子的下巴,慢慢从办公室的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踱到窗边,随手推开了窗户。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如黛的四明山,又陷入了沉思之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老肖又给张部长带来新消息。他兴冲冲而来,一见到张部长就跟他说:“我探到路横的住处了,就住在东门口的两间平房里。我向邻居打听了,他的房子是向人租的,里面就他一个人住。他不是本地人,两年前才来到古城。他原先也是个货郎,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进了城防司令部,竟然做了田茂彬的副官。”</p><p class="ql-block"> “ 好啊, 这路副官杀害我党同志证据确实,现在又查到他的住址,如果先抓了他,那其它问题也会有答案了。”张部长马上命令特务连连长小应落实布控措施,路副官一旦出现,立即抓捕 。</p><p class="ql-block"> 恰好这天快近中午时分,小应也带着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来找张部长。</p><p class="ql-block"> “这不是车郎村的老车么?”张部长认得他。那年为了寻找两个失踪和尚,就是自己安排老车带着小应一起行动的。</p><p class="ql-block"> 老车一见到张部长,急切地说:“我今天进城,看见前两年失踪的和尚了。不过只看到那个瘦的。”</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请他坐下,给他泡了茶,跟他说:“你先喝口水,再详细说说经过情况。”老车坐下,喝了几口茶水后,便绘声绘色描述起刚刚碰到的事情:“我今天上午进城来,在东门外看见一个售卖日用品的货郎。有几个人正围着他的货郎担挑挑拣拣买他的货品。这时候我记起临出门时老伴叫我进城时顺便给她买两个线球回去。我于是也凑过去,想趁便也在他这里买。可是不曾想,我付钱的时候冷不防看见这货郎的一对三角眼,还有他眼睛里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我心里猛然一惊:这不是前几年村里出现过的瘦和尚吗!所以,我就一刻没有耽搁,赶紧来报告了。”</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想:“老车说的货郎应该就是老肖报告的那一位了。看来,瘦和尚、路横副官、货郎,真是同一个人!目前,虽然还无法证实他就是进出过顺达酱园的两个和尚中的一个,但通过老肖和老车的证词,可以证实这个曾经是路副官的货郎就是在车郎村出现过的瘦和尚。接下去,如果小应他们能抓住路副官,再通过桂芳篾匠辨认出他就是进出顺达酱园的瘦和尚,那么阿娇的身份也可以露出水面了。”</p><p class="ql-block"> 张部长心里顿时起了波澜,他又来到窗前,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四明山,喃喃道:“阿茂师傅,我的好战友,害你的人快要显出原形了。你这个挂了两年多的案子,现在终于有眉目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眶潮湿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世事嬗变,有时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刚刚被踩上尾巴,横路便觉察自己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 </p><p class="ql-block"> 平时与寻常人等打交道轻松拿手的肖警官,这次去应对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日本特工,他还是过于自信了。他对横路已经察觉自己正在跟踪他,浑然不知。 </p><p class="ql-block"> 当日下午,他又发现了横路,便悄悄跟着他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弄堂。弄堂处于两堵高墙之间,宽不足一米 。这里,平时一整天都难得有一个人走过。老肖远远跟着横路,当他刚刚走到一个拐弯处,不知不觉间,随着一丝冷飕飕的阴风忽然划过脸庞,一双铁钳一般坚硬的手掌突然从拐角里伸出,瞬间便箍住了他的脑袋。警觉的老肖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随着“咔”一声轻微响动,他的脖子被拧断了。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肖的尸体是次日午饭时分被发现的。 </p><p class="ql-block"> 得到报告,张部长马上叫上几个人前去勘查。 </p><p class="ql-block"> 老肖靠墙坐在弄堂的拐弯处, 全身僵硬冰凉。他双眼望着两堵高墙之间被挤压得窄窄的天空,惊愕而无助的眼神,早已呆迟凝固。在这个初夏阴凉的弄堂里,他应该已经待了一个晚上。</p><p class="ql-block"> 几名新四军战士在他的遗体前脱帽肃立,向这位可敬的同胞致敬。</p><p class="ql-block"> “ 老肖,你义无反顾地支持民族解放事业,你是一个正直勇敢、有良知的人,你好好安息吧。你的血不会白流,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张部长在老肖的遗体旁缓缓蹲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他的眼眶上轻轻揉着。</p><p class="ql-block"> 老肖睁开的眼睛从黑夜看到天明,现在,终于安详地合上了。 </p><p class="ql-block"> 是谁杀了他?直觉告诉张部长,一定是老肖这几天一直在追踪的这个人!</p><p class="ql-block"> 可是,此人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搜查他栖身的租屋,并没有发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p><p class="ql-block"> 路副官的失踪,让张部长推断的最后一个环节,一个结论——阿娇即日本间谍——无法得到证实。其实,如果退一步,即便这个路副官已经死亡,只要找到他的尸体,也能让调查取得突破性进展。为此,张部长十分遗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横路身份败露,无疑将整个小组拖入危险境地。浅草很清楚这件事的后果,要是他落到新四军手里,这无疑就是自己的末日。如今只有让他立即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方可保得自己和井上不至于暴露。于是,她假托引导横路出城隐藏,将他化了妆送出南门,到了离城不远的百楼山上一处预先安排的安全屋。趁横路不备,她用毒针杀了他,事后将他毁尸灭迹。经过一番处理,消除了痕迹之后,她匆匆回到家中,将情况向上线作了报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3.</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从来到宋家,身边发生的有些事情让阿龙感到很奇怪。譬如:铺子里有个房间,阿娇一天到晚将门关得死死的,除了她自己,不让其它人进。对此阿龙十分不解,“你我都结婚了是夫妻了,怎么你还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难道这间房里藏有万贯家财?”阿龙满心懵逼委屈、无奈又有几分自卑。“唉,不让进就不进吧!”他觉得这是阿娇看不起他,跟自己摆谱。</p><p class="ql-block"> 不过,还有更奇怪的。晚上阿娇进了这个房间,有时候里面会传来嘀嘀嗒嗒的声音。问阿娇,她总说:“这不用你管,自己踏实睡觉去吧!”真是邪了门了!</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件事让阿龙很生气。这就是她跟铺子雇佣的伙计田山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平日里她老是与伙计同进同出拉拉扯扯,他甚至还好几次看见他们在一起打情骂俏搂搂抱抱。而且,结婚之后,他明显感觉阿娇跟自己没有以前的热度,变得越来越冷淡。</p><p class="ql-block"> 这些乱七八糟,都是阿龙无法接受的,可是不忍气吞声地过下去,他还有啥好办法呢?这一气之下,难道自己真的离开宋家,离开这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走倒容易,但了事可难呐!父亲已经没了,自己在车郎村举目无亲,回老屋去,自己接下去还能干嘛呢?他心中一片茫然。</p><p class="ql-block"> 城东区委在车郞村召开的会议遭到袭击后过了几天,阿龙从车郞村来的熟人口中得知水木匠家也遭到袭击,不单房子烧了,连他念佛的老娘也被杀。阿龙不由得对自己老婆产生了怀疑。因为不久前,自己曾跟浅草说过水木匠和父亲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她跟自己说:“你父亲是共产党,这很光荣啊!日本人、田胡子真不是个东西,到时候我也投共产党去。可是你父亲死后,这关系就断了,现在怎么找得到他们呢?”</p><p class="ql-block"> 当时自己跟老婆说:“你想去四明山还不容易啊!找到他们应该不难。”</p><p class="ql-block"> 浅草说:“没有人介绍,自己撞进去很危险的,现在日本间谍多,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他们就没命了哦!还是先请个靠得住的人引荐一下保险些。”</p><p class="ql-block"> 自己说:“嗳,老婆,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找车郞村的水木匠吧。我爹在世的时候,他经常跟我爹联系的,我知道他和爹也是一样的人。”</p><p class="ql-block"> 阿龙还记得,出事前一天阿娇还向自己打听水木匠家的住址。想到这里,他顿时心惊,“这么说,我说过水木匠家住址,第二天他家就被人烧了!”</p><p class="ql-block">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好几件有关阿娇的可疑事来:</p><p class="ql-block"> 第一件事是凤鸣洞城东区委会议遇袭。他记得出事前一天与阿娇初次亲热,事毕之后自己曾经跟她说过第二天要去凤鸣洞。虽然经阿娇再三打问,自己吱吱唔唔闪烁其辞没有明言去那儿的目的,但明眼人一眼便能读出自己心里藏着的秘密。第二天,那边便出事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事是父亲的死。他记得父亲死的前几天,自己陪着阿娇去过车郞村家里,又去了周先生的私塾。当时他觉得阿娇对白女士的死极其关心的样子很奇怪。“白女士又不是你妈,轮得到你这么关心么!”然而没过几天,父亲就死了。后来听说,自己跟阿娇走后,村里来了两个和尚。村里人都说是和尚下的毒。</p><p class="ql-block"> “两个和尚?”他猛然想起,父亲死后没过几天,酱油铺里不是也来过两个和尚么?奇了怪了!家里跟和尚从无来往,怎么和尚竟然像朋友似的来到家里?阿娇啊,你跟和尚是什么关系?</p><p class="ql-block"> 凭良心说,得知父亲中毒死了,阿龙心里也是十分悲痛的。虽然他对自己结婚父亲不来参加一事依然耿耿于怀,“一个爹,对儿子的人生大事怎么能如此不管不顾呢?”但毕竟从幼年开始,是父亲将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啊!养育之恩,他是不会忘记的 。</p><p class="ql-block"> 还有就是老丈人宋老板的死。老丈人死得更蹊跷。本来他只是生了个疔疮,虽然疮面有些大,但根本不存在危及生命之虞。父亲给他手术、上药之后也很有把握,说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竟然越来越严重,最后连命都保不住。最可疑的是那天他趁房间里没有别人,喊自己进去,像是有话跟我说。不想正在这个时候伙计田山进来,他只好止住了话。可是这件事过去没几天他就死了。死的时候还用手指着阿娇,甚至拿怒眼瞪她,眼神里分明充满了仇恨。这,又是为什么?</p><p class="ql-block"> 所有这些事,为什么一旦跟阿娇扯上关系就都得死人啊?阿龙一直想不明白。思量再三,他愈加肯定阿娇有事情瞒着自己,“或许——”想到这里,顿时心一紧,身上竟冒出冷汗来,他不敢再想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浅草其实老早就看出阿龙的心思。本来,她接近阿龙,直到后来与他结婚,都是故意设的局,皆系权宜之计,阿龙这个老公,不过是骗骗外人眼目的一个摆设而已,她只是想通过阿龙的父亲获取新四军的情报,而根本不想真心跟他做夫妻的。“我浅草小叶子,一个堂堂帝国特工,给你这支那国的一个村野傻子盲夫做老婆?做梦去吧!”</p><p class="ql-block"> 浅草其实是老早就有心上人的,他就是铺子里的伙计田山。田山本名叫山田,来古城前他跟浅草就是恋人了。他俩是日本千叶县老乡,是老家一个间谍学校的同学。浅草来古城也是他一路护送。按照上司的意思,浅草一旦顺利进入宋老板家,山田便当返回的。是自己向上司白女士请求并得到同意,他才作为自己的搭档留下来。如今车郞村的共产党特工阿茂师傅已经死了,浅草的任务也已经完成,接下去就是潜伏静默。所以,浅草觉得她与阿龙之间的游戏也该结束了。按理说,她可以将这个没用的东西一脚踢开或者干脆将他灭了,可是细细思量后又觉得这还不行。现在,上司的命令是让她继续潜伏,而这时间看来不会短。为了利于潜伏,如果跟阿龙在一起肯定会更踏实安全些,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古城人,不会有人怀疑他,这样也便于自己隐藏。浅草觉得自己必须做长期潜伏的准备,最好还要为阿龙生个孩子作为掩护。至于由谁生的不重要,有孩子就行。山田啊!那就把机会留给你吧。我们不能做夫妻,但我可以给你留个后。这样,也便于控制你,好让你一生听命于我。不过你再也不能在我身边了,我得趁早将你辞退了,让阿龙放心,消除不必要的麻烦。</p><p class="ql-block"> 打定主意,接下来一段时间,她便频繁与山田交合。过了些日子,她果然发现自己怀孕了。便告诉山田,还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山田听浅草说已经为自己怀上小孩了,异常高兴。对她的安排也言听计从。因为一来,浅草是自己的上司,她的命令自己必须服从 。二来,现在浅草已经怀上自己的孩子,他哪还会再有违抗命令的想法!所以没过几天,山田就带着一部电台,离开了顺达酱园。</p><p class="ql-block"> 伙计离开,第一个高兴的是阿龙。浅草还告诉他:“我啊,已经有身孕了,怀上你的孩子了。你啊,就要当爹了!”阿龙信以为真:“阿娇啊,现在你终于回心转意了。如今伙计走了,我们就安心过小日子吧。 ” 从此,阿龙与阿娇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之前对老婆的诸多怀疑也不再计较。</p><p class="ql-block"> 大半年后,浅草为阿龙产下一个男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