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着 ——

佩柯a

　　十 二

深冬，老天大闹情绪。连续一月有余，雨夹雪下得欢实。本应是下雪的季节，雨却要凑个热闹。那噪杂的雨竟然比雪还要来的猛烈，紧时如倾盆暴雨，缓时像泼妇洒雪。奇怪的是雪粒和雨水却能相约楞闯人间，好像傻闹一般，互相比拼地下个不停。天地人间仿佛没有了生活的气息，充耳都是哗哗啦啦雨打屋瓦声、路面水流急急乱窜声、风缠树枝哀啸声、嗡嗡隆隆呼呼唰唰混混沌沌的响声令人头昏脑胀。无论田间地头或是村庄城镇都陇罩在漫漫暗暗的雨雾中……。

而愈是风雨寒雪交加的恶劣天气，城里美团外卖的单子愈是紧张忙碌不堪。然而多数外卖员却是因为天气原因回家休息，但是阿三自跑外卖以来无论什么天气从未停过。他骑着摩托车拼命的跑单，早上九点起床一直到深夜二点左右才停单睡觉。在这雨雪天气里，虽然穿着雨衣戴着头盔却是常常淋湿全身冷的发抖。他觉得只要疯狂不停的工作就不那么想小丫了。可是脑子里还是时不时闪现医生告诉他小丫因为难产大出血抢救无效的情景，以及和小丫之前相恋相爱的点点滴滴，每每回想起就令他哽咽泪涌。所以在雨雪天跑单累成狗的他内心深处才觉得有放松的感觉。因而在没有单子的时候他也会私下接蛋糕店的外卖。你知道么，给美团送一单他挣四块钱，私接蛋糕店一单他得八块钱。这天晚上七点他用雨衣遮挡住蛋糕盒子左手提着，右手紧握摩托车骑行在雨雪中。迎面的风雨击打着，汽车的灯光闪烁着，街道上的水流湍急旋转，雨水冲打的他视线模模糊糊地摇摇晃晃的前行……。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冷漠的门卫是不会给他开门的，他在风雨中等了十多分钟尾随小区回家的人进了大门。乘电梯到二十四楼敲开房门，狼狈如落水狗的他不安地看了看巳经淋湿了的蛋糕盒子，小心地说，“您好，淋湿了蛋糕盒子，您看蛋糕没有损坏么”。那双年轻的漂亮的眼睛里直射出不满和怨气，“迟到将近一个小时了，你是怎么回事？”。他卑微地低头说，“雨天不好走，对不起、对不起。” 那柔美如瀑的秀发低头打开盒子审视着蛋糕说，“你看，巧克力牌上字写得太潦草，不要了，你回去让重写。” 这是一个小孩的奥特曼蛋糕，正直善良的奥特曼站在奶油蛋糕上英勇地看着前方，它脚下的巧克力牌上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快乐二字写得有些连笔。阿三嘴巴微微抖动着，看着那个冷冰漂亮的眼睛最终说好吧。那性感的红唇冷冷地说道，“半小时后要送到，迟了就不要来了。” 单趟4.8公里的路程，阿三立即往回返。这时雨小了，西北风裹着冰冷的雪粒呼啸横转。他小心翼翼地拽着蛋糕盒子守护在身前，湿透的身上有些冰冷，然而他坚定地推着摩托车一步一滑挣扎在生活的路上。他突然想起风雨中的骆驼祥子，心里仿佛有伴一样温暖着自己……。

第二天天未亮。村长夏天叔打来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让他立刻回来。因为雨雪冰霜路滑，半夜起床的母亲赵晓眉滑倒在台阶下头部重伤，竟然一命归天。命运连续地打击着阿三，让他觉得人生的底谷就是看不透的摄人心魂的深渊……。

他放开悲声，委屈的无助的嚎啕大哭。低沉的浑厚的喉咙里发出的男儿哭声夹着风雨声响彻在整个村子的上空，令人窒息、。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在风雪里，送走了母亲、。

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无情的凛冽的寒风呼啦啦地钻进门来，水盆里的水巳经结了薄冰。他一个人，一无所有，背负着十多万元的债务，孤独、冷寂、命运的恶魔潜伏在黑暗的角落里呲呀咧嘴的 桀 桀 桀 地嘲笑、。他卷缩着自己的身体斜爬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空空落落 昏昏沉沉，仿佛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中……。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活着，就是和命运抗争、。

阿三的心在暗黑的虚无缥缈的空间里挣扎着、沉浮着、焦虑着、……。