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最后只能用嘴说

老赵

休息天，和妻子待在家里，突然想做一顿酸菜粉条肉吃。虽然平时一年也不见做一顿，但就在那一刻，超级想。

转变了小区里外的菜店和商店，很遗憾，没一家有酸菜可买。有摊主说，前几年是有做过，但如今不做了，太麻烦，而且想买的人都担心过不了卫生和健康这两关。

之后，和母亲电话聊天时说起这事，母亲说，现在哪还有人家做这个啊，咱家里不做也都有小二十年了吧？

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上一次回家帮父母收拾家务，在地下室里看到两个很大的坛子，空着落满了灰。现在想来，那不就是很久以前家里用来腌菜的菜坛吗？没想到被父母保存至今。

腌菜，不仅是东北人的专利，在我这个人到中年的新疆人记忆里，它一样是我二十岁前众多人家的传统。

小时候，腌菜不是只有腌酸菜这么简单，也不是贫乏的只有白菜可腌。在我的记忆里，白菜是酸菜的专属，咸菜和酱菜就是五花八门，辣椒，豇豆，洋姜，生姜，白萝卜，胡萝卜，大蒜等等，都是上好的材料，至于腌萝卜干，腌雪里蕻，那得另算。

在那样的年代里，明面上看一个家庭的殷实勤劳程度，只有两点考量，一个是大葱白菜土豆洋葱萝卜类冬菜的储备情况，另一个就是腌菜的坛坛罐罐的数量和腌菜的丰富程度。

对于第二点来说，父母那一辈人都从青春进疆，也都是家事的新手，能学会做腌菜，也不知道废了多少事，才有了我们现在记忆里的家的味道。

母亲曾经说过，那时候所有刚结婚的，哪有不刻苦去学的？身边有孩子嗷嗷待哺，外面有左邻右舍时时评价，水平不过关，味道不过关，这个家庭主妇就不过关，是要遭人说的。

在母亲记忆里，一个家庭最终能腌制出适合与这个家庭的味道，真是千难万难。为什么？父母是东北人，多少对腌酸菜有些心得和认识，但对于咸菜和酱菜，没有操作经验。学谁的呢？那时候一个大院也像联合国，左手上海人家，右手山东人家，前面湖南，后面陕西。各县都有各县的的口味，更别说成了各省的口味比拼，以及那些乐意于取长补短的，因材创造的人家。

不过从我记事起，母亲的腌菜就已经是不变的口味了，去别家吃的再多，心里还是觉得自家的好。尤其母亲为了照顾我们，往往不是让腌菜直接上桌，而是用油用葱用辣面用酱油醋重新调制，从来都比新鲜菜更受欢迎。

不知道对于腌菜的记忆是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哥哥结婚后，然后我离开家，弟弟也离开家的那些时间吧。毕竟这么多年每次回家，似乎在饭桌上再也没见过腌菜的影子。

不，也不是没有，想起这两年父母也会用小玻璃瓶腌一点黄瓜莲花白和萝卜条，就用一点白醋，三两天之后就可以拿来就饭吃。我吃过，下不了口，可父母说，他们如今的身体需要低糖低盐，想吃一口腌菜，也就只能如此了。

其实这些年，妻子始终没断了复制腌菜的想法，来给家里增加新的口味，但结果，总是一言难尽。

做腌萝卜干，不是在晾晒时就起粘，就是在腌制时起了毛。

做糖蒜，总是没有那种诱人酸甜鲜香的味道，而是成了浓郁的蒜臭。

特意买了漂亮的玻璃罐做酱菜，也屡屡在酱的过程中坏了味。

做了酸菜，就挡不住的起白。

母亲说，别费事了，这东西说起来简单，可要做，还是讲究的。坛子要透气的土坛，盐要尽可能用当地的土盐，菜也要土，别用催出来的，这些，你城市里可不好找了。再说那水呀，油盐酱醋呀，也都不是那个味儿了，更别提掌握时间和火候。多麻烦，就吃新鲜的吧，钱不够，给你寄！

妻子不认输，这两年，终于琢磨出来了自己的腌菜方式，那就是用酱油醋调配小米辣花椒大蒜什么的私家配方，煮沸凉凉后，直接倒入玻璃瓶加入鲜切的萝卜条，放置两三天，就成了入口惊艳的腌菜。不过可惜，每次都需要在一月之内吃完，否则，不能保证质量。但就这，也成了这个小家里，最有代表的味道之一。

如今说起腌菜，很多人会说，这是被时代淘汰的东西。可对于我来说，至今家里还有腌菜的人，是幸福的。因为这是一种对生活的用心，对家庭的用心。而当下的我们，有多少人愿意耗费时间和精力，去满足去丰富家人和爱人的种口味？

味道，才是一个家庭的核心和传承。可惜，有太多，断在了我们所谓的忙碌和奔波里，之后，对自己的子女，也只能用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