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脱下外衣垫在地上，扶惠在包谷林里坐下,就背过身去让她尽情地哭，她先是轻轻细细地在喉咙里哽哽咽咽地抽泣，继而便是声泪俱下地哀嚎，哭到最后就失声断气泣不成声了。惠的哭声就像尖利的猫爪和钢针，一下一下地刺痛着我的心。我说，惠你莫哭了，你莫折磨我了，她果真就停止了抽泣，只有嘴唇颤栗着。 </p> <p class="ql-block"> 我忙用手帕替她拭去泪痕。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我，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目光比先前更加妩媚也更加动人。 </p><p class="ql-block"> 我一把将惠拥入怀中说：“惠，你好漂亮。”</p><p class="ql-block"> 她说：“是吗？” </p><p class="ql-block"> 我说：“是的，我喜欢你﹗”</p><p class="ql-block"> 她用手抚摸着我军装上的第二颗扣子问我是不是巴心巴意地喜欢她。她就把头靠在我肩上，乌黑闪亮的发丝撩着我的脸，痒痒的。我嗅到了一股独特而奇异的幽香，这幽香沁人心醉。我禁不住将鼻子埋进她蓬松的秀发里，贪婪地吸着。整个身心都在发颤，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像徜徉在芬芳的花丛里。</p><p class="ql-block"> 我说，惠这辈子我讨定你了﹗</p><p class="ql-block"> 惠说，你讨我你就不怕我爹我妈不怕狂家不怕我们三家成仇人？</p><p class="ql-block"> 我说，不怕，什么我都不怕只怕你不嫁给我﹗ </p><p class="ql-block"> 惠说：“我嫁给你，我现在就嫁给你。”</p><p class="ql-block"> 她边说边就转身解纽扣。我木然地看着她脱下外衣脱下贴身的背心……</p><p class="ql-block"> 突然她跪在我的面前泪流满面地说： “哥，你讨了我吧，你现在就讨了我吧……” </p><p class="ql-block"> 我说：“惠，使不得使不得，要是将来万一讨不成就害了你了。” </p><p class="ql-block"> 惠没有说什么，就发气地把脱下的衣服用力一抖又往身上穿：“还说你喜欢我你爱我你要讨我你要带我远走高飞要养活我一辈子，全都是扯白撒谎的假话﹗”</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没扯白撒谎，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p><p class="ql-block"> 惠说：“我瞎了眼我看错人了﹗” </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没有看错人。”</p><p class="ql-block"> 惠说：“我以为你当过兵是条硬汉，其实你是个胆小鬼是个没用的软蛋﹗” </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不是软蛋﹗” </p><p class="ql-block"> “是软蛋，软蛋软蛋软蛋软蛋软蛋﹗”</p><p class="ql-block"> 我感到血管里的血液开始升温开始蠕动开始奔突，一种原始无法抑制的冲动像咆哮的洪水决堤而出，于是我扑上去像一只饥饿的猛兽扑向一只柔弱的小兔一只温顺的羊羔……</p><p class="ql-block"> “你看我软不软？你看我软不软？”</p><p class="ql-block"> “哎哟哎哟哎哟……”</p><p class="ql-block"> “你看我软不软？你看我软不软？” </p><p class="ql-block"> “哎哟哎哟哎哟，不软不软不软……”</p> <p class="ql-block"> …… 起来穿好衣服的时候，太阳已经正午了。四野没有风，惠抬头看看明媚的太阳说：“这辈子我是你的人了。”</p><p class="ql-block"> 我说：“这辈子我也是你的人了。” </p><p class="ql-block"> 她说：“这辈子我死也是你的鬼了。”</p><p class="ql-block"> 我说：“惠，你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我好着呢。”她说：“今天我好高兴﹗”说着眼泪就一颗一颗夺眶而出。</p><p class="ql-block"> 我说：“惠，你是不是觉得我欺负你了？”</p><p class="ql-block"> 她说：“哥，你好傻，当了兵回来还是傻。”</p><p class="ql-block"> 我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p><p class="ql-block"> “你以后会明白的。”惠又看看当空的太阳说：“你不是说你要带我远走高飞吗？天不早了，你快回去拿你要带走的东西，我在这里等你。”</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想通了？”</p><p class="ql-block"> 惠说：“想通了。” </p><p class="ql-block"> 我说：“让我再陪你坐坐。”说完我痴痴地望着她。</p><p class="ql-block"> “我也想陪你坐坐，”惠说，“可是坐不得了，要是让我爹妈和狂家发现，我们就走不脱了。” </p><p class="ql-block"> 我说：“这倒也是，那我走了。”说着，我就起身站起来。</p><p class="ql-block"> “等等，”惠叫住我说，“亲亲我再走。” 我俯下身，将嘴唇用力压向她高高仰起的嘴唇。 惠用双手紧紧地勾住我的脖子，似乎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吸到她肚子里去。我也伸长脖子用力回应。一阵甜美和温馨涌向全身，我感到整个身心都浸泡在幸福的汪洋里。 好半天惠才放开我，催我快回家去取行装。 我问：“你要带什么走，我给你一起带来？” 她说：“我不带什么走，我什么也带不走，就带着你走。” </p><p class="ql-block"> “惠，你真会说话。”我朝她做了个鬼脸就蹦蹦跳跳出了包谷地。 刚走出包谷地，迎面碰上了气喘吁吁跑来的小妹。小妹一见我就说：“哥，出大事了﹗” </p><p class="ql-block"> 我说：“出什么大事了？”</p><p class="ql-block"> “狂死掉了﹗” </p><p class="ql-block"> “狂昨晚都还好好的怎么就死掉了？﹗” 小妹说狂昨晚从我们回家去之后，就比手画脚跟他爹说他配不上惠，你才配得上惠。狂就不肯讨惠，可他爹娘和惠的爹娘都逼着惠和狂成亲，说，今天晚上就要惠过门去狂家。狂一大清早就提着镰刀绳子去老坟山上砍柴。他爹娘见大晌午了还没回来就去山上找，只见狂已经吊死在一棵罗汉松树上啦﹗ 听完小妹娇声气喘的诉说，我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身子骨一下子像筛糠似的发抖发软，两眼也发昏发黑，忙伸手抓住路边的一棵树站定。我说：“别的还有什么事？”</p><p class="ql-block"> 小妹说：“惠姐也不见了。她家里人正在四处张罗人找她呢。”</p><p class="ql-block"> “惠没事的。”我说，“惠在我们包谷地里。”说着我就车身看包谷地，不想这一看却惊出一身冷汗：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河边的沟嘴嘴上去了，我看她的时候她也正好车过身来看我。她见我也车过身看她，就伸出手在天空对着我拼命地挥，像是在拼命地擦头顶上天幕上弥漫的灰尘和肮脏的垢迹。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拔腿就朝沟嘴嘴上冲去，边跑边喊：“惠呀，你不要做傻事啊﹗” 小妹也在我的身后斯声力竭地吼道：“惠姐，狂死了﹗” 惠一下子楞住了，许久才颤颤地问小妹：“狂怎么会死？狂为啥要死？” 我冲上去，拦腰将惠一把抱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全文完）</p><p class="ql-block"><b>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